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十四
作為一個純粹的肉食主義者，顧屹想不通這種軟糯口感，咬了糊牙的糕點到底好吃在哪裏。
他也想不通為什麽甘欣扯了扯他袖擺，把食譜遞到他面前來，忽閃了兩下大眼睛後，他就答應了試試做這什麽糯米糕。
……可能和甘欣本人關聯不大，主要是顧屹有些好奇，這面粉過水捏成的白泥巴，怎麽可能加了點棗泥和牛乳，再蒸一下就變成半透明的顏色呢？
“哈，你看，我就說嘛！”甘欣驕傲地挺起胸，“不過感覺還是三師姐做得更好一些，她的成品更透明，彈性也更好，下次我問問她這步驟裏到底還缺了什麽。”
顧屹垂眸掃了眼那切成正方體的糕點：管它缺了什麽，做一次時間那麽長，還耽擱了他燒肉，麻煩死了，絕對沒有下次。
甘欣看他神色不明朗，以為是自己誇三師姐的話打擊了人積極性，便想補救着再稱贊兩句第一次做已經很不錯了，下次肯定更好雲雲。
她素日能讨人喜歡，這張抹了蜜的小嘴絕對占據着首功。甘欣對此很有信心。
可她還沒醞釀好花言巧語，就聽屋外一陣喧嚷。
“大小姐，你還好嗎大小姐？”
“怎麽沒見着人也沒聽到聲啊。”
“會不會昨天玩焰石真遇到什麽危險了？”
“不可能吧，大小姐身上那麽多法寶，要是有什麽傷着碰着，大家都會感知到的。”
“那要是是內傷呢？”食鐵獸擔憂地說，“要是做飯的過程沒個什麽，但吃下去中了毒，法器檢驗不出報備不及時怎麽辦？”
她這一說，葉恒也急了：“都怪小虎，今天才告訴我們大小姐偷偷開竈，否則昨兒個我們就好溜出來了……”
甘欣從側面跳了出來，整個人撲到食鐵獸圓滾滾的背上：“怎麽是溜出來的，七師兄還沒放你們下課呀？”這都又過去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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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你們說的什麽話，我自己做點吃的，怎麽就到會中毒的地步了？”
她揉着食鐵獸的耳朵，一頓狠搓，自以為在發洩怒火，可這力道在食鐵獸看來就是給她撓了個癢癢。
舒服得她都眯起眼睛來享受了。
“好久沒和大小姐貼貼啊。”
甘欣：“不也就兩日不見嗎？”
葉恒嘆了口氣：“別提了，這兩天七師兄不知道犯什麽病，伥鬼上身似的拼命折騰我們。對陣局裏的日子真可謂一日三秋啊，小熊說的也不錯。”
小虎抗議道：“說了八百回了沒有伥鬼這種東西，那都是凡人編出來污蔑我們虎族的。”
甘欣掃視一圈，果然沒看到錦鯉的身影。不知道七師兄為何突然更嚴厲了，這種情況下從他身邊把錦鯉偷出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邱尋枝走上前，憂慮地挽住甘欣：“你別操心我們了，是師姐做的辟谷丹不合你口味嗎？為什麽要偷摸着去做飯？沒傷着自己吧？”
甘欣剛要開口，顧屹就端着兩盤糕點出來了：“你先告訴我這東西要放在哪裏吧。”
方才甘欣聽到熟悉的夥伴聲音，把盤子往顧屹懷裏一塞就急着跑去院子裏。
顧屹在一旁托着盤子許久，手倒是不酸，但這些靈獸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得他頭疼。
裏界的靈獸可都安安靜靜的，沒那麽多話題能聊。
而且他們靈獸界有些激進的族群，孩子長到甘欣這個年紀的時候，不說達成什麽驚天成就，怎麽也得有些作為。如果不然，是會被族中長者施以刑法的。
畢竟在強者為尊的世界裏，落後半步眨眼間就能成為屍體一具。族中優秀的後代越多，就越能保障族群的利益。
哪裏像甘欣這樣，只是流露出了點要做飯的念頭，就被身邊人當要去拔定海神針的壯舉一樣加以勸阻。
不可理喻。
顧屹看不慣這氛圍，想出聲提醒甘欣別把自己忘在一旁，取走點心好放他回屋休息。
看來中午是做不成肉了，晚些時候再說吧。
可他一開口，吵吵嚷嚷的小院忽然安靜下來。
方才顧屹站在廚房裏頭，刻意隐着身息，靈獸們又将注意力集中在甘欣身上，因此都沒有察覺他的存在。
這會兒顧屹走到衆人面前，卻叫人再不能忽視他帶來的壓迫感——縱使他一副家常模樣，卷着袖口、舉着托盤，只是面色沉着地掃視一圈，然後同甘欣說了句毫無營養的話。
他光是站在那裏，就讓靈獸們覺得喘不過氣。
但是他手上的糕點可以。
乾糕閉眼嗅了口，道：“有乳香味，好像我喜歡的糯米乳糕！”
“真的诶。”小虎躍躍欲試地往前走了一步，停住，可最終還是沒抵抗住美食的誘惑蹿上前叼住一塊，“味道有些淡，但很好吃！”
顧屹看着周邊“呼啦”圍過來的靈獸，頭更疼了。他還不如把東西擱在廚房，從後門溜走。
到時候随便找個理由敷衍大小姐，可比應付這一堆聒噪的家夥要簡單。
“這……該不會是顧屹做的吧？”
“不是故意做的，難不成是不小心做出來的。”葉恒回味着口中的甜味，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邱尋枝說的顧屹是甘欣的新仆從。
甘欣揚起精致的下巴：“怎麽樣，他還不錯吧！”
她拉着邱尋枝袖擺搖了搖，又在小虎腦袋上輕輕彈了下：“都說我這兒好着呢，你們這下可以放心啦？”
放心？顧屹嫌棄地從沾了一片面粉的袖口上撚出一根白毛——有些硬，估計是剛才食鐵獸來拿糕點時粘上的。随即在心中冷笑一聲：還是別放心吧，他現在不過是對甘欣的特質有些好奇，外加把她當只鬧騰的寵物養着，所以忍耐力比平日高一些。
若是什麽時候膩了，謎團解開了，就憑甘欣身上那香甜的氣息，他內丹恢複後哪天夢中一個沒克制好，将她吃了也是沒準的事。
甘欣站到顧屹身邊，說：“我們顧屹可厲害了，什麽都會做，以後我這兒日子滋潤多啦。銜玉的安排可真周全，等他恢複好了我一定要再去謝謝他。你們也得對人家客氣點噢，就當幫我表達感激了。”
這樣一來，既能讓朋友們放心顧屹，又能旁敲側擊地在大家心裏給銜玉刷波好感，一舉兩得。
果然，小虎道：“那狐貍再修養兩天就該來和我們一道上課了，到時候我們一定給大小姐把謝意轉達到位。”
“熊崽別眼巴巴看着了，想吃就吃吧，最後一塊了……诶！”
甘欣剛想把那糕點遞給食鐵獸，就被乾糕伸來一嘴當中截胡。
邱尋枝看着滿院鳥飛熊追的模樣，欣慰道：“這樣也好，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們不能常來，滿滿也有人照顧着了。”
“七師兄現在就是在氣頭上，頂多十天半個月就過去了，本來問題就不大的嘛。顧屹，這裏沒你事了，你先回去吧。”回答着邱尋枝的話，甘欣突然想起二師兄的關照，不要讓顧屹和其他人接觸太多，便這麽吩咐道。
顧屹瞥見邱尋枝明顯欲言又止的模樣，估計她有什麽事要單獨與甘欣談，就識趣地點頭離開。
回後院的路上，他還側頭躲過了一只砸向乾糕的椅子腿。
顧屹斜睨了食鐵獸一眼，什麽也沒說就走了過去。
可食鐵獸頓時被定在了原地。
“怎麽不打我了？”
食鐵獸舔了舔爪子，解釋不出來自己頭皮一緊的異樣，扯開話題道：“回對陣局裏有的是時間和你打。”
“那能一樣嗎？”
一熊一鳥又打了起來。
過了一陣，乾糕才一瘸一拐地跑回邱尋枝身邊，用嘴叨了叨她的頭發：“枝枝，我們得回去了。”
他們本來就是偷溜出來找大小姐的，不能耽擱太長時間。
邱尋枝給她把頭上打散的羽毛捋了捋：“你境界比小熊高了兩階，可打不過人家也就算了，還閑得老去挑事。”
“就是，你看小虎多乖呀。”甘欣起哄道，指向一旁不知道什麽時候和石澗背靠背睡着的小老虎。
“他倆早上剛加鬥了一場，早精疲力盡了，趁着這空隙在你這裏喘口氣，晚些時候還得下場。”邱尋枝說，“以後怕是喘氣的時間也不多了。滿滿，我們先走了。”
甘欣看着熟悉地夥伴們身影往遠方走去，坐在屋前的石階上，回味起方才邱尋枝的話。
她說偷聽到二師兄和少莊主的對話，斷斷續續沒聽完整，可中間最關鍵的部分大約是，馭獸山莊有不太好的大事要發生。
她兄長無論如何都要留下銜玉，讓二師兄與他結契；七師兄借着錦鯉的名義給大家拼命加訓，都是在增長馭獸山莊的實力，以應對山莊未知走向的将來。
*
回到房中的顧屹在床前盤腿打坐，可幾輪運氣後，他卻突然沒什麽調息的興致。
他在想方才在院中見到的那些人與靈獸。
那只食鐵獸的主人葉恒，與自己靈獸如出一轍的圓潤，仿佛結了契将主人與靈獸的體型也捆綁到了一起。食鐵獸靈力屬土，但葉恒其實是個雙靈根修士，體內的木靈根比土靈根要純淨更多。
他若是尋找一個木系的靈獸，對彼此的增益絕對更大。難怪食鐵獸實力不容小觑，境界卻堪堪停留在五階初期，也不知他們在結契的時候究竟怎麽考量的，才會做下這無利可圖的決定。
那只四階後期的火系老虎倒是與主人石澗屬性相合，可他的內丹明明藏有足以突破五階中期的靈力，卻一直強壓着自己的境界不漲，連帶着外形也保持在幼年的狀态。
不過最讓顧屹感到驚訝的，是那只名為乾糕的鹦鹉。
她明面上的境界是此處靈獸最高的。
可她的內丹處仿佛蒙着一層厚重的霜，顧屹根本掂量不出她的真實實力。
這便只有兩種可能，其一是她的境界比顧屹更高，所以叫他看不出深淺。可顧屹作為古聖碑欽定的獸王，毋庸置疑是這一代靈獸中最強的，所以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另一種，便是她身上有什麽能隐藏真實境界的法器。
若是有一天檀山表裏正式開戰，而馭獸師手上有這樣的東西，對于裏界的靈獸而言是一種難以忽視的打擊。
雖然顧屹這獸王做得不情不願，可只要他還在這位置上一天，就不允許這種事在眼皮子底下發生。
不得不說，甘欣的仆從這個身份，對于他靠近這些秘密的真相，确實大有益處。
顧屹走到窗邊，往院門口看去。
那邊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一個陌生男子，正彎着腰，眼觀鼻鼻觀口地聽甘欣說話，然後從她手裏接過一份先前甘欣特地留好的糕點。
估計是感應到被一道幽深的目光注視着，男子敏銳地擡頭。
男子和顧屹看清對方容貌的時候，都愣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