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怪物的妻子(八)
第08章 怪物的妻子(八)
白心簡忍不住問起了0048:“怎麽回事,他眼睛的瞳色怎麽和克洛德一樣?”
【克洛德?】0048的語氣透着茫然,【他們的瞳色不一樣啊,簡簡,你是不是色盲?克洛德的右眼是淺金色的,沈予淮的眼睛是黑色的呀?】
白心簡:“?”
他又仔細看了看沈予淮的眼睛。
他确定自己沒看錯。
難道,這是一只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眼睛?
白心簡不動聲色。
他不會傻到和0048信息共享。
不如就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吧。
沈予淮和白心簡熱絡地對視了一會兒。
會用“熱絡”這個詞,是因為白心簡真的覺得對方望着自己的表情很熱切。
像一只許久未見主人,正在搖尾巴的狗狗。
?
這是正常的嗎?
書裏不是說沈予淮和白喻是塑料婚姻?
他在看着我,他在看着我~!
白心簡此刻聽不到怪物的心理活動,不知道怪物的心情有多雀躍:“他和我對視了,好喜歡~!”
甚至句尾都勾起了小波浪。
或許是二人對視的氛圍太旖旎,惹得不遠處江綏的爺爺——江鼎城幹咳了一聲。
沈予淮不主動招呼,江鼎城只好領着江綏自己上前。
“沈上将,”江鼎城的聲音帶着這個年紀特有的沉郁和蒼老,“未曾想你今日竟會到訪,是我們招待不周了,沈上将在外打了勝仗凱旋,這麽大的事竟未有人提前通知。”
沈予淮轉過身的一瞬,面色神情與氣場均變得與剛才大不一樣。
他沉聲道:“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事,将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為了聯盟,都是常事。”
江鼎城怔了怔,伸出雙手,撫掌道:“好一句‘将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
他從身旁服務生的托盤中端起一杯酒:“為了聯盟!”
賓客們見狀,忙也舉起手裏的酒杯:“為了聯盟!”
被這麽一打岔,賓客們的注意力也全都被轉移,最終落回到江綏和江鼎城身上。
晚宴正式開始。
全程沈予淮都一直站在白心簡的身邊。
他要應付的人非常多,白心簡也算是直觀地感受到,這整個宴廳裏,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巴結沈予淮。
連帶着白心簡需要應付的人也變得多起來。
有沈予淮在身側,那些細細碎碎在背地議論白心簡的聲音都消失了,留下的只餘贊美。
怪不得原主在聽說沈予淮即将變成“不幸者”之後,急着給自己找下一個靠山。
這确實算得上一條捷徑。
宴會過半,白瀾和姜夙夫妻兩攜白家長子和另外一個養子到了。
四人一出現,賓客們一些若有若無的八卦目光又集中到了白心簡和白家兩夫婦身上。
白喻被傭人在廣場弄丢那年,白家夫婦以“過度思念小兒子”為由,前往福利院領養了一個和白喻差不多大的孩子,就是現在的白宇辰。
宇辰宇辰,征服宇宙星辰。
白家對這個孩子寄予厚望。
在白喻與沈予淮聯姻時,白宇辰正從帝都大學戰鬥系本科畢業,晉升為一名戰鬥系準研究生。
再有兩年,白宇辰就要研究生畢業了,未來他定然前途無量。
白家長子白栩更不用說,早已繼承白家的家業。
同在一個母親肚子裏出生,人生居然能被分割成這麽多條軌跡。
真是不可思議。
白心簡無法對白喻感同身受。
他只是個無法理解和體會到情緒的旁觀者。
遲來的白家夫婦和兩個兒子一起遞上厚禮,便開始忙着和江鼎城寒暄,幾人似有聊不完的話題,倒是做為小輩的江綏被晾在一邊。
他百無聊賴地環顧宴廳一圈,最後将視線落在了白心簡身上。
似是想起自白心簡到來,他還未和白心簡打過招呼。
他笑着端着酒杯,朝白心簡走了過來。
“白喻,好久不見?”江綏笑着沖白心簡舉杯。
白心簡禮貌颔首,和他碰了碰杯:“好久不見。”
江綏比白心簡小三歲,現在也就讀于帝都大學。
江綏大一那年,白喻因為一次社團活動,在學校裏和他有過短暫交集。
江綏又看向沈予淮:“沈上将。”
沈予淮亦是禮貌點頭。
“聽顧越哥哥說,他前段時間剛搬到沈上将家隔壁,不知道沈上将從前線歸來,有沒有來得及和他打個照面?”
沈予淮沉聲道:“顧越?誰?不認識。”
江綏:“?”
他擡頭看向沈予淮。
沈予淮個子很高,五官深邃,鼻梁高挺,配上那歐式的雙眼皮,垂眸看人的時候,有種藐視衆生的睥睨感。
偏偏沈予淮自進宴廳後,就未曾摘下軍帽,手上又戴着齊整又潔白的軍用手套,和江綏說話的時候,一只手端着酒杯,表情透着淡淡的漫不經心,像是在随意地聆聽手下做軍事彙報。
江綏随即意識到,在沈予淮這個位置上,很有可能真的不認識顧越是哪號人。
他的神色變得有些尴尬。
江綏原本是想提醒沈予淮,他的這位小丈夫有些不安分,看上去似乎對顧越這個新鄰居有意思。
前段時間他開車路過顧越新搬的那片軍屬小區門口,親眼看見白喻手裏提着一盒甜食,在向顧越示好。
做為江家獨子,又從小優秀,江綏身後的追随者甚衆,他對于這些情感方面的事有着與生俱來的敏感。
他看得出白喻看顧越的眼神絕對不簡單。
特別是與蟲族一戰告捷,原本應該凱旋回來開慶功宴的沈予淮遲遲不見蹤影,之後帝都關于沈予淮成為不幸者的謠言四起,他就不信白喻還能坐得住。
但……如今沈予淮平安又清醒地回來了,他想挑撥似乎都沒了理由,只能自讨了個沒趣。
白心簡也是沒想到,一整個晚上,沈予淮都緊緊跟在他身後,像個跟屁蟲。
就連他想去洗手間,對方也差點沒跟他一起進隔間。
這讓白心簡感到非常好奇。
沈予淮莫不是轉性了?
還是被污染物感染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家裏還有個家屬,開始學會珍惜自己的婚姻和家庭了?
從洗手間隔間出來,白心簡站在洗手池邊洗手,沈予淮也跟着洗手。
白心簡站在烘幹機下烘手,沈予淮過來遞了一張擦手紙。
白心簡:“?”
他百思不得其解。
人的想法實在太奇怪了,果然不是他這種情感淡漠症患者能理解的。
正要走出洗手間,白心簡忽然聽見牆外走廊傳來一聲低語:“找到沈上将了嗎?”
“找到了,”另一個聲音道,“在洗手間,差點跟丢,吓死我了。”
“沈上将被污染物感染的事絕不能被人知道,要不然我們沒法跟上面交代……”
“你說上面為什麽會同意放沈上将出來?一直關在病房裏不就好了?”
“蟲族戰事了了,沈上将遲遲不露面,更容易引起民衆恐慌。”
“也是奇怪,別人被污染物感染,大部分時候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聽聯盟機密病房的醫護說,沈上将幾乎從來沒有喪失過神智,一直都很清醒。要不是因為和沈上将一起參與戰後體檢,親眼看到醫護從沈上将的血液中提取出高濃度污染物,我差點都要以為這是一場政治迫害了。”
這兩個人在洗手間外肆無忌憚地聊天,生怕旁人不能發現他們似的。
意識到門外說話的兩人或許是聯盟派來監視沈予淮的,白心簡停住腳步。
沈予淮就在他身後。
很顯然也和他一樣聽到了門外二人的對話。
白心簡開始思考現在自己該做出一副什麽樣的反應比較合适。
他不小心窺視到沈予淮的秘密,現在是應該覺得尴尬、擔憂,還是害怕?
沒等到白心簡擺出合适的面部表情,他忽然感覺到身後的氣壓降低。
頭頂的日光燈忽然發出“嗞嗞”的電流聲。
洗手間燈光忽明忽暗,白心簡身後的屬于沈予淮的影子開始慢慢膨脹——
膨脹——
最後像一只巨物,黑暗的陰影将白心簡徹底籠罩——
“吃掉——吃掉——”
他聽見一個嘶啞的聲音道:“他知道了我的秘密——吃掉——”
【怎麽回事簡簡?】0048慌張的聲音在白心簡的腦海裏響起,【沈予淮怎麽突然怪化了……這毫無征兆啊?】
“可能是我不小心聽到他的秘密,讓他受了刺激?”白心簡一點也不害怕,他倒是也很想體會下什麽叫害怕,不過……
他問0048:“我現在要不要演一下害怕的樣子?”
【這都什麽時候了快想辦法去外面求救啊!】0048真是搞不懂白心簡的腦回路。
“哦——”白心簡覺得0048說得有道理,正準備伸手開門,“嘣”地一聲,一只遍布紅綠青筋,膚色慘白的怪手越過白心簡的臉頰,死死抵在門上。
很顯然,那怪物并不想讓白心簡離開。
怪手尖利的指甲劃破了白心簡細嫩的臉頰肌膚,圓潤如珍珠般的血液從他頰邊的傷口裏冒了出來。
“嘶——嘶——”白心簡感覺到怪物離他越來越近,一股腥臭而溫熱的呼吸噴散在白心簡的臉頰和頸側。
“求求你,放過我……”白心簡入戲了,他開始渾身不住地顫抖,漂亮的淺棕色雙眼蒙上一層氤氲的水霧。
“呼——呼——”怪物的氣息變得更濃郁,呼吸聲也變得更為響亮。
白心簡開始感覺到一種陌生的,隐約又有些熟悉和久違的“興奮”——這大概就是興奮吧,一種深埋在骨子裏的破壞欲。
哪怕即将要被破壞的是他自己。
白心簡微微顫栗,哭着道:“求求你,放了我……”
怪物伸出尖利的獠牙,将白心簡死死按在門背後,對準他白皙的頸項,狠狠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