第20章 ☆、

明日雨

敬月表情硬邦邦的,帶着一絲嚴肅:“在我這裏,及格是沒有任何獎勵的,考一百二十分以上才會有。”

“怎麽感覺,你表情比以前還臭了?”鄒頌一只手靠在陽臺的扶手上,懶洋洋的盯着她,“是遇到什麽煩心事,然後連坐了我?”

敬月瞥了他一眼,擡腳準備走。

鄒頌繞了一圈擋在她面前,很自覺的倚着欄杆,他彎彎眉眼笑,他的語氣跟着有些委屈巴巴的:“那我真的好冤枉,被連坐了還不能知道理由。然後我一整天都在抑郁,沒心情複習,到明天中午測試及格線都摸不到,再被老師批評一頓,我又會抑郁,如此循環往複,我更考不好……”

“哦。”敬月慢慢環抱起手臂,擡起眼皮似笑非笑說,“那麽大一個人了,還需要我哄你啊?”

“這個倒不用。”鄒頌笑了下,“不過我真有一個要求。”

敬月動了動嘴唇:“什麽?”

鄒頌說:“校慶那天,我想邀請你和我合作一個節目。”

敬月沉默了一會兒,上課鈴聲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她擡起腳:“上課了,這個——等你明天考到一百三再說吧。”

“……”鄒頌沉默了一下,好笑道,“剛不還說一百二嗎?”

敬月微微一笑,淡定的嗯了聲:“對于優秀學生來說,一百三沒什麽問題。”

待她走之後,鄒頌翻看了一下筆記本,不禁陷入自我懷疑當中。

一百三。

她還真敢想。

……

“什麽?72分?”

瞥見分數的鄒頌震驚到破音,幾秒後他癱倒在大椅子上,仰頭望着古老的房梁。

敬月擱下紅筆,笑着把試卷蓋在他的臉上,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同學,只允許你悲傷十分鐘。”

“天殺的英語。”鄒頌拿走臉上的試卷,看見上頭那鮮紅的72分,欲哭無淚。

敬月抿唇,慢慢起身:“我先出去會兒,你改一下錯題,有兩道打了記號的是講過幾遍的。”

鄒頌仰天長嘆:“要是我也能把自己拆分開就好了,這輩子就敗在他們人多上。”

敬月好奇的問他:“以前你在七中能考多少分?也是七十多?”

“……”鄒頌默默的從衣服口袋裏伸出手,有些心虛的比了一個四。

敬月沒忍住笑了,她想了想,安慰道:“這張試卷是參考11年高三省統考的難度出的,11年的省統考英語我也只能考130。所以你考72也說明你進步了。”

說完,她拿起桌上的手機轉身走了。

鄒頌又拿起試卷看了一眼,在第一頁的最頂上,敬月用紅筆給他寫了一段話。

“想好校慶表演的節目,差了我58分你要還,加在高考分數上。”

這句話鄒頌至少讀了三遍。

高考……

連明年春天也太過于久遠了。

敬月沒出去幾分鐘,現下冬風凜凜,要不是有火爐,真的會把人給吹感冒。

她手裏拿着一串糖葫蘆,還有兩個烤紅薯。

鄒頌臉上擠出一道笑容:“你出去是為了買糖葫蘆?”

“嗯,給你的。”敬月一副哄小孩的模樣,她直身坐着替他打開一份烤紅薯,“我估算了一下,這次月考,你的英語考一百一以上沒什麽問題,如果是七中那邊的月考題,認真點兒估計能上一百。”

鄒頌指着試卷上那三行字,伸出食指點了點:“我能不能分期付款?”

“五十八分你還要分期付款?”敬月一陣無語,動了動眼眸笑道,“那校慶節目我能不能表演一半,留着一半下次校慶表演?”

鄒頌:“……”

敬月很有興致的盯着他:“照你這樣說,你的糖葫蘆我也分期給,這次給一個,下次給一個,分成八次給,你覺得怎麽樣?”

鄒頌望向她笑着的眼睛,無辜道:“老師,你怎麽說話陰陽怪氣的?”

敬月張了張嘴找不到半句話來說。

鄒頌眨了下眼睛,語氣淡淡的:“老師,你是不是只陰陽怪氣我?上周那學鋼琴的小屁孩兒你陰陽過嗎?”

敬月無奈嘆氣:“行,我下周上課的時候盡量找機會陰陽一下。”

鄒頌垂眼笑了下,挪了挪椅子靠近桌子,拿起桌上熱乎乎的烤紅薯咬了一口。

敬月慢慢收回眼神,不自覺笑了。

鄒頌問:“這裏會下雪嗎?”

敬月點了下頭:“會下,只是下的不大。”

“你看過嗎?”

“雪嗎?”敬月小幅度的點點頭,“看過,第一年看的雪是恙恙和我一起看的,有奶奶,有阿毛。”

鄒頌哦了聲:“阿毛是誰?”

敬月說:“阿毛是奶奶家裏的那一只藏獒。”

她笑了笑繼續說到:“阿毛是奶奶和恙恙在一個冬天撿到的,它臉上有一條疤痕,奶奶說撿到它的時候特別醜,又兇,很多人都說不好養。”

鄒頌記得奶奶家裏的那一條狗,他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也被吓了一跳,又胖又兇又大只。

“但奶奶就是把它養大了。”敬月笑道,“奶奶經常說的,如果沒有阿毛,恙恙長不到十五歲。”

鄒頌頓了下。

“因為阿毛真的很龐大很恐怖,有它在,做壞事的人不敢接近。”敬月說,“只是上周有人把阿毛的一條腿打斷了,還沒有找到是誰。”

鄒頌說:“要不裝一個監控?”

敬月:“我偷偷裝了一個。”

“抓到了給我發消息,我拿狼牙棒往死裏揍。”

“行。”

……

晚上九點鐘,某處臺球廳,鄒頌面色凝重的盯着監控畫面。

将近一個月,鄒頌幾乎看遍了遲嬌所說的幾個地點的監控,最後終于在這家臺球廳裏找到了一段對話。

鏡頭中,那少年垂下頭點燃一支煙,有一句沒一句的跟邊上那矮瘦矮瘦的人搭話。

“老子說你他媽腦殼裏裝的全是豆渣?”他說着本地方言,面前煙霧缭繞。

“最主要這五萬塊哪裏來,我媽不會給我那麽多。”

那少年哎了聲,有些無語:“你自己拿你自己家的錢又咋了,再說又沒讓你真的給她,罪名給她,你爸媽肯定會相信你是一個二貨。”

“還是沒懂。”

“傻逼。”那人深吸一口氣,“意思是,你從家裏拿五萬塊,在網上買點兒練功券,兼着放。罪名給她了,你是不是還能拿錢潇灑?”

“哦——懂了懂了,哥,還是你有招。”

鄒頌切掉畫面,緊緊捏着拳頭,實在沒忍住一拳砸在桌面上:“傻逼。”

他爹聽見動靜,從一沓資料裏擡起頭來,忙問:“怎麽了?”

“走吧,先回家。”鄒頌讓人關掉監控,起身背起書包跨出了門。

這股氣一直攢到了第二天早自習下,他剛踏進教室,書包都沒放就走到邱天課桌前,一只手拉着他的衣領将他整個人拉了起來。

邱天和同桌談笑時的那抹笑意都沒來得及收回去,他不理解的問:“怎麽了?”

班裏的人紛紛朝他倆看了過來,班長和學委趕忙阻止着。

“怎麽了怎麽了,有事好好說。”

“鄒頌,冷靜一下,發生了什麽?”

鄒頌把他拉到過道裏,壓住內心的火氣撒開他:“出來。”

他先一步擦身而過,把書包塞到桌肚裏,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邱天皺了皺眉,心裏似乎已經有了猜測,面對周圍人的關心,他只是搖搖頭。

“沒事兒,我倆就一個小矛盾,不許告訴老師。”他解釋完便跟了出去。

他剛到廁所就被鄒頌突如其來的一拳打懵了,他怒道:“做什麽?大早上發什麽脾氣?”

“你自己心裏難道不清楚?”鄒頌伸手抓起他的領口把他抵在牆上,邱天疼得眉心皺成一團,“來,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你和她到底什麽仇,要讓胡續去陷害她?”

一男生從門口走進來,看見他倆幹架的樣子,愣在原地不知道該進來還是該出去。

邱天讓他滾:“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清楚吧。”

“好嘞哥。”

鄒頌松開他,冷笑一聲:“我真不知道,原來你在學校那麽有話語權?”

邱天說:“我問過你的,為什麽那麽執着于幫劉月。我和她之間的事情一時間說不清楚。”

鄒頌捏着拳頭:“就他媽的初中三年和高中一年,你們能有什麽過節?她從來不會去招惹別人,你聽聽你自己說的可信嗎?”

邱天咬牙壓低聲音:“沒有她,我喜歡的人根本就不會死。”

鄒頌音量不自覺大了些:“笑話,她和你喜歡的人有關系嗎?”

“怎麽沒關系,你去問問她認不認識藺安然。”

“放他媽的屁,你問問你自己信不信?”鄒頌笑了聲,“你說你喜歡藺安然,結果你現在和那誰濃情蜜意。藺安然是她的朋友,害死她的根本不可能是她。”

邱天哼了聲:“我和你做了這麽多年的兄弟,你為了一個認識了幾個月的女生去調查我?她劉月是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從一開始你就為她出頭。”

鄒頌沒忍住掐着他的脖子:“我告訴你,她從來都不是劉月,她姓敬,我和她認識了十六年,她的脾氣我了解的一清二楚。”

邱天有一瞬間震驚了,抓着他的手,笑了聲:“我不管她是誰,我說過的,跟藺安然的事情有關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鄒頌冷冷看着他:“只要你敢動敬月,我死之前不會放過你。”

“是,我沒有你家那麽有錢有勢,你想護着她是你的事情,我邱天能分得清。”邱天語氣逐漸變得緩和。

鄒頌繼續質問他:“群裏貼吧造她的謠你做沒有?”

“做了,能怎樣?”

“你他媽。”鄒頌一拳頭砸在他的胸口,把他放倒在地,“也是你讓遲嬌不說她救了她的事情?”

“是我。”邱天吃痛,緩了緩撐起來,忽而笑出了聲來,“我做了挺多事情的,這輩子我不可能讓她好過。”

事情一下子說不完,鄒頌沒有再繼續打他,邱天根本不還手,他單方面揍根本沒意思。

晚上十點半的一家臺球廳,鄒頌早早在這裏等着了,邱天是一個人來的。

邱天拉開椅子坐在鄒頌的對面:“這些事情你大可以去問她,喊我來如果只是問我這些問題,我覺得你多此一舉了。”

“她不知道我認出了她,我也不想讓她知道。”鄒頌面無表情。

邱天也沒什麽表情:“為什麽?”

鄒頌一肚子火氣,面色不耐煩:“我快死了行了吧。我趕着在死之前把這事兒解決,你最好說實話,讓我安詳的閉眼死去。”

邱天皺眉:“我說你這人,生起氣來連自己都咒。”

“我說了不可能的事情,她劉月就該替藺安然去死,不是替她去死,就是該她死。”

鄒頌捏緊手指,神色凝重:“你別以為我不敢打死你。”

邱天目光逐漸變得狠厲起來:“打死我也一樣,只要有我在,她劉月不可能好過,憑什麽藺安然要替她去死,包括遲嬌和胡續,參與這件事情的所有幸存者我都會一步一步讓他們付出代價。”

他從包裏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燃,再将盒子推到鄒頌面前:“我做我的,你也只管做你的事情,你想喊人怎麽弄我,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我只想為藺安然讨一個公道。”

鄒頌眉心依然擰着:“那件事情我在網上看過,殺害藺安然的人已經認罪判刑了。”

“一條人命,那人只判了十三年,那些幫兇全都安然無恙,該怎麽活還是怎麽活,你知不知道那人早就被保釋出來,現在已經在國外潇灑了。”

鄒頌朝他送過去一記冷厲的目光:“那這和敬月有什麽關系?”

“我說了,該死的人是她。”邱天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是她長得漂亮,吸引眼球,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這理由确實很可笑,卻也是事實。

他們騙劉月去廢棄工地,後來去的人卻是藺安然,你說這事兒不是她做的還有誰,藺安然出事那晚她在家裏跟個無事人一樣。

難道不是她讓藺安然去給她當替死鬼的嗎?用腦袋想一想,誰他媽那麽傻,願意去替人赴死,更不用說藺安然還有一個年邁的奶奶,我說了,劉月就是一個心機女,長得漂亮有個卵用,心早就壞掉了,你說你和她認識十六年,後面她怎麽來到這個地方了?她家裏人那副德行,她能是什麽好人,你清楚她的秉性?你們倆多少年沒有見了,人都是會變的,你只看見她那副可憐巴巴小白兔的模樣,你知道她人後是什麽模樣嗎,你就是爛好人。”

“你不用說了。”鄒頌抿着透着微微紫的唇,“如果她是劉月,我可能會信你說的。但她是我認識很多年的敬月,當年她走那時我沒有生病,我絕對不可能讓她來遭這一趟罪。你滾吧,事情我會查到底,也會追究到底。”

……

周日。

鄒頌回了趟蓉城。

這邊的天氣要比舊城那邊好太多,雖是冬天,卻時常看得見太陽。

鄒頌坐在幹淨的階梯上,拿起手機錄下不遠處的廣場上那群的battle,他發了一條朋友圈,設置僅一人可見。

不一會兒,那邊戴着鴨舌帽的少年走了過來遞給他一瓶水,坐在他旁邊,盯着他的側臉看了會兒:“情緒不太對啊。”

“沒有,有點冷。”鄒頌笑了下,看了眼群消息,“這倆怎麽還沒有到。”

那少年仰頭灌了一口礦泉水:“群裏問一下。”

鄒頌嗯了聲,視線往遠處看去:“裴哥,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想和我們三個中的誰互換一下人生?”

裴雲捏着礦泉水瓶想了一下:“梁骁吧,想試一下缺根筋是什麽感覺。”

鄒頌沒忍住一笑:“以前我真沒發現你那麽損。”

裴雲笑。

“最早以前,我也問過行舟,他回答的也是梁狗。”鄒頌動了動唇,“難道沒心沒肺的活要快樂些嗎?”

裴雲往後撐着階梯,想了下:“對啊,他憑什麽沒煩惱,待會兒他來給他打一頓。”

“我看行。”鄒頌認真的點點頭。

裴雲愣了下,才問他:“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什麽事情了,突然說要約一下?”

“就和你們道個別。”鄒頌垂眸笑了笑說,“我可能不回七中了,就在二中那邊待着。”

“二中那邊,我聽梁骁說不怎麽樣。”裴雲疑惑道,“為什麽突然不回來了。”

鄒頌慢慢倒向臺階,看向暖乎乎的太陽:“懶得回來了,習慣那邊的教學方式,說真的,那邊的時間确實自由太多。裴哥,你和行舟都說想過梁骁的人生,但是我不一樣,我下輩子一定要過一過你的人生。”

裴雲笑着望向他:“為什麽?”

“你看,你八歲就是街舞大賽冠軍,拿了那麽多比賽的獎項,認識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會說好多門語言,簡直就是個語言小天才。”鄒頌朗然一笑,“你跳街舞的時候熱烈又自由,有時候我也想試一試,只是身體素質不太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騎行這一項,太無聊太單調了。”

裴雲說:“現在也可以學啊,我教你。”

“走吧?”迎面走來的人擡手和鄒頌碰了碰拳頭,解釋道,“上午跟着我媽去了一所學校裏玩,晚了點兒。”

鄒頌示意他坐會兒:“等一下行舟,還有五分鐘。”

梁骁吐槽着:“怎麽每次都是他最後一個,過會兒叫他買單。”

“叫誰買單呢。”頭頂忽然傳來一陣冷冷的音調,付行舟手裏拎着一袋飲料,“你最後一個還倒打一耙。”

梁骁嘿了聲:“你小子好意思嘛?”

鄒頌無奈道:“行了,我請的,我買單。”

裴哥問了句:“去哪兒?”

鄒頌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塵,笑道:“放肆一回,去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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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19日星期六天氣:雨

這些天給鄒頌補習來看,他挺有進步的,我不明白他記憶力這些都很不錯,但為什麽英語上的這些都記不明白,總感覺他心裏裝着什麽事情一樣,不過我還是想多了。

他每天都好快樂,每天和他相處下來我也很快樂,但還是會忍不住多想,雖然劉月和敬月都是我,但他根本不知道,所以每次對劉月那麽好,我總是會想一些其他的,比如,

鄒頌是真的喜歡上劉月了?

心裏老是好矛盾。老是會想,如果劉月不是我,是另一個可憐巴巴的女孩子,鄒頌會替她出頭,也會讓她當自己老師,每天也像我和他這樣相處……

我覺得這件事情不能多琢磨,因為代入進去,我很生氣。

鄒頌,如果你敢喜歡上劉月,我不會原諒你。

……

想了想還是從床上爬起來給你補一句未來見,越想越氣,鄒頌,以後千萬不要讓我聽你是這樣解釋的“我反複愛上的人都是你,一直都是你”,因為我會打爆你的狗頭,打花你的臉,我不會信。

未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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