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定要見面

采訪結束以後,公司領導請電視臺的工作人員一起吃飯。

同事們也都早早得就下了班。

祈風一突然覺得,這意外的準時下班,可能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

今天,必須,見到她!

田木嬌毫無懸念得又度過死氣沉沉的一天。

公司上下都無精打采,所有人都在低頭認罪。

其實即便沒有檢讨會,也沒有人高興得起來。

日以繼夜的加班勞作就這麽付之一炬。一并覆水東流的還有年終獎。

現實有時候就是這麽殘忍。

誰說工作不會辜負你的辛苦?

“田木嬌,進來一下。”湯蒙澤走出辦公室簡短道。

田木嬌頂着四處射來的奇異目光走進辦公室:“湯主管。”

“坐。”湯蒙澤指了指辦公桌前的座位。

田木嬌有些局促得坐下。

“感覺怎麽樣?”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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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了一下,只有你一個人仔細研究了公司發到你們每個人手上的,舍裏馨爾中标的創意圖紙。感覺怎麽樣?”

“我覺得,新穎、簡約、充滿人性化。”

湯蒙澤點了點頭:“你認為他們為什麽能做到這樣?”

“也許因為是外企,理念不同吧。”

“我們設計院年年安排出國培訓,有留洋背景的員工也比比皆是。到底是什麽限制了我們的思維?”湯蒙澤的語氣中含着一絲明顯的不以為然。

田木嬌不知道他這些話用意何在,只好扁了扁嘴不敢回話。

湯蒙澤見她負荊請罪的模樣,輕松一笑:“別緊張,我只是想找個人聊聊,悶得慌。”

田木嬌松了口氣,才敞開心扉:“嗯,也許,是企業文化和制度不同。”

“就是這樣!”他洩憤似的将手裏厚厚的演講稿往桌上一扔,“什麽檢讨會!有這功夫還不如好好看一下別人的優勢在哪裏。”

田木嬌擡起頭,費解得看着湯蒙澤。他這是在下屬面前抱怨公司領導的決策?

看來即便年到三十,也會有任性狂妄的時候。

她揚了揚嘴角:“我只知道,改變環境那麽難,不如用心改變自己。”

湯蒙澤目光一滞,輕柔得投向她。有些情緒在其中忽而凝聚忽而散開,最終瞥開視線的時候,深沉的眸子裏有一絲顯而易見的嘆惋。

他往玻璃辦公室外頭掃了一眼:“你看看外面那些人,一個個只哭喪着臉就以為盡忠盡責了。不像你,還知道研究一下別人的圖紙。”

他明顯的褒獎讓田木嬌受之有愧,她臉上一熱低下了頭。

只有她心裏清楚,她會悉心鑽研,并不僅僅出于學習和讨教。

最重要的是,那是祈風一的公司。

湯蒙澤從她的表情裏看出些端倪,了然一笑:“下班了,走吧。”

兩人一起從辦公室裏走出來,所有人頓時收回目光,埋頭做出忙碌的樣子。

辦公室的百葉窗并沒有閉合,兩人談話時忽而凝重忽而失笑的狀态一目了然。

田木嬌埋頭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用想也知道每個人心裏都揣着一幕小劇本。

譚小西的目光始終追随在她後頭,帶着一絲恨之入骨的意味。這讓她如鋒芒在背。

湯蒙澤收拾好了東西,恰好與田木嬌一道下班。

真的只是湊巧而已。

這個時間的電梯很擠,人與人近得能感覺到頸脖後頭吹來熱乎乎的鼻息。

沒有人說話,這感覺非常難受。

一走出電梯,田木嬌暗自大口喘息了幾下。

“你不舒服?”湯蒙澤緊随其後。

“沒有。”田木嬌漲紅着臉。

湯蒙澤的目光透出一絲憂心:“我送你吧。”

“真的沒事。我只是不想讓自己的呼吸吹到別人脖子裏。”

“所以你屏氣了?”

田木嬌點頭。

湯蒙澤啞然失笑,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腦袋:“你的小怪癖還真多。”

“嗯?還有什麽?”

湯蒙澤轉了目光,向前平視邊走邊說:“別人對你說話的時候,你的眼神會落在別人的嘴唇上。你吃魚的時候從不直接啃,會用筷子剃下魚肉放進嘴裏。你要是病了,絕不在人前擤鼻涕,咳嗽也悄悄的能避則避。如果你不快樂,妝容反而會濃一些。如果你參與聊天,絕不涉及家事,別人一旦提起,你就立刻避開甚至退出談話。”

湯蒙澤在公司門前停下,來往的車燈落在他的臉上,打出明顯的光影,光影間又烘托了一絲落寞。

“我本以為總有一天我會知道那是為什麽,看來,是沒有機會了。”

他的話平靜、從容、純粹得毫無雜質,卻如同一股有力的溫泉湧進田木嬌心裏,一圈一圈将其環繞。

還以為無人問津,原來備受關注。

她為此感到溫暖,卻又受寵若驚。

“湯主管……”田木嬌低下頭。

“我明白。”湯蒙澤笑着打斷,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什麽都不用說。忠于你心底多年不滅的感情吧。”

他心底還藏着另一句話未曾說出——或許你看膩了舊風景,才會放眼新世界,我願意等。

祈風一原本想避人耳目,等田木嬌出來悄悄開車跟遠了才叫住她。

可她居然和湯蒙澤一起并肩走了出來,兩人停在公司門口不知道說什麽,他還摸了她的頭!

這樣暧昧的舉動落在他眼裏,簡直是投進了一枚炸彈!

“你們在做什麽?”他幾乎是沖到那兩人面前,頹靡和暴躁摻雜在一起,更顯出身心俱疲的紊亂狀态。

田木嬌一見他,心裏亂成一團,興奮、緊張、又有淡淡的違拗:“你來這裏做什麽?”她四處張望,只怕被人認出他來。

由于他跑了出來,停在車道上的車擋住了別人的去路,頓時喇叭聲響成一片。

祈風一充滿敵意得瞥了湯蒙澤一眼,抓起田木嬌的手:“跟我走!”

田木嬌又坐上了他的車。

內心竟有淡淡的喜悅,又不免為這樣的喜悅而羞愧。

主幹道依然堵得讓人心煩意亂,也沒有別的路可以繞。

祈風一惱怒得緊握方向盤,兩眼幾乎要射出火來。

前車動了,右邊車道的車卻突然變道試圖橫插過來。

祈風一想也不想,一腳踩下油門,反光鏡堪堪蹭着別人的車頭而過,一下子被撞折了角度。

幸好,那角度本來就是活絡的。

祈風一暗暗罵了一句髒話。

田木嬌打開車窗将反光鏡推好。冰冷的空氣一股腦湧了進來。

她想關窗,卻聽見他說:“開着。”

他開車的時候目不斜視,滿腔的惱怒在一次次油門和剎車間彰顯無遺。

田木嬌抓緊了車頂的把手,手凍得冰涼卻不敢開口讓他分心。

無論祈風一如何左右變道,車行依舊緩慢。二十分鐘過去,仿佛才開了一公裏。

他終于放棄,将腳乖乖得放在剎車上,在中間的車道随車慢行。

“說點什麽吧。”他重重吐了口氣,關上窗打開了音樂。

田木嬌斟酌良久,直到她清楚再不開口祈風一又要暴怒才怯怯出聲:“我和湯主管只是正好一起下班,一起坐電梯到門口而已。你不要誤會。”

可她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膽戰心驚什麽,又有什麽需要解釋。

祈風一的心似乎平靜了些,又吐了一口氣才道:“對不起。”

“嗯。沒關系。”

“我是說那天……”

“我知道。”

“那麽,你準備向我道歉嗎?”

“我?”田木嬌心裏一涼,“如果我告訴你,我在你媽媽面前沒有任何說話的機會,你會相信我嗎?”

“我不是說那個。”

“那是什麽?”

祈風一突然回過頭來,目光猶疑不定,心底的傷感一瀉而出。

“你說的,那句氣話。”他連重複一遍的勇氣都沒有。

田木嬌了然。

因為他的出現,她心底的郁郁在一瞬間一掃而空。這是事實。

可他們無法再有任何進展,也是事實。

“對不起。”她說,“我們,做朋友吧。”

又是一腳急剎車,驚得後車又閃大燈又按喇叭。

“你到底什麽意思?”祈風一倔強得踩着剎車,不管前車移動了多少距離,又有多少車變道插在前頭。

田木嬌無奈得撇了撇嘴:“回去說好嗎,你這樣開車很危險。”

“現在說!”

氣氛迅速僵化。

田木嬌終于吸了吸鼻子開口:“祈風一,我,忘不掉你。你愛我,我很高興。可是……”

“說什麽可是?”祈風一打斷,重新專注得開車,“夠了,回去再說吧。”

他此刻的心情卻一下子松懈了下來,表情也漸漸舒展。

她說忘不掉他,的确是夠了。

他知道“可是”的內容是什麽,不是不想讓她說出口。

只是,如果現在不是在開車,不是困在這該死的高架上。

剛才那一刻,他就應該狠狠得吻下去。

一路沉默,田木嬌卻能感受到祈風一的心情明朗了許多,車內凝結了半晌的空氣也才疏散開似的。

她靠着座椅閉上眼想:的确是需要好好談一談,即便要判愛死刑,也不該先斬後奏不明不白。

到了門口的時候,田木嬌回頭剛要開口,卻被他的吻堵住。

這是他回來以後,他們的第二次接吻。

每一次都這麽突然,讓人毫無準備卻驚心動魄。

與上次不同。

上一次像是摯愛重逢的問候,他的吻裏滿是思念,以及将她手到擒來的篤定。

而這一次,卻像是壓上了最後的籌碼,透出他心底慌不擇路的恐懼。

他的擁抱很緊,像是一松手她就會消失。

他的吻很用力,像是要吸幹她的靈魂。

而這一切,卻讓她心悅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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