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嬴渠梁雖然不知道嬴稷究竟是何人,又是怎麽冒出來的,但目前看來,這嬴稷對他,對秦國并無惡意,嬴渠梁也就暫時将他放在一邊了。
根據他收到信件時嬴稷大軍所在的位置推算,嬴稷一行人還要過上數日,才能抵達栎陽。
在此期間,嬴渠梁準備先将他心心念念的求賢大會給辦了。
他親自派人去通知與會士子們:秦軍已擊退韓趙聯軍,秦國之危已解,求賢大會如期舉行。
嬴渠梁對求賢大會抱有極高的期望,然而,求賢大會的進展并不順利。
許多士子人雖然來了,但他們依舊對秦國抱有偏見,有些人甚至就是專程來看秦國笑話的。
“秦公說,秦軍擊退了趙軍和韓軍,不會是蒙我們的吧?”
有人上下打量着嬴渠梁,見他年歲尚輕,瞧着文文弱弱的,穿着打扮相較于他的身份而言十分儉樸,不免生出了些許輕視之心。
盡管,嬴渠梁刻意穿戴得較為樸素,待他們的态度也十分平易近人,是為了拉近他和這些士子們之間的距離。
可他的種種做法,落在有心人眼中,就成了軟弱可欺的證明。
“畢竟,秦軍何等孱弱,人盡皆知。這些年,秦國與三晉之地作戰,輸多贏少。秦公自己都說,面對三晉的攻伐,你無力抵禦……”
“那麽,秦軍又是怎麽在短短時間內,擊敗趙軍和韓軍的?秦公別是為了保全顏面,故意蒙騙我們吧?”
嬴渠梁道:“此戰的結果不久便會傳遍天下,說謊對寡人而言并無好處,反而會讓寡人聲名掃地。”
“勝就是勝,敗就是敗,寡人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那人聞言,愈發咄咄逼人:“那秦公不妨與我們說說,秦國究竟是如何擊敗韓趙聯軍的?不是我小瞧秦國,依照秦國如今的國力,想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擊敗韓軍和趙軍……即便是你們先君秦穆公在世,只怕也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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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言辭雖然不客氣,但他的質疑合情合理。
其餘許多士子們亦想知道答案,因此,他們并沒有出言制止這位“刺頭”的诘問。
嬴渠梁皺起了眉,但依舊以不卑不亢的姿态回答了這名士子的話。
“數百年前,又有誰能想到,強大的晉國會被韓趙魏三家瓜分?諸君既然不曾深入了解過我秦國,我秦國的兵力和潛力,諸君又從何得知?”
若秦國國力強大,嬴渠梁作為秦國國君,只需等着他國人才主動來投。
然而眼下,秦國國力孱弱,其餘各國對秦國的鄙夷根深蒂固。士子們在游歷諸國時,通商也會撇開秦國,只因在許多人的印象中,秦人與夷狄無異,是一群野蠻之人。
秦國不斷地被邊緣化,得不到發展,在這群強并列的大争之世,等待秦國的就只有消亡一途。
作為嬴秦子孫,嬴渠梁不能坐視這一切發生,他既接過了秦國的擔子,便要負起應有的責任來;作為一名秦人,他亦不願看到“秦”的國名消失在輿圖上。
因此,嬴渠梁重金求賢,想要改變秦國的現狀。他要努力地消除這些士子們對秦國的偏見,好讓一些人為秦國所用。
即便有一部分人根本就是不懷好意而來,他也不能直接回怼。
否則,他前腳發布《求賢令》招納賢才入秦,後腳就出言不遜将人給怼跑了,傳出去後,更沒有賢才願意入秦了。
景監在一旁看得直搖頭,若不是他們秦國國力弱小,這些人又怎敢對國君這般出言不遜?
秦公今日所受之辱,亦令他們倍感屈辱!
國力弱小,無論他們走到哪裏,都會被六國之人瞧不起。
這時,景監身邊的公子虔突然動了。
景監見公子虔滿臉怒色地朝着嬴渠梁走過去,趕忙攔住了他。
“君上今日的諸班隐忍,皆是為了秦國的長遠發展。公子此時上前,君上先前所受之辱便前功盡棄了。”
“難道要讓我在一邊看着他們繼續無禮地質問我秦國國君麽?”嬴虔冷冷地道。
于私,他是嬴渠梁的兄弟,見不得嬴渠梁這般委曲求全。于公,他是秦國公子,怎能眼見着旁人對秦國國君無禮而無動于衷?
景監道:“這些士子雖無禮,言辭間卻無出格之處,君上能夠應付得來。”
嬴虔心中仍然滿腹不甘:“這些人可敢對魏王如此,又可敢這般質疑齊王?”
景監嘆道:“若我秦國此時有魏國與齊國的國力,我們又何須如此被動……”
嬴虔聞言,恨聲道:“待我秦國強盛之日,我定要讓這些對我秦國出言不遜之人後悔!”
“你們這般熱鬧,可否加寡……我一個啊?”
耳邊傳來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将目光轉向了聲音的來源處。
只見一名身着玄色衣衫的中年人,在一批身穿精良甲胄的銳士的護衛下,來到了求賢大會的會場。
當他步入會場中後,他身後的銳士以極快的速度悄無聲息地包圍了整個會場。
一名身披戰甲,目光銳利的将領護衛在他的身邊。
這中年人今日穿着一身尋常秦國宗室子弟的衣裳,但卻沒有人會将他當做一名普通人。
他那久居上位而養出來的一身氣度,令在場所有人的心都顫了顫。
此時,他就像是進入了自家地盤一般,信步閑庭,漫不經心。
周圍的士子們卻因為他這個不速之客而大驚失色。
“你……你究竟是何人?秦公,我們千裏迢迢入秦,為強秦出謀劃策,你就是這般對待我們的嗎?你居然派人将我們包圍起來,你這是想做什麽?”
嬴稷似笑非笑道:“分明是你們質疑我秦國的實力,寡……我才将我大秦銳士帶出來,讓你們親自瞧一瞧,怎麽說得好像我大秦在欺負你們似的!”
他一側頭,對着身邊的白起使了個眼色。白起得令後,立馬一揮手,命人将兩名被五花大綁的俘虜帶了上來。
“方才是誰說,不相信我秦軍能夠打敗韓軍和趙軍的?你們且看看,這二人,是不是韓國将領和趙國将領?”
韓國主将和趙國主将被秦兵押着,跪倒在嬴渠梁和列國士子的面前。他們似乎也倍覺羞恥,低垂着頭,不肯讓人看到他們的正臉。
可他們在韓國和趙國本就是公衆人物,此次這批入秦士子中,有不少見過他們。
即使他們側過頭去,這些士子依然認出了他們。
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韓軍和趙軍……當真被秦軍打敗了?
他們不願相信此事,可看着狼狽跪倒在他們面前的韓國主将和趙國主将,他們不得不承認,此事的确是事實。
周遭突然變得鴉雀無聲,一些人看着周圍将他們團團包圍的大秦銳士,想起他們方才對嬴渠梁的種種無禮之處,他們脊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嬴稷收起他面上那漫不經心的表情,神色陰鸷地道:“日後,你們該用什麽态度來面對我秦國國君,你們最好自己掂量掂量!”
“誰要是質疑我秦國國君,先問問我答不答應,我身後的大秦銳士答不答應!”
仿佛在應和他的話一般,他身邊的大秦銳士們,一個個都發出了震天的怒吼聲。
這是來自大秦虎狼之師的怒吼聲,這聲音,令在場的士子們生出了毛骨悚然之感。
嬴稷見自己将在場所有人都鎮住了,面上才終于露出了些許滿意之色。
自他成為秦王以來,已經許久未有人膽敢在他面前這般放肆了。這些士子們的态度,着實令他生氣!
嬴稷向來不是個喜歡受委屈的人,他既然身在此處,他也絕不會讓自己的老祖宗受這份委屈!
嬴稷來到嬴渠梁面前,對陷入了怔愣之中的嬴渠梁行了一個晚輩禮:“秦小子稷①,見過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