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朝堂上,嬴渠梁發落了一批卿大夫。
盡管他手中并沒有切實的證據,證明這些卿大夫參與行刺之事。但他本就打算借題發揮,将不服從于自己的卿大夫再削上一削。
因此,他的态度十分強硬。
作為國君,嬴渠梁想跟這些大臣們講道理的時候,可以跟這些大臣們好好講道理。
一旦他不想講道理了,即便他被罵作獨--裁的暴君,也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的決定。
嬴稷看着那些卿大夫們狼狽的模樣,不由露出了微笑:“早該如此了。”
他早就看某些人不順眼了。
現在,這些人全部被趕出了秦國朝堂,貶官的貶官,奪爵的奪爵,嬴稷覺得朝堂上的空氣似乎都清新了幾分。
沒了這些礙事者,接下來,他們自然可以大刀闊斧,好好幹上一場了!
短短之間內,秦國朝廷發布了數道新令。
新令分為正式版和通俗易懂版,前者是面向各級官吏的,後者則是面向普通黔首的。
每日都有秦國小吏往來于黔首們之中,向他們講述新法是怎麽回事兒,敦促他們按照新法的規定來辦事。
秦國官吏和卿大夫這邊,在實行各項措施時,就簡單粗暴了許多。
嬴渠梁年輕,看上去威懾力不夠,嬴稷就出面做了這個惡人。
只見他站了出來,滿臉不耐煩地對朝堂上的官員們道:“諸位既然能夠在我秦國為官,我秦國的新法,諸位應該都看得懂吧?”
“既然看得懂,那就老老實實給我按照新法去做。誰要是膽敢藐視新法,就給我等着!”
秦國官員們一時噤若寒蟬。
他們中的許多人都知道嬴稷的真實身份。
與嬴稷相處過一陣子之後,在他們心中,嬴稷簡直成了魔鬼的代名詞。
他們不敢違逆嬴稷的話,畢竟,嬴稷可沒有什麽好耐心,他的身後,白起、王翦等将領的刀鋒上還在滴血。
日前,一名膽子大的老封君公然挑釁嬴稷的權威,當天,王翦直接率領一隊兵馬,闖入那人的封地,将他和他在朝為官的兒子全部斬首示衆。
那名老封君的封地被秦國收了回來,等着日後重新分配給其他人。
在親眼見識過嬴稷和他手底下将領的狠辣之處後,沒有人敢抱有任何僥幸心理。
對于目前的效果,嬴稷顯然很滿意。
衛鞅在看到嬴稷在朝堂上大逞威風之事後,眼中的困惑愈發濃了。
為何嬴稷在朝堂上會有不遜于嬴渠梁的權威?
說句不恭敬的,嬴稷在這朝堂之上,都快與嬴渠梁分庭抗禮了。
當他站出來說話時,朝臣們對待他的态度,簡直與對待嬴渠梁的态度沒什麽兩樣!
偏偏,嬴渠梁對此習以為常,嬴稷對此習以為常,底下的大臣們也對此習以為常。
衛鞅覺得,自己實在是看不懂秦國君臣之間的關系,以及秦國朝堂的局勢。
即使現在站在朝堂上的是太子嬴驷,也不可能僭越至此吧?
下朝後,諸位大臣們散去,心事重重的衛鞅則落在了後面。
嬴渠梁和嬴稷對此似乎早有預料,嬴渠梁對衛鞅道:“先生止步。今日朝堂上稷兒的所作所為,可是讓先生覺得困惑了?”
衛鞅點點頭:“君上可願意為鞅解惑?”
“這是自然,打從一開始,寡人就沒打算将此事瞞着先生。”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若是嬴渠梁沒法給與衛鞅全部的信任,變法這等要緊的事,又如何能成功呢?
嬴渠梁要想做到與衛鞅君臣兩不疑,在嬴稷之事上,他就必然不能瞞着衛鞅。
況且,衛鞅本就是個聰穎之人,即使嬴渠梁什麽都不說,恐怕他也察覺到了嬴稷、白起等人的蹊跷之處。
嬴渠梁和嬴稷引着衛鞅走入了栎陽王宮深處。
栎陽王宮中的宮人們一早便得了嬴渠梁的示意,避到別處去了,此時,這談話之所,只有嬴渠梁、嬴稷和衛鞅三人。
“先生應當知道,寡人先前發布了一封《求賢令》。”嬴渠梁道。
衛鞅點了點頭,他就是被那封《求賢令》所打動,最終選擇入秦的。
“稷兒也是因為這封《求賢令》而入秦的。”嬴渠梁指着嬴稷道:“重新向先生介紹一遍吧,這是寡人的孫子秦王稷,是我大秦未來的國君!”
在說這番話時,嬴渠梁的話語中充滿了驕傲與自豪:“聽說,稱王是從驷兒那一代開始的。寡人的這些個兒孫們,可比寡人能耐多了!”
衛鞅聽聞此言,瞳孔一縮。
被“炫崽”的嬴稷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
平時別人怎麽誇他,他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他身為強秦的國君,難道還不值得底下的人多誇幾句嗎?
可現在,他的大父當着商君的面誇他,他為何會覺得……唔,有些尴尬呢?
後來,嬴稷也想明白了。
大約是因為他都這般大歲數了,在他的大父面前,他仍然被當做孩童一般對待吧。
明明他都給人做祖父了,曾孫都有了啊!
不過,嬴稷獨自尴尬的局面,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因為此時,同樣接了《求賢令》的另一名嬴秦後裔,正飛速趕過來陪他……
有其他後輩幫忙分擔“火力”,日後,嬴稷便無需獨自一人尴尬了。
當然,這是後話,現在暫且按下不提。
衛鞅在聽到嬴渠梁的話語之後,幾乎失去了自己的聲音。
半晌後,他才震驚地看了看嬴稷,又看了看嬴渠梁:“公子稷當真是……”
理智告訴衛鞅,嬴渠梁不可能拿這種事來騙他。可、可怎麽會有這種事發生呢?
未來之人,怎麽可能因為一封《求賢令》,而來到他們身邊呢?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千真萬确。”嬴渠梁說着,拿出了嬴稷的十二旒冕冠。
嬴稷身上穿的是普通秦國宗室子弟的衣服,然而,當他戴上冕冠後,卻眼神犀利,氣勢迫人,當真有了讓衛鞅頂禮膜拜的沖動。
一般人絕不可能有這樣的氣勢,也不可能有這種久居高位、唯我獨尊的眼神!
此刻,嬴稷終于收斂起了平日裏的僞裝,在衛鞅的面前露出了他屬于秦王的真實姿态。
“商君不打算向寡人行禮麽?”嬴稷的聲音,讓衛鞅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衛鞅用複雜的眼神看着嬴稷:“商君,是指……鞅?”
“不錯,商君先後兩次在我秦國變法,推行農爵制與軍功爵制。後來,商君因戰功被封在商於之地。”
“原來竟是如此……商君……看來,鞅的變法成功了?”
“成功了,商君是我秦國走上富強之路的大功臣!”嬴稷絲毫不吝惜他對衛鞅的贊美。
只是,在說這話時,他的心中也生出了些警惕之心。
是人就難免好奇自己未來的命運,商鞅作為秦國變法的功臣雖然榮極一時,最終的結局卻不怎麽好啊。
因為主持變法一事,秦國得以走上富強之路,商鞅也獲得了巨大的名望。可也是因為主持變法一事,商鞅得罪了太多人,王室宗親與勳貴子弟中,幾乎就沒幾個不恨他的。
在秦孝公去世的同一年,商鞅就被污蔑謀反,秦惠文王嬴驷下令逮捕商鞅。商鞅逃到邊關,卻因為沒有帶符、傳、驗而不能留宿。他想要逃到魏國去,魏國方面因為他幫着秦國對付自己而拒絕讓他入境。①
最終,商鞅選擇回到他的封地,興兵攻打鄭縣,為自己謀求一條生路,好往其他國家逃竄。
可惜,他攻打鄭縣的速度,趕不上秦軍殺過來的速度。最終,商鞅兵敗被殺,屍身被帶回鹹陽車裂……
嬴稷的大腦在高速運轉着。
若是商君問起他未來的結局,他該如何作答。倘若商君知道他将來下場凄涼慘淡,他是否還會心無旁骛地留在秦國,助秦國變法?
一切都是未知數。
短短時間內,嬴稷便已經做出了決定。如果被問到這個話題,他絕不會冒險将真相告訴衛鞅。
反正,他秦王稷出爾反爾的名聲早已傳開了,便是再出爾反爾一次,也無妨。
秦國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好在,衛鞅不知是沒有想到這一層,還是不關心這方面的事,他并沒有向嬴稷追問自己未來的命運。
在聽到未來的自己變法成功之後,衛鞅露出了笑容。對于他而言,能夠證明自己的理念是正确的,能夠将理念付諸實踐,便足夠了!
“難怪秦國會突然擁有那麽強大的軍隊,難怪公子稷幾乎能與君上分庭抗禮,君上卻毫不在意……”
在得知《求賢令》居然還能召喚秦國後人之後,過去盤亘在衛鞅心頭的諸多疑惑,也終于有了答案。
衛鞅沉默了許久,道:“天佑大秦啊。”
有未來的秦王為如今的大秦保駕護航,秦國不止多了一份助力,還能得到許多來自未來的消息。
這些,便足以讓秦國立于不敗之地!
……
秦國的變法事業正如火如荼地進行着,這過程中雖有諸多坎坷,但有嬴稷手底下的大軍鎮着,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此時,魏惠王也沒有閑着。
秋日,在将各地的糧草收上來之後,魏惠王命令魏國上将軍龐涓整頓軍隊,準備好生給秦國一個教訓!
區區一個邊陲小國,竟敢挑釁魏國的權威,魏惠王又豈能輕饒了秦國?
魏惠王所不知道的是,這時,一群人突然降臨在距離大梁城不足百裏之處,細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因為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秦”字大旗被他們收了起來。
在這附近巡邏的魏國士兵,在看到這群人時,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不會是眼花了吧?否則,他怎麽會看見秦軍突然兵臨城下的情景?
不,絕不可能,依照魏國的防禦體系,若是秦軍越過函谷關,朝着魏國打過來了,大梁城這邊絕不至于一點消息都收不到。
這些人究竟是怎麽回事?
還沒等這名魏國士兵做出反應,他就被人重重擊在了後腦勺上,随即失去了意識。
他的身後,傳來了一道冷冽的聲音。
“我們究竟身處何地,可打探清楚了?”
“回王上話,我們現在,正處在魏國大梁城外。根據方才路過的那兩名魏兵的交談可知,現在,正處于魏王嬰統治時期。”
魏王嬰,又作魏罃,魏瑩,正是魏惠王的名諱。
“魏惠王麽?”身着衮冕服的男子若有所思:“既然我們恰好降落在魏國大梁城附近,不如……在去秦國拜見老祖宗之前,先給老祖宗獻上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