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藥物籌備的倒是很順利,秦益星夜兼程回了邊關,至此,南城還剩最後一關,

秦益與陸沉再見的時候,陸沉正在營帳裏數自己身上的窟窿,他還有心思開玩笑:“看看,我覺得我要成箭袋了,以後大家上戰場都不必怕沒有箭用,從我身上拔都行。”

陸沉攏了衣衫,劉明侍立在側,十分沉默。他實在坐不住了,便站了起來,結果身形不穩差點倒下,被秦益眼疾手快地扶住“藥是解決了,可我總覺得這事兒沒有個頭,殿下,放棄第五城真的是正确的決定嗎?”

秦益将他放在床上,第五城的時候其實他們用了空城計,百姓早已轉移,也正是因為放棄了第五城,大元這邊的損失減輕了不少,起碼藥物的使用是可控的,但第六城……

陸沉閉着眼頭痛道:“不能再退了。”

再退,大元必敗無疑。

秦益點點頭說:“不退。”

陸沉眼裏有了些希望:“殿下是有法子了嗎?”

火流子射程遠,但操作不便,攜帶不便,若是織成密網倒真是一種無所能敵的殺器,但若是分散開,只要大元比他們更快,更靈活,那便也不是牢不可破的,

或者,他們能做出更堅固的防禦武器,但這一條路比前者是難上加難。

或者還有一種方法,從南粵內部攻破。但這一條路幾乎也被堵死了,當時南粵使臣來元,秦揚嫌使者不說大元的語言,便将人丢給了蘇維揚,故而現在舉國上下,會南粵語的幾乎只有蘇維揚一人,更何況研究南粵的國情,社會狀況。

況且,求人不如求己,現在大元處處劣勢,唯有人力上面占着十成十的優勢。

秦益想着,若是陸戰不通,何不水戰?南關臨海,周邊多有漁夫熟知天氣轉換,大元水上兵馬不差,若能于陰雨天對戰,未必不能力挽狂瀾,

陸沉與秦益商量了一下午,此事暫定,夜晚,劉明率着幾個人趕往附近的漁村,兩日後,大元兵分三路,一路水上行,繞往南粵後方,

一路從前吸引南粵火力,只做拉扯,另一路佯裝偷襲,實則是為了攔截南粵對水上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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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大元水上兵馬到達南粵背後,五日後,南關烏雲遍布,夜裏便開始落雨,水路便開始趁夜襲擊,南粵躲避不及,手忙腳亂,那一路水師又分了兩隊,從陸上差點打到南粵都城,

任誰都沒有想到,南粵能直破大元五關,水師卻幾乎是無,至啓八年十月中旬,南粵無力還手,退還了大元南關五城,但要求與大元繼續互市,兩國貿易不停,秦揚同意了這個要求,但他同樣也添了另一個條件,

南粵自此要向大元繳納歲貢三十萬兩白銀,南粵咬牙切齒,水師仍在家門口,使臣不得不答應,便同意了大元的要求。

這場戰争從八月使者來蓄謀,間斷性地打了兩個多月近三個月,期間大元兵士折損過多,急需要養精蓄銳,陸沉這封奏折上去,秦揚便沒有理由再阻礙了。

等到秦益終得回朝,已是大雪紛飛,天下大白。臨走前,秦益問陸沉有沒有什麽東西要帶回去,陸沉想了想,蹲下在路上随便揪了幾根野草遞給秦益:“幫我把這些給楚州吧,就當我提前祝他生辰快樂,新年快樂。”

秦益沉默了一瞬,又問:“當真不回去了嗎?”

陸沉錘了一下他的胸口:“回!總有一日會回去的!殿下!”

他眼裏光芒熾熱,秦益被這眼神燙了一下,手中握緊了這幾根“禮物”,陸沉也不逼他,只道:“保重……”

秦益:“保重。”

回朝的路很漫長,秦益也不着急,恰好路上也滑,他一個人打馬先行一步,在一個分叉口猶豫了一下,改行了江陽,走到這裏的時候他又有些後悔,想着,早知道從伏冰河走了。

秦益從胸口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上面還有碎裂的痕跡,忽而想起遠在志陽的那個少年,

他以前只聽過這個人的名字,但從未見過這個人,直到蘇維揚向聖上舉薦他的名字,虛構他所說的話,城頭一望,

他以為佞臣權傾朝野,該是無懼無畏,

卻瞧見這人仿佛被束縛一般,不得自由。

大元不許封王又上過戰場的将軍的成為儲君,這是秦揚定下的規矩,

全因他蘇維揚的一句話便奪了秦益帝位的資格,将他送去南關,經歷風雨,

當兵馬之權卧在手中的時候,秦益還有些恍惚,心裏卻突然變得很是踏實,回望帝都,秦益似乎覺得自己有拼命吶喊的勇氣,但是戰場無情,次次敗仗,秦揚拖欠三軍藥物,致使更多人死于戰火,

秦益便開始茫然了。

大權在握,有那麽好嗎?他除了想幫舅舅平息污名,似乎對那個位置開始厭惡起來。

秦揚走着走着,不經意走到幾顆被雪覆蓋的柳樹下,前面有幾個人在湖邊飲酒,最外面的柳下似乎站着幾個書生,

“唉?你聽說了沒,陛下原本要将和善郡主許給南粵君主,促成兩國聯姻以換取火流子的制作方法,結果宴席之上,那蘇維揚竟公然調戲郡主,事後陛下竟也沒責怪他,反而将和善納入了自己後宮,反倒将和雲郡主嫁去了南粵。”

“我知道,這事兒都傳遍了,但這和善郡主與陛下不是本家嗎?”

“不是,和善乃是俆南魯提督的女兒,原名魯清兒,因其樂善好施故而被陛下封為和善郡主,和雲其實是沾了其姐的光。且論姿色,和雲可比和善差遠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南粵使臣當場掀了桌,這蘇維揚當真害國害民,實乃我大元第一佞臣,該死該死。”

秦益皺了皺眉,雨裏,少年咬着唇淚眼望着他,任憑自己在他身上揉捏也不作聲,那日雨那麽大,他跑的那般急,秦益也想過,

他到底是為了那些藥材,還是為了一個在他艱難之時救過他命的大夫呢?

他想不通。

秦益揚手一揮,樹上雪落,他提起馬鞭狠狠一拍,馬兒高吼一聲,不多時便走了好幾裏地,後方柳下的人的罵聲全散在風裏,秦益從策馬揚鞭中感受到了一點兒快樂,既舒心又自在,

他此刻若是一陣風便好了,無憂無慮地飄去想去的地方,自由自在的任意舒展身心。

然而歡娛片刻,總是最為易逝的。

志陽城比南關更冷,一陣風吹來哪怕隔着衣服都能讓人忍不住哆嗦一下,面部若無遮擋那風就像是刮刀子一樣,蘇維揚今日了個大早,他原本不願意出門的,但忽然想吃一碗熱乎乎的面,又不太想自己做,

他從放銀錢的匣子裏抽出點錢,嘆了一聲,之前花在藥物上面的錢太多了,幾乎要掏空了他,現在拿一點兒錢他都心疼地不行,尤其是瀕臨過年,他總得拿出點錢為自己置辦一身新衣服穿,

他不想蹭布膝的了,個個顏色都太過鮮豔了。

蘇維揚選了個人少的巷子走,他怕見到些能認出他來的人揍他一頓就不好了,只不過這條巷子似乎是貧民區,蘇維揚以前其實來的少,雖然這裏也是回他家的重要通道之一,

但今日他閑,蘇維揚将手攏在袖子裏,不太想吹風,他有些困,走着走着,忽然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險些栽倒到面前的巨石上,

他半睜的眼睛有些錯愕,面前的男子又高又俊朗,蘇維揚趴在他的懷裏,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這雙眼睛,他幹脆不起來了,一顆腦袋埋到秦益的左肩對着那裏就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口中有血腥氣他才不繼續了,但還是叼着那塊肉用牙齒摩着,

秦益拍拍那顆毛茸茸地頭:“救了你呢,小沒良心的。”

蘇維揚松開了口,站了起來仰頭看他,秦益看他嘴唇上的鮮血暗了暗眼,蘇維揚低下頭,踢了一腳突然出現的菜籃子,裏面還放着幾片菜葉,他又偏頭看向前面的橫在路上的石頭,一扭頭,幾顆腦袋飛速縮回了破爛的屋後,蘇維揚哼哼道:“這裏的人怎麽認識我?”

他滿是不可置信,秦益将他扶正,把他往回帶着走:“大約是知道你住在哪裏吧。”

蘇維揚拽住他的衣服,有點驚奇他大冬天穿這麽一層單薄的,不過襯得這個人身材非常的好,蘇維揚喉頭滾了滾,視線流連在那雙手上,又對上秦揚的神色,他揚着腦袋說:“我要去吃一碗熱湯面,殿下去嗎?”

秦益挑眉:“行啊。”

坐在小攤子上吃飯,熱乎乎的,蘇維揚心情不錯,嘴裏哼着不知道哪裏的小曲兒,秦益仔細辨認,發現那好像是南粵語,蘇維揚得意道“聽不懂吧,南粵語,罵你的!!!”

秦益不信,他拿起筷子将自己碗中的肉夾給了蘇維揚:“多吃點兒,長的強壯一點兒。”

蘇維揚用筷子戳了戳那幾片肉,小聲問:“這是什麽肉啊,我看不出來。”

秦益:“牛肉。”

蘇維揚點點頭:“那就好,我不吃別的。”

秦益疑惑了一下,蘇維揚笑着道:“我嘴挑,但總分不清記不住這些區別,有時候太像了我就分不出來了,但我其實不喜歡吃別的肉,只能吃了牛肉。

很奇怪吧,但我就是這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秦益挑了一筷子面嘗了一口,有些淡,他說:“富貴巷有一家醬牛肉極好吃,你有空可以去試試,不過一次半斤便很足夠了,多了膩。”

蘇維揚猛地擡起腦袋:“好,那我記下了!一定去試試。”

秦益點點頭。

快吃完的時候,蘇維揚忽然又道:“好想過年的時候放炮竹呀。”

秦益:“我那裏有許多,可以給你拿一些。”

蘇維揚小聲說:“那不會有人說我們私相授受,牽扯不清嗎?”

秦益仿佛看清他的意圖,他的目光在蘇維揚身上逡巡一圈:“先長高一些再來說這些話吧。”

蘇維揚“哼”了一下,口中又念了幾句南粵語,然後自己把它翻譯成了大元官話:“我長不高啦!”

秦益:“那就長的強壯一點兒。”

蘇維揚:“那就不好看了!”

秦益:“嗯。”

蘇維揚笑意盈盈道“那好吧”,他輕輕地踱到他的身邊,踮起腳在他耳畔說:“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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