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25(3/3)
第25章 25(3/3)
達芙妮抱膝坐在草地上聽着琴聲,思緒不知不覺飄遠。
如果所有紛争都能用鬥歌來解決,那肯定是件好事,還極具娛樂價值。當然,赫爾墨斯和阿波羅之間的磋商肯定沒那麽簡單,只是她沒必要去主動打探內情。厄洛斯之前也說過,奧林波斯神內部的事她知道得越少越好。即便她如今有了選擇,這點也沒有改變。
只希望赫爾墨斯遵守承諾,不要把她主動被偷的事抖出去。
縱然态度出現明顯松動,阿波羅也不可能容忍這樣大膽的試探。
剛才洞穴裏阿波羅的那個稱得上溫柔的微笑在腦海中燃燒,他緊緊扣住的手腕位置仿佛又在發燙。那刻達芙妮終于得以确認,他絕非無動于衷。
符合喜好的軀殼與不擇手段的努力終究換來了些許特殊對待。
如果不是死了一次,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個瘋狂的賭徒。只是這些許,就足夠讓她繼續參與厄洛斯的計劃,為了離開這個世界繼續往賭桌上加碼。
達芙妮試圖計數至今為止對阿波羅有過多少欺瞞,很快放棄了。并非記不清,而是記得太過清楚,因為每一句謊言、每個意圖不軌的行動都伴随着與金箭的意願相悖而帶來的強烈酸楚。人對痛覺的記憶總是更鮮明一些。
她将額頭抵在膝蓋上,反複深呼吸。
思考這些毫無意義,暴露底牌的下場她最初就一清二楚。她知道應當對玩弄他人的感情感到愧疚,但現在她沒有餘力猶豫,任何的軟弱念頭就像坡道上的毛線球,一旦滾起來就很難收住,追着收線也只會收獲滿手亂糟糟的死結。要背負良知的譴責,也只能留到所有結束後背負。
“達芙妮。”
阿波羅不知道在她面前站了多久,終于忍不住出聲。
她擡頭微笑:“您和赫爾墨斯談妥了?”
阿波羅沒有隐瞞:“我将牧羊人守護者的權柄轉贈于他,傳授他如何以骰子占蔔,以示我對他的認可。”
達芙妮訝然沉默。阿波羅給得……好像有點多?赫爾墨斯後世以商業之神之名為人所知,她不禁懷疑阿波羅是不是被精明的弟弟坑了:“那麽您得到了什麽作為交換?”
阿波羅舉起手中的東西,赫然是一把弦樂器,龜殼正面覆蓋着牛皮當做琴箱,牛角般的橫木向上伸展,由一根細棒固定,從上垂下七根音弦連通琴箱。他以撥片輕輕劃過琴弦,樂器當即發出清亮迷人的低鳴。剛才赫爾墨斯應該就是用的這把琴伴奏,只是在阿波羅手裏,它的音色好像變得更美妙了。
“我獲得了他創造的樂器,名為裏拉琴。”
原來裏拉琴是赫爾墨斯發明的?阿波羅不愧是音樂的守護者,居然樂意拿裏拉琴來交換權柄。
她難以置信的表情似乎取悅了阿波羅。他又信手奏出一串旋律才将裏拉琴收起,轉而平靜地陳述:“他已經重返奧林波斯,父神很快就會授予他在金色殿堂的一席之地。這與我所做的第一個預言相吻合,有益于穩固我的權柄。以及,”
半拍停頓。
阿波羅緩慢眨了一下眼睛,瞳仁鎖定她:“他永遠不會染指我的居所和所有物的承諾。”
吵鬧的心跳瘋狂地敲擊耳膜,顫栗的沖動自尾骨沖上脊柱,達芙妮迎着他的注視:“我沒有資格評判您的決定,但我相信您的決定當然是正确的。”
她話鋒一轉,以随口提及的态度說下去:“說起來,赫爾墨斯自稱小偷之王,沒什麽東西是他無法偷盜的。所以在來這裏的路上,我詢問赫爾墨斯是否有可能将我懷有的感情--比如愛意竊走。那樣的話不需要厄洛斯的鉛箭,也不需要等待,我就可以離開,不會再給您造成任何麻煩。”
“他的回答?”阿波羅聲調淡然,瞳仁卻悄然擴張。
“赫爾墨斯被我的請求難住了。最後他說,他可以試着用騙術和詭計騙走我的心,那樣原來的愛意自然也就不複存在了。”
短暫而具有煽動性的停頓。
達芙妮笑起來:“當然,我婉拒了那個提案。我也不覺得他能成功。”
阿波羅閉了閉眼,拒絕置評般緊抿嘴唇。
她見狀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那麽這次怎麽算?那麽多牛,難道您都和權柄一起送給赫爾墨斯了?”
“不,之後赫爾墨斯會将牛群歸還原來的牧場。我先回德爾菲,第一個預言還有後半部分要處理,”阿波羅側眸看了眼在不遠處等候的雙輪馬車,下定決心般繃緊下颚,看着她,逐詞逐音節地宣告,“你跟我回德爾菲。”
不等她應答,他便以口哨招來天馬,利落登車,而後不耐煩似地把達芙妮拎上去,穩穩放到身側。
勒托之子像是對皮洛斯感到厭煩了,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裏,擡腕一甩缰繩,天馬昂首雀躍輕嘶,舒展潔白羽翼攀升,在天空中奔馳起來。
天馬馳騁和乘坐鹿車的體驗大不相同,簡直是原地起飛。達芙妮險些沒站穩,慌亂之下,她隔着阿波羅的披風抓住了他的小臂。
她清晰感覺到他的手臂因為她的觸碰一瞬間繃緊。
阿波羅目不斜視,就好像全神貫注于在前方天空之上開辟道路,無暇搭理她的舉動。
“請您原諒……”達芙妮低下頭喃喃告罪,手卻沒松開。一路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