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剪不斷理還亂

林心奇見到祈風一的時候一瞬間心裏炸開了花,可那朵花在她看清祈風一身邊的人是喬如姿的時候迅速凋零了。

她心裏咯噔一下,目光立刻四下搜尋田木嬌的身影,果然她不見了。

她拿起手機正準備給她打過去的時候,發現她的手機卻在包間的茶幾上放着。

"呵呵,田木嬌那個糊塗蟲,肯定是想起什麽工作沒做完,你看包和手機都沒拿,我給她送去!"

說完,她迅速拿起她的東西往包間外沖去。

她這謊圓得多蹩腳都沒有人會拆穿,因為知情人都見到了祈風一和喬如姿,自然也知道他們之間說不清道不明,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的關系。

田木嬌一個人恍恍惚惚得走上了街頭,夜風微涼,揚起她幾乎及腰的長發,卻吹不散她心底的郁郁。

她瘦弱的身影在市中心的斑斓霓虹之下步履輕晃,形單影只又弱不經風的模樣讓人充滿遐想。

多年的魂牽夢繞,明知不可能而無法泯滅的奢求,在重逢的一瞬間狼狽為奸得擰成一股繩索,不由分說得将她拖入地獄。

早知如此,又為何要重逢?

如若不見,我仍可抱着幻想過完孤苦一生。如若不見,夢裏的你依舊情意綿綿,偶爾出現一解相思之苦。如若不見,我便不用被殘忍的現實抽走最後一絲生機。

六年的思念只換來一面,他只給了她冷冷一瞥,她也只聽到他喉口發出的一聲"嗯",那還不是在應她。

田木嬌路過一家理發店,敞亮的廳堂讓她感覺到一絲溫暖。

失戀落發的橋段她向來不喜歡,可此刻她卻很想剪斷些什麽。

六年,2190個日日夜夜,愚蠢的死結,也該剪掉了吧。

她的發型師是個清秀又清瘦的男孩,有着一雙漂亮的眼睛和能言善道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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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道他是太會察言觀色還是太不見外,一見田木嬌失魂落魄的模樣,張口便問:"小姑娘,失戀了吧?"

田木嬌從鏡子裏看了看自己記憔悴的臉色,苦笑道:"是啊。"

"想剪個什麽發型?"

"短發吧。"

"以你的臉型,其實的确不需要這麽長的頭發,短發又顯得不夠柔美,還是及肩最完美。"他的手指修長靈巧,在她肩膀邊上比劃着。

田木嬌不喜歡被陌生人這麽碰來碰去,匆忙點了點頭:"你看着辦吧。"

洗完了頭,理發師又拿着剪刀走了過來,這就咔嚓咔嚓得忙碌開了,嘴裏絮絮叨叨:"失戀來剪頭發的女孩我可見得多了,我總是告訴她們,有什麽大不了的呀,戀愛真的就像頭發,扯着一把鑽心得疼,吃着你的養分,看上去像是你生體裏活生生的一部分。可你看,一刀剪掉,根本不痛不癢。最重要的是,用不了多久它還能再長出來,一樣美麗動人,要染色染色,要燙卷燙卷,聽話得很!"

田木嬌覺得挺有道理,但她實在沒有和陌生人搭讪的習慣,幹脆閉口不語。

理發師并沒有感覺到冷場,繼續語重心長:"喝酒了吧?小姑娘不要為感情傷身,不值得。其實我也失戀過很多次,每次最開始的時候都痛苦得恨不得一覺睡死過去,可是三個月後,小姑娘我不騙你,最多三個月!馬上生龍活虎又是一條好漢!相信我,三個月好吃好睡,熬一熬也就過去了,大不了長點肉,完了再減肥......"

田木嬌終于忍不住開口打斷:"我已經失戀了六年了。"

那理發師不知是感覺到自己失言,還是擔心這神智不清的酒鬼一不高興賴賬,突然閉了嘴,再也沒有說話。

田木嬌耳根清淨下來,閉眼安心得聽着留了七年的長發被剪斷的清脆聲響,嚓,嚓,嚓......

"我覺得你留長發一定特別好看,我想見見。"七年前他的一句話,造就了今日滿地的落發。

終究,他是見到了。

田木嬌剪短了頭發,理發師又開了口:"你看,多襯你的臉型?如果再燙個波波頭,染個金栗色,一定顯得你的臉嬌小白淨,可招人喜歡。"

田木嬌不想回家,又不想聽他絮叨,便又匆忙點了點頭:"聽你的。"

結賬的時候田木嬌才發現自己身邊什麽都沒有帶,錢包手機一樣都沒有。

她尴尬得連報警這樣的馊主意都想過,可那又能有什麽用呢?

理發師這會兒的面色可不如剛才那麽好看了,他指着前臺的電話,面色是難掩的焦躁:"要不,你給你的朋友打個電話?"

"我記不住號碼......要不我把我的手機號碼,聯絡地址和身份證號都留給你?我明天一定給你送來行嗎?"

那小夥子卻顯得比她更為難:"小姑娘,你要是只剪了個頭發,幾百的事也就算了,可你又燙又染,加在一起塊兩千呢......店長是不允許客人賒賬的,當天關店之前必須結清,你要是付不出,就得從我口袋裏掏出來。可你看我孤身在這大城市裏打工,也存不下幾個錢,真的一下子拿不出這麽多呀。"

田木嬌自知理虧,酒精讓腦袋暈暈乎乎,該死的手機存儲時代,讓她居然連最親近的林心奇的手機號碼都背不出!

至于她的家,那個從沒給過她溫暖的家和父母的電話,她連手機電話本裏都不曾存儲。

她在自己的腦袋裏極速搜索,并不是空空如也。

那一串號碼大搖大擺得在她眼前招搖過市,仿佛一個個數字都伸出手來誘惑着她:"來呀,你來撥號呀!"

她越是想清空,便越是想不起別的來。

而那一串號碼,是她在這樣的境況下死也不願意撥打的,祈風一的手機號。

可她更是個死也不願意賴賬的人。

所以她還是拿起前臺的座機,幾乎顫抖着撥出了那行號碼。

整整六年,她無數次按動這串數字又删除,無數次幻想這串數字成為來電號碼,繼而又想着他們第一次重新接線的時候該說什麽。

可天知道,她竟在這樣落魄尴尬的局面下,用到了這恨不得從腦子裏挖掉的記憶。

手機通了,他的號碼沒有換掉,這是真的。

"喂?"

他接了,接了!她還是非常沒出息得整顆心怦怦亂跳。

可她卻用最快的語速說出她早已盤算好的話:"告訴林心奇我遇到些麻煩,讓她給這個電話回電!"

說完她匆忙挂了電話,如同剛才在走廊裏的狹路相逢一般,她又一次夾着尾巴逃跑了。

好在她覺得自己的說的那句話蘊含了無上的智慧,她既沒有讓他知道自己的窘境,也沒有告訴他她在哪裏。

這讓人惱羞的交集,就這麽斷了吧。

半個小時過去了,電話始終沒有響起來。

"會不會是電話壞了?"她小心翼翼得問。

"要不,你再打一個試試?"眼看理發店就快打烊了,理發師也漸漸沒有了耐性。

田木嬌都快急哭了,該死的祈風一,一定是喝醉了!或者根本不知道她是誰!

诶,對了,她這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自報名諱。

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發自內心的抱歉蓋過了對重新打電話的恐懼,她再次拿起聽筒撥出了那串號碼。

忽然有熟悉的歌曲響起:"我看見天空很藍,就像你在我身邊的溫暖。生命有太多遺憾,人越成長越覺得孤單。"

那曲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重要的是,那就是田木嬌用了七年的手機鈴聲!她還以為是林心奇帶着她的手機找來了這裏,一臉随時準備喜極而泣的表情看向門外。

卻在見到來人的一刻瞬間驚呆——祈風一!

而那歌曲,是他的手機鈴聲。

他風塵仆仆得如同救世英雄一般來到她面前,依舊沒有多看她一眼,直接将眼神投向了賬單。

見到賬單下那串數字的時候,他還是蹙了蹙眉:"信用卡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倒是理發師小夥子差一點喜極而泣。

很快祈風一刷了卡,不說一句話就向大門走去,留下田木嬌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快走出門口的時候回頭,不解得看着她:"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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