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嬴政向來信奉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別人怎麽對他,他就怎麽對別人。

于是,他用心地給嬴渠梁寫了一封回信。在信中,他告訴嬴渠梁,他是秦孝文王嬴柱的孫子,而嬴柱是嬴渠梁的曾孫。

原本拿嬴稷來計算輩分更為方便,畢竟嬴稷現在就杵在嬴渠梁跟前,可誰讓嬴稷對嬴政愛理不理呢?嬴政自然不會拿熱臉去貼嬴稷的冷屁股。

嬴政告訴嬴渠梁,此番他帶了二十萬大軍來襄助嬴渠梁。

在他來之前,魏國正準備攻打秦國,所以魏惠王提前備好了糧草。現在,這些糧草全部便宜了嬴政的軍隊。

嬴政讓嬴渠梁不必為他們的糧草而發愁,他的大軍再堅持一個月完全不成問題。在此期間,他可以好好地跟魏惠王磨一磨。嬴渠梁提出的那些要求,嬴政定會逼着魏惠王點頭答應。

在寫完這些之後,嬴政想到嬴渠梁對他說的那些關切之語,便以同樣關懷的語氣,勸嬴渠梁注意身子,莫要太過操勞。

嬴政很少會對別人說出這些溫情脈脈的話語,但不知怎的,面對素未謀面的老祖宗,這些話,他自然而然就說出了口。嬴政想,嬴渠梁興許有什麽神奇的能力。

用了較長時間寫完給嬴渠梁的回信之後,嬴政又開始構思他給嬴驷的回信。

一想到嬴驷的年齡,嬴政便想起了膝下的扶蘇、高、将闾等子女。

他下意識地提筆在竹簡上寫下了勸學之語。

等到回過神來之後,嬴政又發覺這麽做實在不妥。雖然現在的嬴驷年齡還沒嬴政膝下年長的幾個兒子大,但嬴驷畢竟是嬴政的老祖宗。

可嬴政看着嬴驷稚嫩的字跡,想起嬴渠梁在家書中說,嬴驷現在只有四歲。嬴政便實在難以将他當做自己的祖宗。

在作廢了數版家書之後,嬴政放棄了。

他看着嬴驷說要帶他這個小輩玩耍的話語,言簡意赅地對嬴驷說了句,他很快就會去鹹陽找嬴驷,他讓嬴驷等着他,到時候,他會給嬴驷帶禮物。

別看嬴政給小嬴驷的家書中,只有短短的一段字,與嬴政給嬴渠梁的那份家書,在長度上完全不能比。

可就是這麽短短的一段字,讓嬴政幾乎費盡了心神。嬴政寫第二封家書所用的時間,完全不比他寫第一封家書所用的時間少。

第三封給嬴稷的家書就随便敷衍一下好了,嬴政冷漠地想,他的曾大父是怎麽對他的,他也怎麽對他曾大父,這很公平。

別看嬴稷與嬴政之間隔着兩任秦王,可實際上,嬴稷的時代與嬴政的時代之間,也就差了三年。

秦孝文王嬴柱繼位僅三天,便去世了。秦莊襄王嬴子楚比他爹在位的時間長一些,他在秦王之位上呆了三年。

嬴政繼位時,秦國朝中的許多大臣,都随着秦王的不斷變更而成了四朝元老。

這些四朝元老在與嬴政分析當今天下的格局時,也會順帶着跟嬴政提起一些秦昭襄王時期的事跡。

嬴政雖然沒有見過嬴稷,但少年時代的他一度對這位叱咤風雲的曾祖父頗為憧憬。

可惜現在,他對嬴稷的那些濾鏡碎了一地。

在給嬴稷的書信中,嬴政壓根兒沒有提他跟嬴稷之間的具體關系——反正嬴稷也沒有問他,不是嗎?

嬴政只恭敬而疏離地稱呼嬴稷為“老祖宗”,然後硬氣地回複嬴稷說,請老祖宗不必操心,秦國在他的手中,定會比在老祖宗手中更加強大。

騎兵在戰國時代并非主力兵種,但在嬴政的位面中,嬴政已經拿下了韓國和趙國,并将趙國骁勇善戰的一萬騎兵收繳。

因此,嬴政帶來的這二十萬大軍中,騎兵所占比重,比此時七國中任何一國騎兵數量都多。

嬴政派出了一小隊騎兵,派他們将他寫給嬴渠梁等人的書信送去鹹陽。

底下的傳令兵在聽到嬴政這番話語之後,忍不住糾正道:“王上,現在秦國的都城還是栎陽,還沒有遷都鹹陽呢!”

上回,他們去給秦國朝廷送信的時候,因為跑錯了方向,不知多走了多少冤枉路。

嬴政聞言,愣了愣。

他那麽大一個鹹陽城,現在還沒有建設起來?

嬴政知道秦國是在秦孝公時期遷都到了鹹陽,可他來的時候并未仔細比對時間方面的信息,因此,他想當然地認為秦國已經遷都了。

現在想來,幸好他沒有直接帶着這二十萬大軍去秦國尋親,否則,他這二十萬大軍怕不是要集體走錯路!

“既如此,你便盡快将這些書信送去栎陽吧。”

嬴政在傳信兵面前雖然改了口,他給嬴驷的書信中卻還有“鹹陽”二字。

年幼的嬴驷在收到心心念念的後輩給他寄來的家書後,歪着腦袋,十分不解地扯了扯嬴渠梁的衣袖:“阿父,鹹陽是哪裏啊?為何政兒說,要來鹹陽找我?”

“鹹陽……”嬴渠梁想起了嬴稷和白起對他說過的那些話,想起了嬴政手底下的士兵費盡千辛萬苦找到他之後說的話。

最終,他發出了一聲喟嘆:“鹹陽,是我秦國未來的都城。”

以栎陽的地理位置和條件,已經承載不下他兼并天下的夢想了。

在變法的同時,是時候将遷都鹹陽之事提上議程了!

嬴驷似懂非懂地看着嬴渠梁,卻聽嬴渠梁對他道:“這次,政兒還是得來栎陽找驷兒。不過,日後,政兒就要到鹹陽找驷兒了。”

嬴驷恍然大悟:“政兒好厲害!”他看了嬴稷一眼:“跟稷兒一樣厲害!”

現在他已經知道嬴稷是他的晚輩了,他甚至可以支使嬴稷做一些事。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不會再懼怕嬴稷。

小嬴驷是真心實意在誇贊嬴稷,嬴稷聽了這話,卻不怎麽高興。

也不知道那個名叫嬴政的小子究竟給他的阿父和大父灌了什麽迷魂湯。這人還沒到呢,阿父和大父就已經把嬴政給惦記上了。

他照顧了自家年幼的阿父這麽些日子,又是帶着嬴驷玩,又是輔導嬴驷功課。怎麽在嬴驷這裏,他竟然跟還沒有露面的嬴政一個地位?

想到小嬴驷那句“政兒和稷兒一樣厲害”,嬴稷心中便不大痛快。

但後來,嬴稷才明白,嬴驷能随口他誇一句“政兒和稷兒一樣厲害”,都已經算是非常“親爹眼”了。

嬴渠梁拆開了嬴政寄給他的那封家書,将那封家書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而後感慨道:“政兒是個好孩子啊。”

一來就為秦國立下大功不說,還對嬴渠梁這個先祖這麽有禮貌,這般關心他,這也讓嬴渠梁十分欣慰。

嬴渠梁讀完自己的那封家書,就開始催促嬴稷:“稷兒,快将你的家書也打開吧,看看政兒都給你寫了些什麽?”

“寡人才不期待那小子給寡人寄的家書呢。”這般說着,嬴稷到底還是打開了自己的那封家書。

在這一瞬間,嬴稷便陷入了沉默之中。他雖然沒有看嬴渠梁那封家書的具體內容,卻看到嬴渠梁的那封家書中包含了好幾份竹簡。

而嬴稷這一份家書,只有一份竹簡不說,上面的字甚至還沒占到竹簡的一半。與嬴渠梁的那份家書相比,嬴稷的家書不能說是寒碜,只能說是十分寒碜了。

“嬴、政!”

嬴稷剛一開始磨牙,嬴渠梁便道:“別仗着你輩分高就欺負政兒。定是你給政兒的家書不誠心,所以政兒給你的家書也不誠心。”

由于這封家書上的內容并不多,嬴稷和嬴渠梁很快就看完了。

嬴渠梁詫異地對嬴稷道:“政兒在給寡人的書信中說,他是秦王柱的孫子,這秦王柱又是寡人的曾孫。寡人算了算輩分,這秦王柱該是你的兒子吧?這麽說,政兒就是你的曾孫了!他在給你的書信中,怎麽連半句都沒有提?”

是啊,為什麽呢?嬴政在給嬴渠梁的書信中,能把兩人的輩分算得清清楚楚,恭恭敬敬地喚嬴渠梁一聲“天祖父”,到了嬴稷這兒,這輩分是提也不提,只模糊地稱呼他一聲“老祖宗”……

在嬴渠梁驚訝,小嬴驷迷糊的眼神中,嬴稷不得不接受自己被素未謀面的曾孫嫌棄了的事實。

“定是他家中長輩未曾好好教導他,待他來了之後,寡人定要代他阿父好好教訓他一番!”

這麽說着的嬴稷,并未料到,某種程度上,他真相了。

當嬴政來到栎陽之後,尤其是,當嬴稷了解嬴政的過往經歷之後,他根本不可能再對嬴政說什麽重話。

在父親早逝的情況下,在沒有接受過正統繼承人培養的情況下,那孩子能夠一步步靠自己的力量走到今天,已經很好了。

嬴稷是個不讓人的性子,嬴政也是個不讓人的性子。可終究嬴稷是長輩,還比嬴政年長那麽多,難不成,他還要跟自家孩子斤斤計較嗎?

當然,這是日後嬴稷才會萌生的想法。現在麽,他心中還是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與此同時,魏國都城大梁

嬴政在與魏惠王以及魏國朝廷中的高官經過了一番扯皮之後,終于讓魏國答應了秦國要求的賠償條件。

這個時期的魏國,果然比後世的魏國還要難纏啊。

嬴政看着魏惠王,心中暗道。

魏惠王看着眼前氣勢驚人的嬴政,心中也有些犯憷。秦國宗室中,到底什麽時候冒出這麽個人物來了啊?

魏惠王明确地知道嬴政并不是秦國國君,偏偏他的吃穿用度和言行舉止中,又多有“僭越”之處。

若是能挑撥嬴政與秦國國君鬥上一鬥就好了。

魏惠王這般想着,在與嬴政進行對話的時候,不免也帶出了幾分這方面的意思來。

然後,他就被嬴政以雷霆手段鎮壓了。

“不要挑撥我秦國君臣關系!寡……我是絕對不會背叛秦國國君的,你若再打歪主意,我便立刻摘了你的腦袋!”

魏惠王是個能伸能屈之人,他小命還攥在人家手裏呢,一聽到這話,自然趕忙向嬴政道歉,發誓他絕不會打歪主意。

然後,魏惠王小心翼翼地問道:“這賠償協議,寡人也簽了,公子可以釋放寡人了吧?”

“不急,我秦國這裏還有一份協議,需要魏王你來簽訂。”嬴政說着,将一份竹簡推到了魏惠王的面前:“你魏國後世的君主魏王假,見了秦王政的大軍,要向秦王政投降。若是不降,魏王假便是違背祖訓的不肖子孫!”

在來之前,嬴政正準備派人去攻打魏惠王的後代魏王假。

魏王假雖然還沒有投降,但嬴政覺得,可以讓魏國的老祖宗先替魏王假簽訂投降協議。

後世的魏國雖已是強弩之末,但以大梁城的防禦等級,想要攻下大梁城也不是一件輕易就能做到的事。

有了這封來自魏惠王的書信,至少可以擾亂魏國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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