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018章
她說完, 又遲疑了一下,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可能真是喝多了, 有點暈?”
“……”陳依凡一手拎着兩人的包, 一手伸手把她從沙發上扶起來,“快走吧,回頭有人把你認出來了拍下來發網上,咱們簡總可要丢臉咯。”
簡舒月出了口氣, 乖乖伸手攬在她肩膀上, 半眯着眼睛跟她往外走。
陳依凡生怕又有哪個以為她們喝多了過來搭讪, 因此走的很快。
“我怕什麽?丢人?”簡舒月在她肩膀上冷笑一聲,斷斷續續但又十分嚴肅的說:“我簡舒月,從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我會怕丢人?笑話!”
“行行行,你厲害。”陳依凡哄着她,“你可真是個祖宗。”
心陳依凡一手開門, 還要一手扶着她。剛要回頭喊個服務生幫忙,一只修長的手臂從後方伸出來, 幫他們把門打開了。
“謝了啊哥們。”
陳以凡沒回頭看, 但感覺這人個頭還挺高的, 光看影子就能看出不止比她們高一個頭。
正要扶着簡舒月往車上走時, 簡舒月忽然不走了。
“怎麽了?”
簡舒月站直身體,猛地一轉身。
陳依凡莫名其妙的也跟着轉身, 見一個年輕男人站在清吧門口, 個子很高,身材很好。
等到陳依凡看清楚他的臉, 頓時一個卧槽,心想剛剛沒見裏面有那麽帥的啊,早看見就早湊一桌喝酒去了。
不知道現在去要個聯系方式來得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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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依凡下意識的想讓簡舒月也看一眼帥哥,身邊的簡舒月卻一把甩開她的手,直直的朝那人走過去了。
“哎呦我……”陳依凡想拉她都沒拉住,“祖宗,你這是幹嘛去?”
陳依凡眼珠子都瞪圓了。
不是吧,喝多了這麽豪放?
她以為簡舒月是看人家長得好看要上去搭讪,沒想到她走到那人面前就直接伸出了手。
砰的一聲,男人的後背撞到了門口的柱子上。
她顯然用了很大的力氣推他,推完還不夠,那只手還死死按在他的胸口。
“言徹。”幾乎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名字。
那一股不知名的火氣讓整個身體的血液都仿佛在熊熊燃燒着,臉上卻陰沉一片。
言徹一言不發,低下頭看着她。
“道歉。”她的臉色很白,嘴唇卻是殷紅的,開口時嗓音沙啞又強勢,“你現在,跟我道歉。”
言徹似乎怔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她一連串的說道:“說你不該這麽久不聯系我,不該躲着我……不該不聽我的話,讓我擔心那麽久,找了你那麽久……”
越說越是焦躁,她于是越發用力,指甲幾乎都要透過薄薄的衣服掐進他的肉裏。
“……對不起。”
他低低開口:“對不起。”
兩聲對不起過後,她的氣似乎消了一些,但是依然沒放手,“以後不許再這樣,聽到沒?”
“不許……不許再消失那麽久,不許不理我……聽到沒有?”
說完這句話,她像是力氣用盡了,身體忽然踉跄了一下。
言徹立刻握住她的手,扶住她的身體,看向陳依凡。
陳依凡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跑過來手忙腳亂的扶住她。
“叫代駕了嗎?t”他問陳依凡。
陳依凡連忙道:“啊,沒有,但是我能開車,我今天不方便所以一口酒沒喝。”
簡舒月這次倒是沒再暴起發脾氣了,被扶到車上就閉上了眼睛,陳依凡看了一眼言徹,說:“得麻煩你跟我一起送她了,我力氣小,怕一個人弄不了她。”
裝柔弱怎麽裝來着?陳以凡想了想,他媽的老娘一個大桶水都提兩桶爬樓梯的人還真不會裝。
但好在也不用她裝,言徹直接上了駕駛座,“我來開車吧。”
陳依凡松了口氣,坐在了簡舒月身邊,剛坐好,簡舒月就纏上來了。
陳依凡:“哎?舒月?”
後車座上,簡舒月死死抓着陳依凡的手,無意識嘟囔着:“言徹……你再敢跟我走一個試試?”
陳依凡:“?”
“你別想再消失……跑到國外,我也要把你找到……”
陳依凡弱弱道:“我的姐,我的手不是男人的手,你能小點勁兒嗎?”
很顯然,簡舒月滿腦子都是言徹,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快要把陳依凡給玩死了。
“她今天心情不好,真的是喝太多了。”陳依凡小心翼翼的說了句:“不好意思啊。”
話是對言徹說的,但是不知為何,陳依凡覺得言徹的氣場很強,壓根不像簡舒月說的那樣。
在簡舒月的口中,言徹還是那個跟小時候一樣需要她保護的‘弟弟’。所以陳依凡也一直以為言徹還跟小時候一樣,是個漂亮文靜的男孩子。
但今天一看,根本不是。
“沒事。不用跟我道歉。”言徹背對着她們開車,時不時的趁紅綠燈的時候回頭看簡舒月一眼。
簡舒月一直死抓着陳依凡不放。
陳依凡剛才還覺得自己得裝着不行,這會兒是真覺得不行了,剛到公寓她就趕緊對言徹說:“你快,快把她送上樓吧,我不行了。”
言徹看了一眼死死抓着她不放的簡舒月,一聲不吭的拉開車門,彎身想把簡舒月抱出來。
奈何簡舒月死活就是不放手,眼看陳以凡被她的手勒的脖子都紅了,言徹皺了皺眉,說:“舒月,放手。”
言徹的聲音一響起,簡舒月的手立馬就松了。
陳依凡心說我的媽呀,簡舒月你本性都暴露一半了你知道不?
但她也挺樂見其成,覺得真的全暴露了也沒什麽不好。
畢竟簡舒月這些年來,活得太壓抑了。
她壓抑的源頭一個是工作,一個來自家裏,還有一個,應該就是來自眼前這位了。
“那什麽,麻煩你了,我剛才也喝了點酒,就先回家了。”陳依凡捂着自己的腦袋,也沒察覺自己剛才還說了沒喝酒,匆匆攔了輛出租車就把自己塞了進去。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言徹已經把簡舒月抱進去了,不禁感嘆:“我的天,那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阿徹啊。”
“真怪不得能把你氣成那樣。”
當然,不光是氣,還有執念與思念。
不管是開心還是憤怒,人的情緒總是随着在意的人浮動的。
……
簡舒月一進門就要吐,等好不容易落到地上,她又吐不出來了,這感覺難受的很。所以她用力抓着身邊的人,一邊用這種方式減輕自己的痛苦,一邊又借此發洩着某種情緒……
“好難受……”
“張嘴。”有人掰開她的嘴巴,把冰涼的水灌了進來。
簡舒月喝了幾口冰水,舒服了一些,她睜開眼看了一眼,還以為身邊還是陳依凡,卻發現是另一個人。
她立刻暴怒:“你是誰?為什麽抓着我?”
言徹看着她因為難受和憤怒而發紅的眼睛,說:“不認識我?”
簡舒月伸出手,一把捧住他的臉,湊過去看。
她看不清他的臉,但是感覺到了是他。
“你是……你是言徹?”
言徹握住她的手腕,說:“是我。”
簡舒月看了他許久,身體慢慢顫抖着,眼裏嗖的一下就落下淚來,“你跑到哪裏去了?”
言徹還沒說話,下一秒她就哽咽的低吼出聲:“我還以為……你出事不在了,又或者再也不回來了,你知道嗎?”
言徹握住她發抖的手,輕輕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你對不起什麽?是我對不起你!”她一邊崩潰一邊死死抓着他,“當年我找你,到處找不到你!我一個人跑了好幾十裏路,又差點被壞人拽上車,我到處跟人打聽你住在哪裏,可是沒人告訴我,我連你爸爸媽媽是誰叫什麽都不知道!秦奶奶她家裏什麽都沒留下,她去世之前就把所有東西都燒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我到處找你,我想找到你,可是我怎麽找不到,沒有人知道你在哪裏——”
說到最後她幾乎是在嘶吼了,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房間裏也沒有開燈,她什麽都看不清。一雙手胡亂的去抓他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臉。
一片濕潤。
巨大的自責像潮水一樣把她淹沒。
“阿徹?阿徹?你哭了?”她手忙腳亂的捧住他的臉,一邊哭一邊說:“你別哭,是我不對……我沒讓你見到秦奶奶最後一面,那個時候我太害怕了,對不起……我不該瞞着你把你拉走。我真是個傻瓜,那是你的親人啊,我怎麽能那麽做?”
小時候的簡舒月像個傻瓜,所有人都覺得她頑劣、暴躁,不是一個好孩子。
可她分明也是膽小、懦弱又愚蠢的小孩。會害怕,會不安,會用張牙舞爪的壞脾氣來保護自己和喜歡的人。
會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成長中陷入無限的自責和懊悔,拼了命的想要彌補。
“沒事了。”
她聽見他沙啞的聲音,然後整個人都被他抱在了懷裏。
“都過去了。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他抱着她,伸手輕輕抹去她臉上的眼淚:“其實我的外婆……她早就已經跟我做過告別了。所以我知道她去世的時候,也沒有那麽難接受,因為我知道,她走的時候一定是安詳的。她這一生都過的很自由,到老了也一樣。所有人都覺得她孤苦無依,但其實那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說過她從不後悔。自從她最愛的人離世,她就一直在靜靜等着那一天的到來。死亡對她來說并不是什麽恐懼的事,而是她一直期待的,另一種方式的重逢。”
“我從來……從來都沒有怪過你,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