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最美的情話
總算離開了林心奇的家,田木嬌只覺如釋重負。
“說真的,下不為例。”她重申。
林心奇嘆了口氣:“憑你這麽敏感的心思,怎麽會感覺不到你媽媽想要和你重修舊好?她都一把年紀了,真的不給她機會麽?你畢竟是她生的。”
“你沒有試過摔傷了哭着要媽媽抱的時候,卻換來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沒有試過生病了一個人被扔在家,因為全家都在給弟弟辦生日。”
"你沒有試過拿着滿分的試卷讓媽媽簽名,卻得到冷嘲熱諷。"
“你沒有試過發燒到40度,媽媽終于回來了,只想要簡單的安慰,卻被罵沒用的東西。”
“你也沒有試過,初潮的時候不小心弄髒了床單,被從家裏罵到家外,還告訴了街坊鄰裏。”
林心奇聽不下去,一下子将她抱住:“別說了,對不起!”
她雖然隐約了解田木嬌對家庭的憤慨,但也從沒聽到過如此詳細的描述。
字字句句,簡直讓她匪夷所思。
溫婉怡曾一度被确診不孕,她與林來建試遍了各種方法才有了林心奇,自然視如掌上明珠。
林心奇成長的過程裏沒有經歷任何坎坷,一直是驕傲而單純的公主。
當然不能體會同樣一個家境優越的女孩,竟能被冷待至此。
田木嬌拍了拍她的背淡淡道:“你要知道,不是所有錯都能被原諒。不是所有的求饒都能求得寬恕。”
“所以,這才是你不打算接受祈風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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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清。”田木嬌放開懷抱,眼神向夜幕放空,“我愛他,你知道的。可是他在我心裏留了一根刺,一心動,則心痛。”
“我明白了。”
田木嬌這才想起手機還留在家裏,而她還沒有給湯蒙澤任何交代!
“我得回去了!”她迅速打車。
回到家裏找了好一陣才找到埋在被窩裏的靜音的手機,早已被打爆。
她翻看所有的未接來電,除了湯蒙澤,還有胡茉的。
這局面是越來越解釋不清楚了。
她一條條翻看微信和短信,湯蒙澤一條條追問顯出越來越明顯的焦躁。
最後一條是:“我在濱江飯店等你,不見不散。”
發信時間是八點,而現在已經十點。
田木嬌懊惱得揉着眉心,打開另一條未讀短信。
瞬間石化。
“七點,老地方等你,如果你不來,我再也不會打擾你。”——祈風一。
兩個人居然死巧不巧都趕在她手機不在身邊的時候約定地點等她!
她立刻給湯蒙澤打電話,終于是接通了。電話那頭的他語氣依舊溫和。
“湯主管,對不起!我閨蜜剛回國,找我去她家吃飯,我把手機落在家裏了,對不起!!”
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片刻,“沒事,我已經回家了。你沒事就好,明天見。”
說完,他将電話挂斷。
田木嬌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生氣了!可是她之前明明已經發了短信說有約了啊,為什麽非要死磕到底呢?以後上班的日子可怎麽過?
重新看了一遍祈風一的那條短信,她心裏難受得無法形容。
這算什麽?要挾麽?最後通牒麽?
他又不是沒有離開過,六年都熬過來了,拽什麽?
可她還是很沒出息得被吓到了,并且因為心底的恐慌而惱羞成怒。
她迅速披上外套奪門而出。
還是要去見他。
所謂“老地方”,在城市的另一端盡頭,幾乎到了江水的入海口。
曾經那裏是一片荒涼的堤岸,如今卻打造得像模像樣,變成了一小片觀景平臺。
要坐那麽久的車,相隔那麽遠的距離。
已經十點十分。
她給祈風一打電話,關機。
田木嬌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晚還執意要去,可她就是相信,祈風一還執着得在等。
想起他在超市裏失魂落魄的模樣,她的心一陣陣得疼。
她還來不及告訴他,其實她一直都在,從來沒有消失。
消失的是他才對。
出租車在暢通無阻的高架上飛馳,而她下車的時候也已經過了十一點。
江邊的風特別涼。
純黑的夜幕籠罩在江面之上,沒有星芒。卻有輪渡來來往往,用人間煙火假造粼粼波光。
偶爾有一兩對情侶小聲得互訴衷腸,像極了當初她和他的模樣。
當初是祈風一将她帶到這裏來,告訴她這是他最愛的地方,他在這裏找尋寂靜和平靜,也找尋力量。
他一定不知,這裏早已改頭換面,沒有了當初的荒涼。
他們曾經席地而坐的角落早已被長長的平臺夷平,夜色迷茫萬籁俱寂,她一時不知該到哪裏去找他。
“祈風一?”她試探性得叫了一聲。
瑟瑟夜風讓她脊背發涼。
田木嬌打開手機的電筒,在零星的幾個人面前晃來晃去,試圖找到他的臉龐。
江邊的平臺只有數百米,卻長得像中英之間的距離。
她放遠了視線,終于見到一個人穿着風衣,越過圍欄站在凹凸不平的堤壩下面。
他貓着身子四處撥弄,奮力尋找着什麽。
她一下子淚眼朦胧。
在他離開以後,她曾經一個人來到江邊,孤獨而矯情得抛下一個個許願瓶。
許願瓶裏的紙簽寫着她的聲聲泣訴: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她想要将所有的愛都抛盡,讓它随波逐流,可下一秒她才明白,她只希望它們遠行萬裏仍能回來。
于是她給祈風一發了短信:如果許願瓶能夠回來,你也回來好嗎?
沒有任何回答。
他說分手以後,她無數次難以自制得給他發去煽情唏噓的短信。
他一條也沒有回過,無聲得宣告她的自取其辱。
再後來,他去了英國。
可如今,他形單影只得站在寒風裏,身形落拓又執着,踩着潮水褪盡之後的泥濘,一遍遍尋找六年前漂遠的愛情。
那條短信他收到了。
并且記住了。
田木嬌小心翼翼得跨過欄杆,順着堤壩間的平坡艱難得往下走。
她穿着小高跟的皮鞋,冒着栽倒的危險也要走到他身邊去。
走到了,心底的惡魔卻蠢蠢欲動。
他回來了,愛與恨時刻交戰,她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平息戰亂,還哪有力量去接受什麽。
祈風一終于聽到細碎的腳步聲,他回過頭來目光一緊,趕緊将手伸向她。
“你怎麽下來了?叫我上去就好了。”他看着她的鞋有些抱歉。
她冷得瑟瑟發抖,他卻不敢再為她披上風衣。
“我去林心奇家了,手機沒帶才……“
祈風一溫柔得按住了她的唇:“我相信你會來。”
田木嬌低頭苦笑,轉身看着湧動的江面,沉靜的眸子灌滿憂傷,清冷又蒼涼:“你并不知道我用了多久的時間才将你放下,所以你才以為這六年可以一筆勾銷。”
祈風一沒有回答,繼續埋頭盲目得尋找。
“別找了,怎麽可能還在?”
“如果找到了,你要再給我一次機會。"他堅定得說。
不知過了多久,田木嬌抱着手臂幾乎凍得麻木。
祈風一在十米開外回頭看她,突然跑了過來,跑跳的動作讓他白色的球鞋更深得陷進泥濘,又黏膩得被甩起來,兩條褲腿一片狼藉。
"這個,算麽?"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子,幹淨得一塵不染。
"你做的?"田木嬌一看便知那不可能是從泥潭中撿來的。
祈風一熟練得将它打開,抽出裏面的紙條。
那張紙條卻顯出久經摩挲的疲軟。
田木嬌拿出手機照亮,上面的字跡顯然經過長久的摩擦,淡得模糊。
但她還是認出了自己的筆跡,以及上面的話——
祈風一,我想成為你的妻子,與你攜手白頭。
田木嬌詫異得擡起頭,撞上祈風一溫柔得可以擠出水來的雙眸。
她的心都要化了。
"怎麽會在你這裏?"
祈風一終于脫下風衣披在她的身上,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那年我接到王郝的電話,是林心奇向他求助,說你喝了些酒,一個人打車走了,嚷嚷着要去秘密基地誰都不許跟着。他們怕你出事,所以輾轉找到了我。"
祈風一語調慢條斯理,眼波卻愈發浮動起來。
"你在這裏扔瓶子的時候,我就在你身後不遠的地方。“
“我甚至想,如果你回頭看我一眼,我就不顧一切得抱緊你,再也不放開。可你沒有。”
“我收到了你的短信,握着手機哭得不像個男人。”
“你走後,有一個瓶子被潮水送回岸上,我撿了起來。"
他情不自禁得将她攬進懷裏,輕顫道:"你知不知道這張紙條上的字讓我有多心痛?"
"你又知不知道,六年裏,這個瓶子與我寸步不離?"
"我幾乎每夜睡前都要重讀一遍上面的字跡。"
田木嬌的心被他的這些話一把抓緊,一下下得揉着。
原來她連皮帶肉扯下來又抛出的、再一次次奢望它回來的愛情。早已在最初的一刻就回到了宿主的手中。
陪伴了他整個沒有她的日子。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如果當年他與她一樣心碎不舍,為什麽任憑她萬般苦求也不曾回頭?
祈風一長長呼了口氣勻整了情緒:"先回去吧,別凍壞了。"
"好。"
田木嬌乖乖得在他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往堤壩上頭走。
跨回欄杆內部之後,祈風一才重新開始說話:"你和他,真的在一起了嗎?"
田木嬌搖了搖頭。
兩人都不再說話,相擁着向江邊平臺的出口處走去。
細看的話,像兩個劫後餘生的戰友。
坐在出租車裏的時候,田木嬌突然昏昏欲睡,她聽見祈風一在耳邊輕柔道:"我并沒有以為曾經的一切可以一筆勾銷,我只是想讓你了解,我并非你想象的那麽無情。"
她很想問他為什麽,卻被莫名的疲憊壓得透不過氣來,頭昏腦脹。
她的呼吸越來越重,鼻息灼熱,快到家了才勉強開口:"我發燒了。"
祈風一剛才以為她只是睡着了,這才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滾燙。
"司機,去醫院!"
"不用,着涼而已。我想,喝你做的粥。"
"好,我們馬上就到家了。"
我們馬上就到家了,其實這是世上最美的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