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再錯過
祈風一在砰的一聲摔門過後,終于如夢初醒般清醒過來。
我這是在做什麽?
千辛萬苦回到這裏,只為了對她大發雷霆?
他的手舉在半空對着那扇門,卻怎麽也敲不下去。
即便她願意開門,這樣的狀态下又要針鋒相對麽?
她說了什麽?
再也,不見?
田木嬌打開飯盒開始吃飯。
晚飯時的黃瓜汁在胃裏翻攪,勾引着她的胃酸。
她饑腸辘辘。
很快她整張嘴被塞得滿滿的,飯粒黏滿了嘴唇,湯汁順着嘴角流下。
她還是一勺一勺得繼續往嘴裏送。
仿佛這樣就能填滿她空洞的心。
也仿佛這樣就能堵住她的淚。
可是不行。
她終于停下了動作抽噎起來,滿嘴的飯停留在口齒間,咽不下也吐不掉,還有讓她窒息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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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極了他們的愛情。
其實她哪裏來的胃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如果遠離怪圈的方法只有一個,忘記祈風一。
那麽,确是她活該受折磨。
其實她并沒有那麽生祈風一的氣。
祈雨含辛茹苦得将他養大,頂着全世界的壓力,那份母愛感天動地,連她都為之動容。
她忍受着田生的予取予求,僅僅出自于一支糖人的恩惠。
所以祈風一對她的母親,再多維護,即便唯命是從都無可厚非。
她從沒有想過要讓自己愛的人變成惡名昭着的不孝子。
所以她才被恐懼扼緊了喉嚨。
祈雨表明了态度,絕不會接受她。
這是一個攔斷了她和祈風一之間所有可能的死結。
她徹夜未眠。
第二天的妝容花了她很久的時間,因為紅腫的眼睛和濃重的黑眼圈,讓她怕極了旁人的猜測。
禍不單行真是一個高明的成語,真理一樣的存在。
就在她到達公司之後,聽到另一個噩耗:那個項目的競标,最終敗給了舍裏馨爾創意設計公司。
田木嬌就職的同舟設計院原本是國企,算得上全國的龍頭老大。即便經過轉資重組,依然名聲在外。
設計院實力雄厚、廣納英豪、人才濟濟。再加上過硬的背景。
一直以來,像這樣過十億的大項目,只要它志在必得,從未失手。
如今卻敗在一家入駐國內才兩年的外企手上。
這簡直是公司上下的奇恥大辱。
所有人都一臉沉痛,工作氣氛凝重得讓人戰栗。
設計院承襲了國企的風氣,發生這樣重大的失利,開始要求各部門深刻檢讨,提出整改方案。
全公司的檢讨會定在下周一。介時每個部門的總監都要上臺講話。
一片大難臨頭的蕭索之象。
湯蒙澤從總監辦公室回來,一言不發得把自己關進辦公室。
他需要自省。
田木嬌有些後悔早上精心的裝扮,因為沒有人有心情觀察她的狀态。
死氣沉沉的氛圍一直延續到了一天的尾聲,下班了,沒有一個人敢走。
這些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如同被留校的高中生,無所事事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動彈,也不敢說話。
直到湯蒙澤走了出來:“下班了。都走吧。”
他簡單道。
同事們這才三三兩兩得開始整理東西。
胡茉又一次拍了拍田木嬌的肩:“一起走嗎?”
田木嬌想了想,答應。
這一年的冬天冷得特別早,才十一月初,已經寒風料峭。
連綿的陰雨已經下一整天,讓原本濕冷的南方氣候推上陰冷的巅峰。
田木嬌将圍巾裹緊一些打開傘,對胡茉道:"一起撐吧?"
胡茉躲到她的傘下。
公司樓下雖然是一條寬敞的主幹道,下班高峰卻堵得猶如停車場,尤其是雨天,更是水洩不通。
而公司大樓門口有一條專用的車用過道,給出租車或者接送車輛暫時停靠。
這會兒,這條道上也是滿滿當當。
田木嬌和胡茉被一連串的車燈迷了眼,兩人緊挨着弓起身子看着地面,快速朝地鐵站走去。
她沒有注意到有一束目光始終在她身後追随,它清冷而憂傷,更勝過這個下雨的冬夜。
祈風一目送她走遠之後,驅車離開了車用過道。
今夜,他們公司有一場盛大的慶功宴。
他沒有去。
從明天起他将正式投入剛中标的第三區大型商業廣場的細化工作。
這是一項碩大的工程,上頭卻希望過了春節就開始動工。
這将讓公司上下忙得不可開交,卻也是他們一舉成名的大好機會。
祈雨要他這個周末回家,他難以推脫。
也就是說他可能很久都沒有機會與田木嬌好好說話。
她的絕交宣言猶在耳邊。
他已經思念成狂。
原本以為就這麽安靜得早安晚安,沒有甜言蜜語和海誓山盟,勝過朝朝暮暮你侬我侬。
誰知才剛開始,風雨已至。
田木嬌坐地鐵,比堵在路上的祈風一早到很久。
她瞥了一眼他的房門,貓眼沒有透光。
她想了想,摸出一塊錢硬幣擺在防盜門的把手上方。
她愣愣得看着它,心裏酸澀得像被塞了檸檬。
她不想承認,而事實卻是她一整天都在等他的消息。
她下班的時候,到家的時候,多希望他如同之前那樣冷不丁出現在面前。
可惜沒有。
只有她才清楚早上那番打扮到底是為了誰。
不是為悅己者容,而是倔強得演着雲淡風輕。
她演得那麽累,有誰在看?
她走進自己的公寓,連燈都懶的打開,脫了外套一下子仰躺在床上再也不想動彈。
人都是很賤的,她想。
那六年間,她每日每夜都在祈禱能再見他一面。
他真的回來了,她卻拿着過往的傷痛當令箭。
他翻開傷口向她示愛,她便又飄飄然起來。
再也不見,說得響天徹地。
可不見了,她左顧右盼尋找他的身影。
不見了,一切都索然無味。
有一刻她以為繞了這麽大一圈終究會圓滿。
現在才知道哪來什麽一大圈,他們只是倉促得畫滿了一個句號。
不是已經想明白,不要這樣天地不容的愛情麽?
那一塊錢的戲碼又算什麽?
挑逗麽?
她苦笑。
也許,她只是不希望他也這麽快就想明白。
她只是希望,當他見到它的時候,會再主動敲開她的門。
祈風一到公寓的時候,習慣性得看了看田木嬌的房門。
貓眼沒有透光。
這樣的時候,即便她在家也不會願意開門。
他心灰意冷得掏出鑰匙打開自己的房門,推開的時候,聽到了硬幣掉在地上的聲響。
叮咚。
他垂眸,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一定是掏鑰匙的時候掉出來的吧。
撿起,關門。
田木嬌還不知道,他給她買的城堡式的儲蓄罐底下加了LED燈珠,炫彩夢幻的微光将水晶打得通透,而沉在底下的28枚錢幣,微渺而努力得将光線反射,如同點點星光。
他沒有開燈,目光停留在那朵彩色光圈裏始終難以移開。
這就像她一樣,不曾明亮奪目,卻安靜得悄悄盛放。
他本想在投滿30枚錢幣的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可是,還會再有下一枚麽?
他下意識捏了捏自己剛撿起來的硬幣,舉起手想要投進去,最終還是放棄了。
不是她親手給的,哪有資格拼湊他們的夢想?
田木嬌等到心灰意冷,沒有等來他的敲門聲。手機裏也沒有任何信息。
想到明天又将沉悶得如同一場追悼會,她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直接卷了被子合衣睡去。
睡着前她又看了一眼手機,确定信號和Wi-Fi一切正常,仍舊沒有任何來自于他的消息之後,忿忿得關上了手機。
祈風一獨自喝着酒,坐在飄窗裏漠然得看着窗外。路燈遠遠得立成一排,仿佛一列孤軍奮戰的軍隊,英勇無比又自不量力得與這黑蒙天地抗衡。
他覺得自己也是那樣,永遠的孤軍奮戰。
酒意帶着哀傷席卷而來,也為他注入了一些勇氣,他拿起手機毫不猶豫得給田木嬌打電話。
對方說話的時候,他的手不由自主得一抖。
"木嬌,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曲解你。"
"你能原諒我嗎?"
"無論我的媽媽怎麽說怎麽想,在我決定回來的時候,早已表明了立場。"
"田木嬌,我愛你,我娶定你了!"
他的雨聲逐漸哽咽起來:"不要離開我好嗎?再也不要說,再也不見這樣的話好嗎?"
"我們之間雖然只隔着兩扇門,可我覺得好像永遠都夠不到你。"
"木嬌,我和你一樣面對重重障礙,一個人堅持到現在,我也會害怕。"
"你可以給我一點鼓勵嗎?"
"嫁給我,好嗎?"
而電話那頭無論他如何肝腸寸斷,始終生冷得重複着一句話:"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祈風一沒有想到,原本以為會忙碌到焦頭爛額的一天,竟然被電視臺給攪了。
由于新開發的第三區商業廣場計劃有一部分屬于市政工程,舍裏馨爾創意設計公司此次一舉奪魁,引起了廣泛關注。
公開招标有了結果,按理也是該在地方新聞裏宣告一下。
導播挑選了一些人出境,祈風一作為新晉海外特派員工,青年才俊,顏值又高,自然也在列。
他看着手裏的講稿有些無奈,昨晚慶功宴上老板已經得知了要接受采訪的消息,除了頂着宿醉臉、神色憔悴迷茫的他,所有人都有所準備。
這一整天,到哪裏都可以遇到舉着攝像機的攝影師。
由于這一次的創意他們取勝的關鍵是新穎歡躍的角度,這給他們公司貼上了第一個标簽。
一開始所有的采訪都鄭重其事,到最後竟全體歡脫起來。
祈風一原本以為謹慎得背完講稿就大功告成,誰知又被拖到攝像機前給了大大的特寫。
他自認為形象不修邊幅,再加上這份創意在投标之前他并沒有出多少力。
這讓他尴尬至極,暗暗決定最近都不會再碰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