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李梅武的拳頭

喬如姿和田木嬌聊天的檔口,喬遠心和祈風一卻在家裏心急如焚。

保姆替喬如姿打掃房間的時候,發現她今天的藥沒有吃。

她所有的藥物都分裝在漂亮的藥盒裏,每一天,每一個時段都有固定的格子。

她不僅今天沒吃,昨晚那一格也沒吃。

按照心理醫生的說法,她現在身處曾經刺激最深的場所,如果失去藥物的控制,觸景生情之下,很容易激發病情。

她一早就出了門,手機也關着。

喬遠心擔心得幾乎要發瘋。

“會不會去了……她媽媽那裏?”祈風一提出疑問。

“我已經給精神衛生中心打了電話,沒有。”

正焦躁着,門被打開。

喬如姿安然無恙得回到了家。

只是低垂着頭,表情忽而焦灼忽而無望,病态顯露無疑。

“小姿,你怎麽不吃藥就出門了!”喬遠心伸手想将她拉進門來,她卻退了一步。

擡頭,目光忽然變得犀利起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男人,不要碰我!”

喬遠心眼中一痛:“小姿,這麽多年了,你還不能原諒我嗎?”

祈風一拍了拍喬遠心的肩示意他回避一下,他站在喬如姿和喬遠心中間,擋住兩人對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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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眸子透着沉緩有力的光,分毫不漏得落盡喬如姿眼裏,像是要将溫暖和光明照進她陰翳的靈魂。

“都過去了。”他說。

他又勾起嘴角張開雙臂:“嘿,說好的禮物呢?”

喬如姿頓時清醒了一些,緩緩上前與他擁抱,語調沉靜:“剛才,我就是去給你送禮物了。”

祈風一只當他胡言亂語,順從得點頭,将她帶回房間:“好,謝謝你。我們先把藥吃了好嗎?“

他背過身去倒水的時候,并沒有看到喬如姿在他背後陰冷的獰笑。

她是故意沒有吃藥,讓自己的憤恨在心底凝成武器。

自從那一夜從祈風一嘴裏套出祈雨的秘密,她的心裏終于有了新的,也更精準的目标。

破壞祈風一的愛情算什麽,她要祈雨,永世不得安寧!

田木嬌回到家裏,大腦和面色一樣,一片慘白。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身世已經足夠狗血,沒想到自己身邊的人,居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原本對祈雨就從無抵觸,如今忌憚之餘,更多了一份體恤。

十八歲的年紀,她還在失戀的深淵裏自怨自艾。

祈雨卻早已經迫于生活的壓力,懷上了自己不愛的人的孩子。

那些年她所承受的,獨自頂着全世界的诟病和壓力帶大一個孩子,根本是常人難以想象的艱難。

她心裏積怨再深都不足為奇。

李國強罪孽深重。

可若非如此,又何來祈風一這個人?

一切都是命。

祈風一吃過晚飯才回來,田木嬌聽到電梯聲,直接打開了門。

祈風一提着打包盒回來,在她門口愣了愣。

之前冷戰的尴尬還沒有完全散去。

田木嬌上前一步緊緊擁住他,看到他,心底抑着的疼蜂擁而出。

她心疼他。

上一次他說出祈雨的身份時,她的心已經疼過一次。

這一次,更大的秘密解開,更疼得難以安撫。

祈風一單手提着打包盒,另一手輕輕環過她的身子:“怎麽了,這麽主動?”

他的心也因為這樣的擁抱而平和了許多。

這一年的生日簡直是有生以來最糟糕的一個。

繼田木嬌與他冷眼相對之後,祈雨也借着機會探查他的情感動向。

說什麽給他過生日,根本都是噱頭。

祈雨喝了幾杯酒,又一次淚目凄楚,說起陳年舊事,也說起梅風華和溫婉怡的狼狽為奸。

她們沒有善罷甘休。

依然遍尋機會對她打壓攻擊,想要将她趕回英國去。

祈風一的心裏百味雜陳。

有人攻擊她的母親,他當然憤憤難平。

可那人,偏偏是田木嬌的媽媽。

他未來的丈母娘。

他的心情似有千斤重。

而此刻田木嬌的擁抱,卻為他卸去了一些。

她願意留在他懷裏,這個世界再多險惡,也都不足為懼了。

兩人一起打開打包盒吃起夜宵,并不是吃剩的菜,而是專門為她點的毛血旺。

兩人吃得熱辣,滿面紅光時,祈風一鎮重其事得從包裏拿出一個紅色的緞面圓盒。

一看就是戒指盒。

田木嬌心慌了一下:難道這就要求婚?

然而不是鑽戒,是對戒。

“草戒代表過去,我收下了。這個,代表未來,請你收下。”

祈風一唇邊漾着篤定的笑容,臉頰或許是辣得微微泛紅。

這一幕如夢似幻,他魅力十足。

田木嬌伸出手,讓他将鉑金戒指戴在左手的中指。

小小的一圈,仿佛圈住了整個餘生。

氛圍太暖,溫存太盛。

她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告訴祈風一她知道了那個秘密。

一個拖延,也就越來越不知道怎麽去提。

随着一個個謎底解開,田木嬌卻越來越覺得自己迷途深陷。

她沉溺在碩大的泥沼裏,工作、愛情、生活,完完整整得掉了進去。

她正在被它吞噬和同化,她曾經抵死掙紮。

到最後才發現,她本來也是其中的一團污泥。

随波逐流,自生自滅。

渾渾噩噩的沉淪中,時間過得越發快了。

又是一個周五,田木嬌和祈風一并肩坐在沙發上,兩手相握。

他們正在看一部恐怖片。

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兩人之間夾着一大包薯片。

滿屋子的響起和咔嚓嚓的清脆聲響。

電視裏傳來幽幽陰森的配樂,田木嬌感受到祈風一的手緊了緊,好笑道:“你看,接下去他的背後會冒出一只手或者一頭黑發。”

“你看過?”

“沒有。一般都是這樣演啊。”

盡管有了準備,那只蒼白的手蹭得抓住主角的腳踝時,祈風一還是被吓了一跳。

“你不怕?”他驚訝得田木嬌淡然的目光,仿佛她被人掉了包。

田木嬌繼續吃薯片,眼角含笑:“你走以後,我痛苦到睡不着,常常一個人看鬼片,想要分散一點注意力,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祈風一心裏一緊,抽出手來攬住她的肩:“對不起。”

“都過去了。”田木嬌輕松得笑,“對了,明天我弟弟要回來了。他要我去接他,下午三點的飛機。你陪我一起去嗎?“

“你弟弟?”祈風一對田木嬌的家事,除了她來自于再婚家庭,一無所知。

“嗯。我有個弟弟。是梅風華嫁給李國強之後生的,他叫李梅武。”

田木嬌繼續吃着薯片,表情時強裝的漠然。

這是她第一次對另一個人詳述自己的家事,即便他是祈風一,她心裏依舊有些膈應。

“梅風華是我的媽媽,她曾經被迫嫁到農村,嫁給了我的爸爸田生。”田木嬌笑了笑,“所以我才有這麽個土裏土氣的名字。”

“後來,她出軌了,改嫁了李國強,有了我弟弟李梅武。”

“他們并不喜歡我,好像我就是個活生生的拖油瓶。”

“所以我一有機會就離開了那個家,根本不想與他們再有什麽牽連。”

“噢,小武,他倒是和我關系不錯。一直挺照顧我的。”

田木嬌沉默片刻,感覺到自己的語言組織能力驟降,一句比一句生澀,辭不達意。

其實,她之所以強迫自己把家醜說出來,并不僅僅為了介紹李梅武。

她忽然直視祈風一的雙眸,認真得幾乎虔誠:“祈風一,李國強雖然是我的繼父,可他對我從來沒有半分關照,我也沒有接受過他的任何恩惠。他們,都算不上是我的親人。”

祈風一輕輕将她帶入懷中,對于她的家事,雖然他早有準備,那一定是一段晦澀的記憶。

可見她親自挖開自己的舊傷呈現在他眼前,即便輕描淡寫,甚至帶着俠促的笑容,還是讓他觸目驚心。

她從沒有這樣在陳述某件事的時候前言不搭後語,這将她的心慌洩露無疑。

他們有一樣的痛,所以他們臭味相投,彼此吸引。

這世上任何一份深愛,都不會毫無道理。

“一切都是理由。”他忽然脫口而出。

田木嬌擡起頭來:“你這是頓悟了?”

祈風一将她摟緊:“不,等我娶你的那一天,還是要你親口解釋給我聽。”

強大的感懷以至于讓他無暇顧及李國強這三個字在心底帶來的震顫。

一直到田木嬌回自己的公寓後,他似乎才感受到她話中的深意。

她為什麽會特意強調自己與李國強的不睦?

難道是知道了什麽?

祈風一搖了搖頭,如果這一刻她知道了,他接下去要做的事,怕是寸步難行了。

李梅武拖着簡單的行禮出現在機場大廳時,田木嬌滿眼洋溢的喜悅讓祈風一為之動容。

越是匮乏,便越是渴望,愛情如是,親情亦是。

“木頭!好久不見!”

細看的話,李梅武的眉眼倒與田木嬌有着一絲相似。

只是他年輕、陽光、帥氣,笑得張揚,表情熱切。與田木嬌壓抑順從的性格大相徑庭。一看便知是個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王子。

田木嬌恬淡得笑,與他擁抱:“梅子,歡迎回來。”

“又叫我梅子!”李梅武皺着眉頭假嗔。

“誰讓你還叫我木頭?”

兩人打趣了幾句,田木嬌才回過頭,面色有些微紅:“給你介紹個人,他是祈風一。”

李梅武大咧咧得打量着祈風一,到讓虛長幾歲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誰也沒想到片刻之後,李梅武居然目光一淩,掄起一圈向祈風一的臉揮去。

幸好,祈風一躲過了。

“小武你幹嘛!”田木嬌吓壞了,用力扯着他的手臂,“這麽多人看着,別鬧!”

“木頭,你怎麽回事?這小子在高中時害你害得還不夠慘嗎?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你非得在他一棵樹上吊死?”

田木嬌這才想起她剛失戀的那段時間,将祈風一的照片一張一張剪碎,碎片滿地。

然後又一張一張拼接起來,淚流滿面得輕觸他布滿透明膠帶的臉。

是在那個時候李梅武記住了這個讓她心碎的人吧。

田木嬌緊緊抓着李梅武的袖子,低下頭,嗫喏卻堅定道:“我有多愛他,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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