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該負責的人

田木嬌被帶上了湯蒙澤的車。

難得兩人獨處,無論她的腦袋是不是暈乎乎得一團漿糊。她都必須抓緊這個機會把事情說清楚。

“湯主管,有些話我想……”

“閉嘴。”湯蒙澤鼻息一重,“你腦袋不清楚,別說話。”

田木嬌咬了咬下唇:“其實你知道我要說什麽吧?”

湯蒙澤開車的手微微一抖,車子小幅度偏了一下。

田木嬌乖乖綁好安全帶,這樣一來,也算是他的回答了。

她不敢再說什麽讓他分心,一路閉目養神。

其實頭暈的時候并不适合閉上眼睛,天旋地轉。

“到了。”湯蒙澤小聲提醒。

“嗯。”田木嬌睜開眼,“謝謝。”

“是那個人麽?”湯蒙澤突然問。

“什麽?”

“你心裏喜歡的,是上次我遇到的那個‘老同學’,對麽?”

田木嬌心底一滞,忽然揚起一股崇拜之意。人到三十,洞察力如此敏捷?

她抱歉得點了點頭,又覺得自己真的應該說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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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主管,他……是我的初戀。我們……”

“明白了。”湯蒙澤忽然笑起來,拍了拍她的頭,“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田木嬌撇了撇嘴:“噢。”

“同事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擺平。”他又說。

田木嬌心底的崇敬更勝一籌,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心思竟能缜密周全至此。

明明最下不來臺的應該是他,他卻氣定神閑得仿佛一切都不在話下。

察言觀色、貫通左右、圓融世事的能力,是時間可以給予的麽?

她雖不敢小觑時間的力量,而眼下看來,它卻似乎沒有将她變好。

“有的時候,你就是太在意別人的眼光。”

一針見血。

田木嬌忽然自慚形穢,在這個成熟到讓人敬畏的男人面前,耗盡綿力也只勉強守住周身這一方圓天地的她,無所遁形。

“謝謝你。”她真心道。

推開車門的時候,湯蒙澤在她身後追問:“有飯吃麽?”

“我能解決。”

“你上去吧,我去給你買點。”湯蒙澤不容反駁。

“小區門口第三家,魚香肉絲多放辣,咳咳……“

湯蒙澤睨了她一眼:“都這樣了還吃辣,吃什麽我來定。”

田木嬌點了點頭:“1802。”

走進家門的時候,田木嬌清楚得感受到了病毒卷土重來的嚣張氣焰,她再一次渾身乏力。

同樣的過程再來一遍:燒水,拿藥,量體溫。

這一次她沒有忘記先卸了妝再貼上冰寶貼,冰涼絲絲滲入,總算緩解了腦袋的脹痛。

體溫回升到了38.5℃。

她一下子倒在床上,無力得閉上眼睛。

直到被手機鈴聲吵醒,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就這麽睡了過去。

是湯蒙澤,她這才想起他去給她買飯了。

她從貓眼往外看了看,一個激靈被吓得完全清醒過來。

祈風一和湯蒙澤,都在門口!

她打開門,兩人都是一臉陰翳。

“呵呵,謝謝。”她接過湯蒙澤遞來的飯盒,“湯主管,你快回去工作吧。”

湯蒙澤本已推了下午的工作,想留下來照顧她。

可眼下,他瞥了一眼身邊仿佛籠罩在烏雲底下的男子,識趣得點了點頭,“我回去了。你不用急着來上班,明天再準你一天假。”

祈風一堂而皇之得跟進了田木嬌的公寓,有些用力得關上了門。

屋內的氣氛冷得有些滲人。

“你不上班嗎?”田木嬌先開口了。

“你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祈風一不答反問。

“事發突然,我也沒想到又燒起來了。”

祈風一沉默片刻:“他在追你。”他用的是陳述句。

田木嬌點了點頭,打開飯盒,是茄汁蛋包飯。

“你有沒有告訴他,你有男朋友?”

“我哪有男朋友?”

“你……!”

田木嬌虛弱得揚了揚嘴角:“幫我接杯水,第一盒是感冒藥,第二盒是退燒藥,各拿一顆出來。”

祈風一滿心的惱怒一下子洩了一半。

她在吩咐他辦事?

他像個充滿奴性的太監得到了特赦令,頓時屁颠颠得高興起來。

田木嬌搖了搖頭開始吃飯。吃了幾口便沒了胃口。

她是為了吃藥才吃的。

空腹不該吃藥。

大家都說不應該的事情,她一般不做。

祈風一适時送上藥丸和水,一副任憑差遣的模樣。

田木嬌又揚了揚嘴角,從他手裏抓起藥丸吃下。

直到田木嬌換了睡衣躺下,祈風一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要睡覺了。”她說。

祈風一沒有說話,從餐桌邊上拉來了餐椅,沉默得坐在她的床邊,一瞬不瞬得看着她。

兩人古怪得對視。

祈風一忽然一笑,用溫柔得能将人融化的語調開始說話:“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美麗的宮殿……”

田木嬌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得揉了一把。

當初他也是這樣,在她生病的時候,坐在她身邊柔聲細語得給她講故事。

這是媽媽都從沒為她做過的事。

可是,"當初",是一個刺耳的詞。

“你回去吧。”她背過身去。

祈風一自讨沒趣,灰頭土臉得轉身出門,直到關好了門,才發現他的手機不在兜裏。

一定是落在她家了。

他又不想再敲門打擾。

他請了半天假是因為祈雨的囑托。

喬如姿的心理醫生表示她的情況不容樂觀,需要所有家庭成員的配合。

他約了時間,希望所有相關人員可以到場。

這是幾天前就定下的事,祈風一早就請好了周一下午的假。

而田木嬌的狀況讓他一整個上午都心不在焉,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居然已經開到了租住的公寓樓下。

他哭笑不得得上樓準備換件衣服,卻撞上了手裏提着飯盒,在田木嬌門口打電話的湯蒙澤。

這對他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湯蒙澤從頭至尾沒有正眼看過他,仿佛根本不把這個毛頭小子放在眼裏。

而他也選擇安靜得等着田木嬌出場,田木嬌不愛吵鬧,他必須比這個老男人表現得更沉穩!

後來,湯蒙澤就走了。

他居然連一句警告都沒有來得及對他說。

他對此懊喪得很。

田木嬌睡了莫約一個小時迷迷糊糊得醒來,身上還是粘膩得難受。

她起身想要淋浴,腳下踩到一個平滑的物件。

是祈風一的手機。

手機屏幕不斷得閃出新的微信信息。

該死的消息通告,就連不解鎖也能直接顯示信息內容。

是喬如姿。

她一條一條得追問:"你怎麽還不來?"

"我都等了你一個多小時了,你到底來不來?"

"祈風一,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

"你不覺得你該對我負責麽?"

嗡......"負責?"

這是什麽情況下才會用到的詞?

田木嬌心思細膩多疑,腦洞自然也大得過人。

她迅速腦補了一切可能的緣由。

無論是哪一種,她都無路可退。

原來她還是在地獄裏,從沒出來過。

現在,她不僅想要辭職,還想搬走。

她想找一個生活成本低廉的二線城市,過無人問津的日子。

祈風一不知在不在家,她按了門鈴。

第二下的時候,門開了。

"你的手機。"她将手機送到他手裏,轉身,還是沒有忍住回過頭。

"喬如姿在等你負責,別當人渣。"

她從沒對任何人當面用過這麽重的字眼,也從不知道她的話裏能夾雜這樣尖酸刻薄的語氣。

祈風一顯然也被她吓到,愣在原地呆若木雞。

直到田木嬌的門緊緊關上,他才從死機狀态重啓過來,先看了看手機,他突然明白了她話裏的用意。

她還是會為他吃醋。

他的嘴角竟勾起一絲壞壞的笑容。

祈雨已經給他打了八個電話。

他回撥過去:"媽,剛有點事耽擱了,我現在就過去。"

田木嬌一個人在房間裏,覺得冷如冰窖。

還是算了吧,她和祈風一之間,從遠在天邊,化成了咫尺天涯。

他們之間隔了這麽多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她心底的怨憤,他欲言又止的真相。

還有另一個女人。

他加了喬如姿的微信,卻沒有加她。

她為自己的嫉妒感到羞愧。

這一切都讓她心寸寸凍結,本以為早就冰天雪地,誰知仍有風雪來襲。

雪上加霜。

她忍不住給林心奇打了個電話,接通的一瞬,她哭得渾身抽搐。

她厭惡自己的脆弱和崩潰。

林心奇接到電話,撥開淩亂的畫稿驅車飛馳來到她家。

"發生什麽事了?"

田木嬌也只是抱着她哭,哭了很久才啜泣着開始說話。

"救救我......我要搬家......"

林心奇用力得抱住她,一下下捋過她僵硬的脊背:"田木嬌,你要相信,你已經不是當年的你了。你不會被輕易擊垮,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堅持什麽?奮力忍住逃跑的念頭,然後,站在原地看着他再次離去麽?

她突然覺得,他不會再回來了。

然而,在晚飯之前,他還是趕了回來。

祈風一氣急敗壞得将田木嬌的門拍得砰砰作響。

開門的是林心奇。

他的目光倏得一收,溢出謎樣的情緒。

那裏頭有明顯的反感和無所适從。

林心奇曾經和田木嬌讨論過這事,不知為何,祈風一在與她分手之後,突然對林心奇也生分起來,不,不僅僅是生分,而是□□裸的排斥。

他不接她的電話,在走廊上遇到也能躲則躲,躲不過則側過頭去,好像她時洪水猛獸似的。

她原本以為他只是不想面對她的質問,卻又覺得這樣的反應太過激了一些。

現在也是,他的眼神極力避開林心奇的臉,像是避開什麽陰謀詭計。

而此刻林心奇再顧不得這麽多,揚手。

啪。

耳光清脆的響聲在空曠的樓梯間內回旋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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