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怪物的妻子(十)
第10章 怪物的妻子(十)
将白心簡扶回家中,克洛德回去停好車,重新回到洋房裏,他看見白心簡正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昏昏欲睡。
克洛德過去拍拍他:“太太,回房間去睡,這樣會感冒的?”
“嗯?”白心簡困頓地睜開一只眼,“太困了,克洛德,你讓我再睡一會兒吧……”
他的聲音膩膩乎乎,像在撒嬌。
“應該是失血造成的,”克洛德道,“至少先洗把臉,換身衣服再睡。”
他知道,他只是個花匠,今天的工作到這裏應該結束了,否則就成了僭越。
但他還是忍不住,沒辦法看着白心簡就這樣帶着傷獨坐在這裏,什麽也不管。
“太太……”克洛德伸出了手,将他從沙發上扶起,“我帶您去卧室。”
白心簡迷迷糊糊地被克洛德攙扶着站起來,又跌跌撞撞地靠着他上樓。
将白心簡扶到床邊,讓他在床上躺好,克洛德又走進洗手間,接了一盆水,拿了一條毛巾,端着水盆出來。
“太太,洗把臉。”克洛德輕輕喚他。
但白心簡半張臉埋在枕頭裏,似乎已經睡着了。
他将毛巾打濕、擰幹,扶着白心簡的頭,讓他側過臉。
眉毛、眼睛、鼻子……
他用毛巾寸寸描繪白心簡的臉。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對方頸項上的繃帶,以及那枚他親手紮的蝴蝶結上。
真漂亮啊。
克洛德在心裏感慨。
他想起了在江家宴廳後面的洗手間,祂将臉埋在他白皙的頸項上,張開嘴,露出尖利的獠牙,用牙尖狠狠刺破對方的皮膚,然後,那溫熱帶着馨香的血液便緩緩流淌進祂的嘴裏,流淌進祂的胃裏,和祂的身體融合在一起。
真美妙。
祂好想把他切成一塊塊,全部吃進肚子裏。
不行。
不行。
腦海中似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祂:他是人類,人類太脆弱,只是被吸了幾口血就已經虛弱成這樣。如果被切成一塊塊,那他一定會受不了。
要愛護。
克洛德輕手輕腳地,幫白心簡把臉擦幹淨,又去換了盆水,幫他把鞋脫掉,簡單地幫他擦了擦手腳,然後把周圍濺出的水漬打掃幹淨,替他撚了撚被角。
“晚安。”克洛德輕輕地對白心簡道。
他彎下腰,湊近白心簡。
那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
人類的禮儀太繁複,不适合他。
可是他又不能吃掉白心簡,也不能喝他的血。
最後他笨拙地,張開嘴,在白心簡的臉頰上輕輕地啃咬了一下。
這就算是一個吻吧。
克洛德滿意地伸出大拇指,小心翼翼地幫白心簡抹去自己方才留在他臉頰上的濕潤痕跡,這才從他的房間裏退了出去。
**
第二天,聯盟派了人登門拜訪,告知白心簡關于沈予淮的事,并請他保密。
沈予淮成為不幸者的事情不能洩露出去,否則民心将不穩。
在得到白心簡的保證後,聯盟派來的人便離開了。
【到此為止,劇情又回到正軌了,】0048道,【原主在确定沈予淮變成不幸者後,開始主動積極地接觸顧越。】
白心簡打開電視。
電視裏正在播放關于城市裏“不幸者”變得越來越多的新聞。
大部分人的心境和想法,都不是一朝一夕,一蹴而就的。
帝都或許表面上還風平浪靜,但在管理相對松懈的其他一部分城市,已經整個亂套了。
新聞裏,民衆因為恐慌,正在超市瘋狂采購,貨架上擺放的紙巾、礦泉水、餅幹和罐頭等生活必須品被搶購一空,甚至由于過于混亂,超市入口處出現了人擠人和踩踏的現象。
記者和新聞主持人在提醒大家,聯盟能控制好局勢,最新一批的感染物血清馬上就要研制出來了,相信人類可以戰勝病毒。
可誰在乎呢?
大家只在乎自己下一秒會不會死,貨架上的物品會不會下一秒被其他人搶光,導致自己最終餓死在家裏。
相比起等待虛無缥缈的污染物血清,身邊人變成不幸者的可怖模樣,最親近的人接二連三被疾控帶走,或被感染者襲擊離世,才是造成人們恐慌的根源。
“太太。”白心簡正看着電視,忽然聽見蘇琴叫他。
白心簡擡頭。
蘇琴看了眼正播報着新聞的電視,猶豫了一下,對白心簡道:“您下午預約了聯盟軍屬協會的品茗茶話會,還要去嗎?”
她擔心白心簡看到新聞裏的畫面後不敢出門。
白心簡眯了眯眼:“當然要去。蘇琴,幫我準備套衣服。”
蘇琴點頭,去樓上卧室幫白心簡整理出一身行頭。
太太還是那個太太,一點沒變,面子比天大的事情都重要。
穿戴和收拾整齊,白心簡坐上司機的車,去往聯盟軍屬協會。
他之所以會去那裏,倒不是為了虛無缥缈的面子。雖然,昨晚在江家宴席上出了那樣的事,依照原主的性格,他确實也亟需對外證明他現在過得很好,如果在茶話會上有人和他打招呼,原主應該會不露聲色地告訴對方,他的丈夫沈予淮昨晚只是因為臨時有事先走一步,并不如外面傳言的那樣,說什麽他變成了不幸者。畢竟原主一向要面子。
白心簡之所以會主動去參加那場茶話會,是因為那裏離聯盟軍區的辦公大樓很近。
而顧越所在的琥珀戰區的辦公地點也在那裏。
只要多走幾步路,說不定就能在那裏和顧越偶遇。
在原文裏,白喻幾乎沒有去軍區的辦公大樓探望過沈予淮,因為沈予淮總是在前線,不常出現在辦公大樓,就算出現,他通常也不會出來和白喻見面。
他會說:“有什麽事不能回家說?”
所以白喻向來對這項扮演夫夫恩愛的活動沒多大興趣。
但顧越不一樣。
在白喻心裏,顧越是個禮貌而紳士的男人,就算不喜歡他,大多數時候也不會拒絕他。
或許這就是所謂“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這個階段的白喻,對顧越充滿了新鮮感。
不僅僅是因為看中對方可以成為自己“未來的靠山”,還因為他是真心覺得,顧越要比他看了兩年早已看膩的沈予淮年輕帥氣得多。
“很不錯,”白心簡坐在轎車後座,饒有興致地對0048道,“年輕的聯盟軍官丈夫,在去往偷情的路上。”
【看出來你真挺八卦的,連自己的瓜都吃,】0048提醒白心簡,【別忘了不能崩人設。】
下了車,步入茶會廳,白心簡看到寬敞明亮,窗明幾淨的茶會廳裏,不同角落的圓桌旁都已經坐了不少人。
特別是靠近落地窗方向的那幾桌。
那片落地窗戶,正對着隔壁的聯盟辦公大樓。
“我老公的辦公室在二十一樓。”
白心簡遠遠地,聽到兩個婦人在桌邊讨論:“他原本是獵鷹戰區的機甲檢修師,現在被調到內勤崗,工資雖然少了點,但勝在清閑。我就在這兒等他下班,一會兒和他去附近皇後路的餐廳吃晚餐。”
“真幸福,你們結婚多少年了?”
“快七年了吧,馬上就要七年之癢,下個月就是我們結婚七年的紀念日,他說要找個地方和我一起過,還說要送我一枚新的戒指。”
“你們感情真好,真羨慕啊……對了,我聽說昨天江小少爺的生日宴會你也參加了?外面那些關于沈上将的傳聞是不是真的?”
“我……我不知道,雖然我老公是獵鷹戰區的,但這種關于高層的事他們不能對外透露的,連我都不能說……不過我估計沈上将應該沒事吧,要不聯盟不得亂套了?”
軍屬茶話會的作用,基本上就是給聯盟的軍屬們提供一個交流和解悶的平臺,大家在這裏聊的話題很雜,運氣好的,通過一場茶話會,可以在聯盟內部拓寬不少人脈。
可惜白喻的人緣向來不好,他們知道沈予淮向來不喜歡這種裙帶關系,走讨好白喻的路子行不通。再加上白喻本身脾氣驕縱,在白家時不受寵,大家都知道和他套近乎沒用,漸漸地,這種場合下,大部分人除了和他簡單地打聲招呼,都只當他是個透明人。
白心簡無所謂,他不需要有人和他聊天,反正他也體會不到樂趣,就當是吃瓜搜集人生素材。
正當他偷聽到隔壁的兩位婦人說到誰家的夫人出了軌,被丈夫的家屬當場捉奸見雙,最近正在聯盟軍屬法庭鬧離婚之類的八卦時,忽然擡眸看見對面的聯盟辦公大樓裏,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正從裏面大步流星地走出來。
是顧越。
白心簡放下手裏甜得膩味的糕點,匆匆從茶會廳裏跑了出去。
察覺到白心簡的行為,0048吓了一跳:【宿主你幹什麽?】
“演戲啊!”白心簡道,“沈予淮成了不幸者,消息會不會洩露對白喻來說又不重要的,他只在乎自己有沒有靠山。這時候讓別人察覺到他和情夫的奸情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反正沈予淮又不會在這時候突然來找他,在他心裏,沈予淮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不得不說,宿主将白喻的心理揣摩得非常到位,但宿主的行為似乎比白喻要更大膽。
現在可是白天!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在茶會廳衆多聯盟軍屬的注目下,白心簡就這樣歡快地,像一只蝴蝶般奔向顧越。
“顧上尉~!”還好白心簡沒有直接撲過去,而是在距離顧越幾步外的地方停下。
微風吹亂白心簡柔軟的發絲,他脖子上的傷還沒好,為了遮蓋傷口,今天選擇了一條質感柔軟的絲巾系在脖子上。
他背着手,微一歪頭,笑着湊近顧越道:“下班了?我今天來參加茶會,正好也快結束了。為了感謝你昨晚送我回家,可以順便請你吃頓飯嗎?”
顧越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像有一只漂亮的彩色蝴蝶悄悄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幹咳了一聲,難得地有些說話不流暢:“可……可以,那你稍等我一下。”
“好啊,”白心簡笑笑,“我坐你車,那我在這兒等你。”
他脖子上的絲巾随風搖擺,那只“落在”顧越肩膀上的蝴蝶也跟着扇動起了翅膀。
顧越臉頰微紅,倉促地轉身前往停車場。
“天,我剛剛沒看錯吧?”茶會廳裏,不少男男女女都驚嘆起來。
“那是白家的小少爺?”
“就是沈上将家那位……”
“他在勾搭顧越?”
“怎麽回事?”
“這不會是真的吧?太不要臉了!”
“趁着沈上将不在就……”
“這事情沈上将知道嗎?”
“我敢打賭,這一定會是明天聯盟小報的頭條新聞!”
無人察覺的角落裏,有一個高大又身姿挺拔的身影正立在那兒,面色沉沉地望着站在聯盟大樓外四下張望,等着顧越開車來接他的白心簡。
是我的。
是我的。
怪物的喉嚨裏發出憤怒的低沉聲響。
他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
倏忽間,那身影化作一道黑霧,眨眼消失在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