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自那之後,秦益果然對他的一日三餐上了心,雖然嘴上說着放心他一個人,實則秦益的一舉一動都透露着四個字,“我,不,放,心!”

蘇維揚雖然有些苦,但也是甜蜜的苦,這種輕松的日子他倒是第一次過,

從前一個人在刀山火海裏久了,忽然一汪清泉來了,還能陪一陪他,蘇維揚不癡戀,但也有些想留住。

四海學堂的事情秦益也解決了,其實按皇帝原本的意思,若是學堂建在西郊墳場,到時候人問起來這大鍋定然是要蘇維揚背,皇帝喜聞樂見,能給他挖一個坑何樂不為,他也不會考慮後果,反正有蘇維揚這個墊背的,

且之前行軍籌藥已花了蘇維揚幾乎全部家産,最近皇帝也沒賞錢下來,蘇維揚窮,若不是秦益,他必然是要使好些手段才能解決這個危機,或許還會為自己埋下隐患。

但好在解決了,蘇維揚可以暫時過一點兒輕松日子了。

正好要過節,他原本想出門采買一些東西,買些爆竹,他偶爾也喜歡熱鬧的場面,幻想舉世繁華自己一人靜靜看着便很好了,

但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因為他是天下第一大佞臣,沒有人能容得下他光明正大的在旁邊觀看,蘇維揚依然帶着他那銀灰面具,在街上走走停停地,身上只帶了一點兒的銀錢,

不過今日,街頭巷尾都在議論他,他恍惚一瞬,才想起今日竟然又是一個三日,蘇維揚有些好奇,今日又能傳出些什麽關于他的流言,

他腳步放緩,豎耳聽着,只一聽,他的臉色便變了。

路人甲:“三日啦,我來跟大家分享點兒事。”

陸陸續續有人圍了過去,紛紛冒頭,很是積極,

路人甲道:“今天要說的可是真的!”

有人“嘁”了一聲:“誰都說自己說的是真的。”

路人甲臉上挂着神秘地笑容:“我要說的,是一個驚天大秘密。那就是,蘇大人和三殿下,他們有一腿!!!”

剛開始圍着的人還沒有什麽反應,不知道是誰最先反應過來,開始你一言我一言的讨論起來,路人甲得意的說:“有人看見過他們一起吃過飯,還有人看見過他們親在一起。”

蘇維揚的步伐很沉重,他的臉色一點又一點都不沉了下去,誰能認出他與秦益,誰又能總碰到他和秦益在一起,答案其實已不言而喻,

蘇維揚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差點真以為自己人生得救了,其實一切不過是上位者的玩笑罷了,

秦揚怎麽可能放過他!

他握緊了拳頭,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憤怒。

他快步從街頭走到街尾,聽到炮竹的聲音便恨不得将這些東西都丢到皇宮炸他個稀爛,最好将秦揚挫骨揚灰才好,可最後,蘇維揚只能頹廢的坐在地上,世界那麽大,他怎麽就得不到自由呢?

忽然,他想起什麽事來,蘇維揚松開了握緊的拳頭,小不忍則亂大謀,他想,好皇帝,既然你不仁,我便也不義了。

當夜,一封信從志陽向外飛去,在一片枯樹中被人攔了下來,秦揚被人推着從樹後走了出去,黑衣人将名單恭敬地遞給了他,夜色深深,秦揚眸中一片殺意,

第二天,幾位大員一一落馬,蘇維揚閉門不出,一些近臣去求情,皇帝拿了個折子出來丢給下面的人,

大臣的視線只落在最後“臣蘇維揚謹奏。”

蘇…維…揚!

蘇維揚家門口被堵的水洩不通,布膝不敢明面幫他,只暗暗遣了一些親信暗中保護,百姓們群情激憤,紛紛要求殺蘇維揚以告慰忠骨,

蘇維揚家的門都被砸破了,他躲在之前埋金子的地方,冷的直搓手,

這次,不僅是志陽城的百姓,就連一些大臣也坐不住了,呂相的府門前聚集了一大批人,呂承志深知這些人不過是想要個出頭鳥而已,但呂承志并不願做那個人,是以他托病閉門不出,

後來人越來越多,皇帝終于忍不住順從民意将蘇維揚丢進了大牢,但他沒有立即處置的作法依舊使民心不穩,

蘇維揚又進了刑部大牢,這次他學聰明了一些,進來之前就往衣服裏塞了不少藥,還悄悄給自己塗了驅蟲的東西,好歹安穩的坐下了,他這樣的将死之人,張往都不屑來看他,

蘇維揚風平浪靜地過了幾日,獄卒看他泰然處之的做派也稱奇,挨個驚嘆。

這些蘇維揚都不管。

某日,和善打翻了一碗湯藥,小腹一痛,她捂着臉在床上呻吟了一下,秦揚慌張的去扶她吧“愛妃!”

随行太醫極速上前診脈,又給和善喂了不少的藥才将胎兒保住,和善淚眼盈盈地卧在秦揚的懷裏哭道:“陛下,是誰要傷我們的孩子。”

秦揚子嗣本就單薄,又懷疑秦益血脈的身份,捎帶着連其他人都隐隐懷疑,如今和善這一胎是他眼看着親盯着有的,他必然不可能讓自身血脈受屈,故而雷霆大怒,

帝王一怒,雖還未有伏屍百萬,但也把合宮上下折騰的不輕,

且和善的胎兒越發不穩了,秦揚心裏慌張,也就顧不上蘇維揚的事情了,他漸漸的将之抛之腦後,一顆心全都放在了和善身上,

日日陪伴,夜夜陪伴,和善反而更加虛弱,秦揚怒不可遏,但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直到有次他回長極殿看見了一個他重金找來的道士,抱着試一試的态度,他叫人來幫着和善做法,

道士擺了個祭壇,大法做了三天,秦揚看着和善确實好一點兒了,心裏稍安,誰料道士卻說,和善緣淺,雖然有早年積德行善之舉,但錯在沒有持續,故而此次乃是天罰,又因為秦揚确實沒在宮裏找見兇手,

一切都仿佛也如道士所說,是天罰。

但他還是有點兒懷疑,可想來想去都沒有個懷疑對象,夜裏,他又一次前往和善的宮殿,這次他沒有進去,而是站在了外面看着,燈火通明,和善的殿內擺了一個觀音像,

她虔誠地跪拜,懇求,

秦揚心裏一陣恍惚,

和善是真的很想留住這個孩子,

秦揚深信,他嘆了口氣,第二日一早便宣布了大赦天下的旨意。

這是八年來第一次大赦,有人歡喜有人愁。

蘇維揚不過在牢獄裏待了幾天,便又出來了,他摸了摸額頭上的灰,很想立馬去沖一個澡,但他剛出刑部就被百姓圍了起來,蘇維揚吓了一跳,他沒想到百姓能這麽恨他,石頭丢在身上的時候,他下意識地護着腦袋,以為那會很疼很疼,

但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下一秒,一雙大手就攬住了腰往旁邊一撞,瞬間撞開了一個大口,秦益喊道:“跑!”

蘇維揚腳下蓄力,身體更快地做出來反應。

跑。

他們在前面奔跑,百姓在後面提着各種“武器”追趕,蘇維揚不知道要跑到哪裏,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停下,他腦海裏只有一個字,

那就是“跑。”

但他現在連“跑”的具體含義都已經想不透了。等到一個拐角,呂燕明探出頭來,秦益将蘇維揚抱着放在了馬車上,自己則架着另一輛馬車,

兩輛馬車從不同方向飛馳,百姓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追哪邊,但也就是這一下的功夫,秦益所在的馬車忽然爆開一聲巨響,整匹馬劃了出去,秦益閃身一躲,身影沒入巷中,

變故太快,百姓來不及反應,人便已跟丢了,為首的目色陰沉,袖中刀便收了回去。

秦揚先在巷子裏繞了繞,見真的沒人跟着了才去找蘇維揚,呂燕明和蘇維揚同坐一個馬車,宴遲在外面駕着馬車,

呂燕明給蘇維揚把了把脈,眉頭皺了皺:“又有些凍着了。”

他從旁拿過一個厚厚的大衣服扣在蘇維揚身上:“殿下的,不是我的。”

蘇維揚一動不動的,仿佛老僧入定,呂燕明知道他在難受,他所精心籌謀的“三日議論”由此也結束了,志陽城的百姓又一次熟悉了他的面容,以後要再想過安生日子便難上加難了。

“總會變好的,也不要那麽悲傷。”呂燕明開始找話:“倒是我和殿下認識的事兒也沒告訴過你,是我的不對,給你道個歉,對不起了。”

蘇維揚還是沒有出聲,他一個人背靠在馬車背上,宴遲駕車不穩,他的背不時就要被撞一下,但他仿若沒有知覺,只是把臉埋在了秦益的衣服裏,

呂燕明暗罵一聲,皇帝也太無情了,這樣一個少年都要被折磨成什麽樣子了,

他想:秦益說的真對。

蘇維揚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在志陽城內只有孤零零地一個人,布膝不是他志同道合的一路人,而是迫不得已的末路人,兵馬司也不是他的朋友,楚州和陸沉永遠忠于大元,而蘇維揚乃是豐國“背敵投降”的敵國人,終究隔着親疏遠近,他們不會深交,

呂燕明想,八年來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孩子過的也真是孤獨,憐憫心起,他蹲下來拍了拍蘇維揚的腿,像是哄孩子一般:“你要是不嫌棄,我們就認真的交個朋友吧,我父親是呂承志,大元的丞相,母親是禮部尚書的千金,上面還有一個兄長和一個姐姐,我現今虛歲二十二了,比你和秦益都大一些,你要是不嫌棄,叫我一聲哥也行,不叫哥也沒關系,叫名字也行。”

蘇維揚還是不說話,呂燕明揉了揉腦袋,想了想自己以前哄宴遲的法子,他從旁邊的食盒裏掏出了一塊甜點,将之拿出來,他推了推蘇維揚:“要不要吃點東西,這個宴小遲最愛吃了,很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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