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雙人作息,磨合兩天就上了正軌。晚上不要工作到太晚,把精力留給加班,濃情蜜意有助于入眠。睡得好,起得早,不會耽誤買菜。最驚喜的是她也要跟着去,她說這是她一直向往但沒機會體驗過的生活——自己去買菜怕鬧笑話,畢竟她只認識很少的幾種常見菜。
一起買菜,一起做飯,一起工作,一起散步,一起出行:他陪她去她想參加的活動,她也會陪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她多睡的時間,他在陽臺跑步或者忙着整理。
她練功的時候,他拿着平板或者書在旁邊陪伴。
形影不離。
她要去跟曾娴碰頭研究收尾細節,他送到後,先行離開。
她忍不住感慨:“第一次分開這麽久。”
曾娴驚訝,小聲提醒:“有點危險,你快要跟蠶寶寶一樣成繭了。”
“沒啊,我們每天出門,不止一次。”
“我是說生活圈子,再這麽下去,你的生活就只剩他了。”
曾娴嘴很緊,所以喬荞把大背景分享給了她。曾娴沒有敏感到因為那種無稽之談就把他當成危險分子,但她擔心喬荞會因為過分憐惜而被對方完全掌控。
“可是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真的,特別充實,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曾娴嘆氣——她們這些缺父愛的女孩,一生都在追求安全感。
“你是真的愛上他了?”
“應該是吧。說實話,現在就有點想他,這裏……”喬荞把戒指翻過來,摸着側面的心形,接着說,“可以了,不影響佩戴舒适度。上次弄的那包紅寶石裏,有些顏色接近楓葉紅,我想做一件‘亭外楓葉’,能切嗎?不用考慮保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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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對了,什麽時候來個賽博朋克?馬賽克切割走一波。”
“好,先弄完這個單。來得及的,一定要記得休息,我差點就瞎了。”
“行。”曾娴看着戒指,柔聲勸說,“已經可以啦,表達愛意離不了心形,別嫌它俗氣,愛情本來就是很俗氣的玩意。”
“嗯。”
搞設計的人容易走兩個極端:一種自負包天,覺得自己的設計牛逼死了,聽不進半點意見。一種是像她這樣,總覺得還可以做點什麽,讓它變得更好。
不知道她們家謝叔叔是什麽樣的想法,實在猜不出。他在工作時幾乎沒有表情變化,沒有困惑,沒有懊惱,沒有厭煩,就是安靜地做,完成之後也不會歡天喜地喊解放,只是平靜地關電腦,整理桌子。
波瀾不驚。
好像他的表情全集中在了床上。
“你笑什麽?”
噢……
喬荞收回旖旎心思,随口說:“聖誕節想帶他去見家長。”
“這麽快?你們重逢才多久,确定關系才多久!”
“男朋友也可以帶回去的,我們家……沒那麽正式。”
她們家的時髦觀念,曾娴感慨過很多次,無言反駁,笑着說:“他的長相,達到去你家吃飯的門檻了吧?”
喬荞順着她的玩笑說:“長相符合,不過身高不符合生育要求。按喬歌的指标,我得找個武大郎。”
“哈哈……你外婆太有意思了。不過她們那一代的主流審美,就是要看起來溫婉可人。”
“對。小時候叫我黑胖,不黑不胖了,就叫我傻大個。我舅舅最慘,喬歌說喂奶的時候,看到他的臉就頭暈,趕緊斷奶,丢給保姆照顧。她一看到漂亮小孩,不管認不認識,都要給人送點東西,顏控典範。她說眼睛就是用來欣賞美好事物的,可以一天不吃飯,但要是家裏沒花,渾身難受。跟她住一起,每天都要聽美麗經,受不了。”
曾娴笑到沒法幹活,幹脆關掉抛光機,站起來活動四肢,兼閑聊。
“那她為什麽嫁這個老公?”
“區爺爺對她太好了,當女王一樣捧着。他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最後因為婆媳問題大爆發才離婚,奇跡吧?”
看來是對方給的太多,拒絕不了。
曾娴心想:跟個不好看的老公睡覺,不會暈床吧?
說出來不禮貌,她只能暗自發笑,實在是好奇,又問:“她大概有多少財産?”
“不知道。房産就那一處,她不喜歡買房,換到新的,馬上賣掉舊的。珠寶很多,貴寶半寶都有,她不在乎價值,好看,夠閃就行。她很喜歡海藍寶,超過藍寶,有一塊雞蛋大的吊墜,護心鏡一樣,品質不錯,改天我拍給你看看。”
“牛逼,你多拍幾個給我看看,長長見識。這些将來都由你繼承嗎?”
喬荞搖頭,很無所謂地答:“我跟她姓,只是她希望有個傳承,不是那種意義的繼承。喬家還有很多人,她有個堂妹一直跟着她,幫她打理生活,去年才因身體原因搬出去住。喬歌有兩個哥哥,都在世,侄子侄女共三個,侄孫輩四個,其中三個來往不是很多,有個侄孫女每周過去看她,就我跟你提過的喬爾祯。她在乎的人比較多,大概是一人分一點吧。這個不重要,我想要的東西已經拿到了。”
小時候莫莉送她一只波斯貓當生日禮物,小貓很可愛,是個很贊的玩伴,可惜沒過多久就出了意外。她很傷心,但不肯接受第二只,莫莉只好找珠寶商照着那只叫吵吵的貓做飾品。
尺寸定得大,銀貓綠眼,碎鑽白金花不了多少錢,只有翠榴石貴重。翠榴石內部的馬尾狀包裹體很像瞳孔,這樣的寶石難遇,一時半會找不到顏色大小都合适的一對,喬歌就拆了一枚胸針成全它。
那是喬歌很愛又常戴的一件飾品,當時沒人找她要,她随手就拿出來了,沒有一絲不情願,還催着莫莉早點去辦。
這樣的禮物,跟過年過節的大紅包意義不同。也是在那時候,喬荞才知道冷傲孤僻、滿嘴嫌棄的外婆,其實也愛着她。
在外人眼裏,她們家是異類,其實……是有點奇葩,但也有一般家庭該有的溫馨:她們互相愛着,關心着。只是想要親近點,彼此都會不自在。
聊到了,就有點想念。今年的喬歌,消瘦速度快,減少了外出的活動。每兩個月去檢查一次,沒有發現大毛病,但依然精力不足。
喬歌以前也給她買過衣服,但從來不像這樣搞批發。她總覺得有哪不好,就像水面看着平靜,可她忍不住猜想下面會不會隐藏危機,所以拒絕一切水上旅行。
心動不如行動,下午就回去看看吧。
他難得地表現出了一絲猶豫,不過很快拿定主意:跟她一塊去!
第一次上門,必須慎重對待。
兩人換上了正經點的衣服,他按她提供的信息,買了金駿眉和鮮花。
喬歌喜歡紅茶,也喜歡花,更喜歡好看的臉,一時忘了“壓一壓身高”,對謝陽和很熱情,親自将客廳的花換上這一束,主動留他們吃晚飯。
在這個家裏,年齡可大可小,從來不是問題。
在喬歌這,工作類型也不重要,有收入就行。
謝陽和通過觀察家裏的裝飾,推斷出對方近期的喜好,主動挑起話題,聊清唱劇(歌劇的姊妹),聊巴洛克家具。
後者是專業對口,前者是讨論度很少的冷門藝術,就連喬荞這個外孫女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他居然能跟喬歌聊出一套新理論。
臨走的時候,喬歌親自送到車庫,叫住喬荞,特意說:“這個不錯,我要是年輕一半,我也追他。”
這發言有點生猛,還好喬荞提早預告過,沒把謝陽和吓到。他禮貌地道謝,再告辭。
回家路上,喬歌發來微信:你問問他喜歡什麽車,我給他訂一個。
五星外孫女婿被正式邀請參加聖誕聚餐,莫莉将行程壓縮,不出意外的話,能趕上後半場。
臨時去定制顯然來不及,謝陽和在以前的衣服裏挑出一件跟她的大衣顏色相匹配的上衣,再錯搭一條同色系的褲子。
全套穿正裝,太正式,顯得拘謹,太休閑又顯得不尊重。不完全正式法确實是最佳答案,至少喬歌很滿意。他一到場,她就招呼他過去,親自介紹給其他人,誇了又誇。
氣氛很好,他比她這個喬家人融入得更好,不僅能從容自處,還能順帶兼顧一下她。
以往她尬得摳桌布,現在只要安心吃飯,偶爾和他溝通溝通。因為更高的人坐在旁邊,她杵在餐桌這也不是很顯眼了。
一切都好。
晚餐後半程,喬歌突然起身,跟前來敬酒的喬爾祯一起離開餐廳去說悄悄話。喬荞抓緊說:“看這架勢,等會估計要拍照,我們可能要分開站,後排一左一右壓陣。身高問題。”
能加入家庭合照,是至高榮譽,站哪都可以。
他含笑點頭。
喬荞還想說點什麽,喬爾祯走過來,朝她招手。
喬歌在影音室等她,這裏完全隔音,一看就知道是要說大事。
喬荞回想剛才喬爾祯的表情:不自然地扯動嘴角,眼神回避,透着一股詭谲。
她好像知道接下來要讨論什麽了,于是搶着說:“謝陽和是很好的人,我們打算結婚了。”
喬歌的臉色不好,她扶着椅背,緩緩坐下,盯着手上的紅寶石戒指,慢悠悠地問:“所以爾祯說得沒錯,他确實是那個上過新聞的謝總。”
“不是新聞,都是傳言,警察早就查清楚了。他只是受害人家屬!”
“無風不起浪,他……”
“外婆!他人就在這裏,你跟他聊過,他的言行舉止,沒有任何問題吧?”
“喬荞!你還年輕,不知道人心叵測。”
“我早就認識他,也認識死掉的那兩個吸毒鬼。謝陽和一直都是很好的人,當年我還去公安局給他做過證。”
“什麽?這麽大的事,你……你糊塗啊!一旦查出什麽,你要被牽連進去的。”
“外婆,我很确定他是個好人,絕對的清白。他真的是特別特別好的人,很在意家人。他對我很好,我百分百信任他,我想跟他結婚。”
往常她喊“外婆”,喬歌都會用眼神表達不滿,今天完全沒注意到這點。
喬荞心煩意燥,不免遷怒起愛管閑事的喬爾祯。
喬歌單手撐着頭,擺擺右手,沉聲說:“結婚的事,想都不要想。你這樣魯莽,是把自己和家人往火坑裏推。喬撒因,你玩不過這個男人,他聰明有閱歷,心思複雜。”
“他真不是那種人,那年的事,他也是受害者。那些人無憑無據冤枉他,害他連生意都不能做。”
“你看,問題就出在這,你覺得我對他有偏見,那社會呢?他娶了你,精心謀劃一番,你小命不保,他拿着你的錢逍遙快活。”
“他不缺錢。”
“誰不缺錢呢?再有錢的富豪也想着多賺一點,何況是他這樣的無名小輩。他以前管着一家發展還不錯的企業,手底下一兩百人,風光闊氣,現在只能憋憋屈屈在別人手裏讨生活,是個男人就受不了。喬撒因,男人有野心是好事,但有野心還狠心,就會變得很可怕!”
喬荞越聽越難受,在過去的六年裏,他是不是經歷過很多次這樣的偏見和歧視?
因為他曾經被叫去配合調查,因為他的混蛋爸媽罵了那些氣話,他就成了窮兇極惡的罪人。哪怕後來警察放了人,出具了澄清說明,他的後半生依然要浸沒在懷疑和猜忌裏。
警察給過證據,不信的人依然不信。
偏見是座大山,想要移走它,幾乎不可能,只能繞過去。
她攥緊拳頭,堅定地說:“我相信他,我會跟他結婚。”
“你一定要這樣犟嗎?”
喬荞毫不猶豫地點頭。
“我不想引狼入室,你可要想清楚了。”
喬荞聽懂了她的意思,再次點頭,給出承諾:“我知道,我們都有工作,能養活自己,不需要靠家裏。”
喬歌失望不已,冷冷地丢出一句話:“滾吧!”
“喬荞!”匆匆趕來的莫莉焦急地出聲阻攔。
喬荞看向她,像宣誓一樣,把剛才那句話又重複了一次。
莫莉提早收到了信息,找朋友問了一下。那位确實沒了嫌疑,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不能讓女兒去冒這個險。她重重地嘆氣,捏着眉心緩解疲倦,等情緒平穩了再勸:“喬荞,我相信他對你很好,但是你還小,心思單純,這樣的男人,你駕馭不了。通常情況下,年齡差別大的男性,對年輕女孩只是一時的興趣,貪戀這點青春而已。他厭倦了,可以很快抽身,你不一樣,你會受傷的。”
“那就離婚好了。我們現在相處愉快,我喜歡他,他喜歡我,這樣就很好。”
“喬荞,你完全沒長大,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喬荞看看她,再看看閉着眼滿臉寒霜的喬歌,深藏的委屈湧上心頭。她瞪大了眼睛,竭力抑制淚水。
“我知道自己要什麽,一直都知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要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