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一陣風吹過,将秦王身上玄色的衮服吹得獵獵作響。
年輕的秦王望着不遠處的大梁城,冷肅的面容上浮現出志在必得之色。
“我們突然降臨在此處,剛好能打魏國一個措手不及……王贲,寡人欲将這大梁城,作為給老祖宗的見面禮!”
“王上的意志所至,便是吾等的刀鋒所向!”
說完這番話之後,王贲便開始與手底下的軍官們開起了戰前會議。
在秦王政決定接《求賢令》之前,王贲與手底下的将士們正準備出發,前去攻打魏王假。
雖說現在他們的對手由魏王假更換成了魏惠王,王贲也絲毫不虛!
一名老将開口道:“魏國如今國力正是最為鼎盛的時候,魏惠王手底下又有如龐涓一類的名将。想要攻下大梁城,怕是不易啊!”
他并非是在唱衰自己的軍隊,不過,身為将領,在開戰之前,他們這些人總要将最好的情況和最壞的情況都合計好。
“不錯,大梁本是楚國的軍事重鎮,後來,又成了魏國都城,其防禦力不可小觑。大梁城中的守軍若是據城而守,我們恐怕會陷入持久戰之中。”
要是他們現在還在他們自己的時空中,他們自然不懼怕跟魏國打持久戰。
秦國有蜀地作為糧倉,有關中沃土千裏,可以源源不斷地為他們提供糧草。
除此之外,他們已經攻下的韓地和趙地,也可以作為籌集糧草、招募士兵的大後方。
然而現在,他們還沒有跟如今的秦國朝廷取得聯系,随身攜帶的糧草數量有限,等于是孤軍深入敵人腹地。
如果王贲等人沒辦法盡快解決魏軍,魏國方面單是耗,就能耗死他們。
“正常情況下,這一仗自然不好打。可現在,我們就在距離大梁城不到一百裏處,優勢在我!”
王贲鼓勵手底下的将士們道:“只要我們能在魏國君臣反應過來之前,拿下大梁,我們就贏了!”
“大秦必勝!”
“大秦必勝!!!”
“大秦必勝!!!!!”
在發出一道道震天的怒吼聲後,王贲開始率領精銳兵卒,攻向了魏都大梁……
魏惠王原本還好端端地在大梁王宮中與龐涓商量着如何攻打秦國呢。
沒成想,他剛募集好糧草,還沒來得及召集兵卒,他的老家就讓秦人給圍了。
當負責守衛大梁城的一名小兵來向魏惠王報告這個消息的時候,魏惠王半點兒都不肯相信。
“你說秦軍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現在正在攻打我大梁城?這怎麽可能!”
魏惠王覺得,這名小兵是在與他開玩笑:“大梁城與秦國有那麽遠一段距離!要是秦軍大舉進攻我魏國,寡人會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嗎?”
然而,沒多久,他就笑不出來了。
他聽到宮殿外傳來了兵荒馬亂的聲音,似是王宮中的守軍在與誰短兵相接。
絕望的哭喊聲、求饒聲在耳邊炸開,讓魏惠王頭疼欲裂,與此同時,濃重的血腥味開始在空氣中蔓延。
等到一切平息下來的時候,眼前的大門訇然洞開,一名身着選擇冕服的青年王者,踏着滿地的光芒,恍如在逛自家後花園一般,信步閑庭地來到了魏惠王面前。
這名身着冕服,頭戴冕冠的王者擁有者極致俊美的容貌。
但見到他的人,率先注意到的,絕對不會是他的容貌,而是他周身攝人的氣勢,以及他眼底的深不可測之色。
在年輕的秦王出現的那一刻,魏惠王就覺得,自己仿佛被一只無名的手扼住了咽喉,連呼吸都開始不順暢了。
他下意識地動了動,不知是想逃跑還是想如何,卻在下一刻狼狽地滑落到了地上。
秦王政神色睥睨,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癱軟在地的魏惠王,仿佛魏惠王只是匍匐在他腳邊的一灘爛泥。
下一刻,兩把刀刃便一左一右,架在了魏惠王的脖頸上。
“你,你……”
你究竟是誰,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大梁城中?
為什麽你會僭越地穿着只有天子能夠穿戴的衮冕服?
大梁城,真的是被秦人攻克的嗎?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
魏惠王有太多的疑問想要問出口,但最終,他卻只是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秦王政顯然也沒有要跟魏惠王交流的意思,他反客為主地坐在了魏惠王平時坐的地方,仿佛他才是這間宮殿的主人。
魏惠王,入宮與魏惠王議事的龐涓,都被大秦銳士控制了起來。
秦王政對此卻并不滿足,似乎還在等待着什麽。
又過了片刻功夫,王贲将魏國上上下下的宗室都給押解進宮了。
秦王政面上這才露出滿意之色,他對魏惠王道:“投降或者死,自己選吧!”
……
牢獄中,魏惠王和魏國宗室們聚在了一起。
由于要騰位置給秦王政和秦國将士們,他們只得凄凄慘慘地被趕到了大牢之中。
魏國的陰森可怖,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腳底偶爾還有老鼠竄過。
魏王和魏國宗室成員何曾想過,他們有朝一日會被關進自己國家的牢獄?
不過短短一兩日功夫,他們的精神就開始萎靡不振了起來。
這時,王贲進來對魏惠王道:“魏王什麽時候想清楚了,願意将魏國奉予我秦國了,我便什麽時候釋放魏王。”
“休想!”魏惠王扭過頭,不願理睬王贲:“寡人絕不會做亡國之君!有本事你就殺了寡人!否則,待我魏國大軍趕到,你們只有死路一條!”
魏國明明擁有那麽強大的國力,秦國卻欲吞并魏國,真是好大的胃口!
當然,魏惠王會在王贲面前表現得這麽硬氣,也是因為他篤定了秦人不敢輕易傷自己性命。
這戰魏國敗得快,是因為秦人出其不意,直接一舉拿下了大梁城。
在魏軍實力沒有多少損失的情況下,秦人想要直接把魏國吞下去,也得擔心會不會硌着牙。
王贲搖了搖頭:“既如此,魏王還是繼續在牢獄中呆着吧。”
出了牢獄,王贲一直強撐着的氣勢就垮了下去。
只見他有些煩躁地伸出手,撓了撓自己的頭。
以往他只負責打仗,跟人談判,真的不是他的長項呀。
可惜,這次秦王怎麽就沒有把他身邊那些能言善辯之人,比如姚賈、頓弱和李斯之流給帶過來呢?
回到嬴政身邊後,王贲對嬴政道:“這事兒恐怕有些懸,魏王不肯答應投降。聽說,齊國和趙國和韓國已經開始集結軍隊,準備攻打我們了。”
“如今在位的這位齊威王頗為精明,即使齊國跟魏國不對付,齊威王也不會樂意看到我秦國一口将魏國給吞下去。”
畢竟,齊國與魏國之争,說白了是霸權之争。
如果秦國已經發展到能夠将魏國一口吞下去的程度,那麽,秦國就已經取代了魏國,成為了齊國最大的威脅。
“寡人心中有數。”嬴政顯然也沒指望着強行将魏國一口吞下,在強敵環伺的現在,這顯然不現實:“秦國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秦軍攻下大梁城的當晚,嬴政便命人給秦國送去了書信。
拖延了這麽數日功夫,想來秦國那邊也該有回音了吧?
嬴政擔心這個時代的老祖宗不認自己這個後輩,在寫書信的時候,還專程附上了他收到的那封《求賢令》,刻有他名字的玉佩,以及秦國的傳國玉玺。
嬴政在拿下趙國之後,便順帶着接收了趙國至寶和氏璧——就是那塊讓藺相如險些在嬴稷面前撞柱子也要保下的和氏璧。美玉實在難得,嬴政見之心喜,便欲将那方和氏璧雕琢成秦國的新玉玺。
只是,負責雕琢玉玺的工匠對待那方美玉的态度十分慎重,拖了幾年也沒雕成,故而嬴政現在用的還是祖宗們傳下來的老玉玺。
也幸好,新玉玺尚未雕成,否則,嬴政都不知道該如何向老祖宗證明自己的身份了。
“回王上,鹹陽那邊,還不曾有消息傳來。”
王贲的話音剛落,就聽外間的小兵道:“報!秦國送來了加急信件!”
嬴政聞言,立刻站起身來。
“快,将那封信件呈與寡人瞧瞧!”
嬴政所不知道的是,遠在栎陽的嬴渠梁,冷不丁聽人來禀,說秦軍已經攻克了魏國都城大梁城,俘虜了包括魏王在內的所有魏國宗室成員。
他一時間陷入了呆滞之中。
他的秦軍何時變得那麽厲害了,他怎麽不知道?
回過神來之後,嬴渠梁把目光投降了身側的嬴稷。
卻見嬴稷也跟着搖了搖頭:“大父莫看稷,稷也對此毫不知情。”頓了頓,他又道:“即使稷麾下的将士們實力再強,也不可能這樣悄無聲息地打到魏國腹地啊。”
“這話倒是真的。”嬴渠梁點了點頭。
況且,嬴稷手底下的将士們,現在都在給他幹活呢。這些人要是真的出兵魏國了,沒道理溝通會不知道。
沒過多久,一封來自魏國大梁城的書信被擺上了嬴渠梁的案頭。
當嬴渠梁看到,對方自稱“秦小子政”時,不由呆了呆:“莫非……這又是我秦國哪個後輩?”
說着,他把目光投向了嬴稷:“稷兒,你後輩中,可有單名一個‘政’字之人?”
嬴稷果斷地搖了搖頭:“沒有。”
他孫子不少,他平日裏對這些孫子也不怎麽上心,但他十分肯定,他的後輩中沒有一個名喚“嬴政”之人。
“不管怎麽說,這……政兒是接了寡人的《求賢令》而來,且一來就攻下了大梁城,可見他也十分了得。寡人得想想,該怎麽給他回信……”
嬴渠梁既驕傲又尴尬,驕傲的是,他的後代中不止出了嬴稷這麽一個出息的孫子,如今又來了一個政兒。尴尬的是,他與政兒不熟,拿不準該用什麽态度來對待政兒。
“讓他跟魏王簽訂協約!讓魏王割地求和!”嬴稷才不關心這嬴政究竟是誰呢,他只關心,這位秦國的後輩,能否為秦國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嬴稷向來都是這樣,只關注是否有利可圖,而不關注給秦國帶來利益的人究竟是誰。
嬴渠梁搖了搖頭:“稷兒,那可是你的後輩。”為秦國争取好處是應該的,可面對這般出息的後輩,是不是也應該好好關照一下呢?
嬴稷道:“稷當然知道他是稷的後輩,可他不是秦王麽?身為秦王,他就應當盡到自己該盡的職責!”
他可不像嬴渠梁那樣,對每一個後輩都充滿了關懷。
嬴政和他之間都隔了不知道多少代了,難道還要他像個慈祥的祖父一樣去對嬴政噓寒問暖嗎?
這必然不可能!
這麽想着的嬴稷,并不知道,他很快就要被打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