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被霸淩的獻祭者（九）
第43章 被霸淩的獻祭者（九）
裴嶼的心跳漏了半拍。
其實白心簡這話問得頗有些“崩人設”, 他正在為陳冰指責他“害死”自己爸爸而擔憂害怕，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問出這個問題。
但白心簡還是問了, 而裴嶼因為過于心虛和自責，沒有意識到白心簡問這話有什麽不對。
他甚至因為一時編不出合适的謊話而語塞了。
“你不對勁！”白心簡皺眉，又恢複了白曦那種說一不二, 不谙世事的嬌慣小少爺模樣，“你不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讓你走的，不對！你現在就算說了你要去幹嘛，我也要跟着你！這是你欠我的！”
“我什麽時候欠你？”
“你忘了你說要答應我兩個要求？”
裴嶼無奈，只好答應讓他跟着。
這下惡鬼不答應了：“喂，你想做什麽？我警告你，別讓他壞了我們的事！”
“我都不怕, 你怕什麽？”裴嶼在心裏笑了一聲, “他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 還能影響到你什麽？”
惡鬼覺得裴嶼說得有道理。
他這個同學, 看起來細胳膊細腿, 一點用都沒有, 也不知道裴嶼之前為什麽會被他欺負得那麽慘。
要它說，人類還是太軟弱無能, 要不是它非得需要一個人類幫他維持能量, 它也不會選擇裴嶼這麽個聖父。
每次它吃個人，這裴嶼就露出一副天都快塌了的表情, 還得自己出面安慰他, 真是麻煩。
惡鬼忙着鄙視裴嶼和白心簡, 卻沒發現裴嶼今天其實也有些不對勁。
出租車載着裴嶼和白心簡來到一個小區外。
白心簡和裴嶼一起下了車，他有些不懂地問裴嶼：“你來這裏幹嘛？這裏看上去不像你家啊？”
這算是一片中高檔小區, 門口有保安亭，進出車輛需要登記，剛才白心簡就看到一輛至少價值一百五十多萬的邁巴赫從小區外開了進去。
這裏面起碼住的都是白領工薪階層。
他當然知道裴嶼不可能住這兒，明知故問罷了。
裴嶼卻出乎白心簡預料的，沒有編出什麽像樣的敷衍理由來，而是直接道：“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這語氣……
白心簡終于敏銳地察覺不對了。
“0048，”他問系統，“看下污染物數值，這裴嶼是不是黑化了？”
【是開始波動了，簡簡，你還記得原書有個設定嗎？惡鬼吃的欲望越來越多，能量越來越大，一時間無法消化的邪惡欲望會暫時轉移到裴嶼的身上，等到可以消化了再全部吸收，但這樣一來，那些亂七八糟的欲望總會在裴嶼的身上殘留一些，所以到故事後期，裴嶼找高人把自己和惡鬼剝離之前，曾有一段時間時不時地會陷入癫狂。】
白心簡當然記得這段。
看來裴嶼是被惡鬼影響了。
機會似乎來了。
白心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也不知道怪物在這個世界上找到多少祂的碎片了，這幾天怪物都沒有出現，白心簡還以為祂會按照約定每天都來呢。
在保安亭進行了簡單的登記，白心簡和裴嶼一起進入小區。
越往小區深處走，裴嶼身上的污染物數值波動得越大。
“今天的任務目标有三個，”惡鬼在裴嶼的腦海中道，“一個是患有暴食症的吃播，最近她的食欲已經達到頂峰，可以收割了，另外兩個是毒蟲。”
說到毒蟲，惡鬼的語氣也很鄙夷：“毒蟲就不說了，各種欲望能量都是最強的，只是這種帶毒的東西我不怎麽愛吃，吃多了怕對我自身的能量有影響。”
“那你還吃？”裴嶼道，“你現在已經開始饑不則食了？”
“順路而已，”惡鬼“嗤”了一聲，“看在他們是新毒蟲的份上，賞他們個痛快，他們說不得還得反過來感謝我。”
裴嶼沒說話。
以往惡鬼吃兩個已經頂天，今天居然一下要吃掉三個。
看來它這胃口擴展的速度已經越來越快了，不知道再過一段時間，它會不會一次要吃四五個五六個？
裴嶼的心情異常沉重。
真的要盡快想辦法解決這個麻煩了，不能讓它一直纏着自己，否則裴嶼這一輩子都無法安寧。
收割掉兩個毒蟲後，惡鬼打了個飽嗝，對裴嶼道：“繼續，四單元303。”
裴嶼的心情莫名煩躁，總覺得心裏有某種不屬于自己的欲望在不停翻滾，他不耐煩地問：“你真的還能吃得下？”
“怕什麽？”惡鬼道，“吃不吃得下不需要你操心，我要是真吃不下會告訴你的。”
【裴嶼的污染物數值已經攀到一個接近臨界點的數值了，】0048提醒白心簡，【但看他這樣子，好像那惡鬼還想再吃一個人，簡簡，你看現在是不是個刺激他的好機會？】
白心簡：“再等等……”他沉思，“現在沒有什麽刺激他的理由，這惡鬼或許有把握還能再吞下一個，我們看看再說。”
“裴嶼！裴嶼！”白心簡和0048聊完，追了上去，“你剛才就在那戶人家門口站了一下？什麽也沒幹就走了？你到底在幹什麽？你接下去還要去哪兒？”
裴嶼不說話，右眼的藍光忽明忽暗，只顧着朝四單元疾步走。
他步子邁得很大，白心簡三步并作兩步才能追上，叫他他也不應聲，白心簡只得閉嘴。
跟着一個戶主進入四單元的入戶大門，裴嶼按下了電梯按鈕。
電梯緩緩下行。
剛才那位戶主或許住的樓層低，直接從安全通道走了，此時的底層樓梯間裏只剩下裴嶼和白心簡。
白心簡感覺到這樓道中吹起了陣陣涼風。
他摸了摸自己手臂，打了個寒噤，問裴嶼：“你有沒有覺得樓道裏冷飕飕的？”
裴嶼不回答，
白心簡看向裴嶼，在他的臉側打了個響指：“裴嶼，你怎麽了？”
“閉嘴！”裴嶼煩躁地皺起眉，“別吵！”
【簡簡，他好像快失控了？】0048提醒白心簡。
白心簡不再打擾他。
電梯到了，二人走進電梯裏。
“滋啦”電梯燈光開始閃爍，忽明忽暗。
電梯門緩緩關上。
整個電梯轎廂裏唯有電梯上升的機械聲。
燈光有節奏地閃，電梯廂裏的溫度開始降低，四面電梯牆上逐漸出現冰霜。
是怪物來了？
白心簡開始聆聽0048吧的動靜，發現它又下線了。
一條柔軟冰涼的觸手緩緩纏上白心簡的腰間。
觸手尖高高擡起，蹭了蹭白心簡的臉。
緊接着，他的腰間出現了另一條觸手。
白心簡：“？”
觸手多了一條？還是一分為二了？
看情況是多了一條，因為兩條觸手很快吵了起來。
“走開！心心是我的！他的腰只有我能圈！”
“走開！”另一個更尖利的聲音響起，“心心是我的！他是我‘老婆’，他全身上下都是我的。”
白心簡：“……”祂、祂們在說什麽？
白心簡身後冒出了一陣冰涼的氣息。
他擡頭，看到電梯門上的倒影。
是黑影子怪物。
但現在有裴嶼在場，他不太好開口和裴嶼直接對話。
白心簡回頭，試探着問裴嶼：“裴嶼，你有沒有察覺到電梯裏有什麽不對？”
裴嶼并沒有回答。
倒是怪物似乎覺得自己在這兒，白心簡居然還把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有些不爽。
“吧唧”一聲，觸手尖貼在白心簡臉上，強迫白心簡把視線轉回來。
“心心！心心！”另一根觸手在白心簡的腰間歡快搖晃，“看我！看我呀！”
白心簡：“……”
電梯到了，裴嶼邁出電梯。
白心簡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他始終落後在裴嶼身後半步的距離。
鑒于裴嶼現在的精神狀态，白心簡判斷他可能無法關注到周圍的其他事，那也應該聽不到他和怪物的對話。
白心簡便對怪物道：“那是你的一塊碎片，你知道他現在要幹嘛嗎？”
“吃人。”怪物嘶啞的聲音在白心簡旁邊響起。
“吃人！吃人！”白心簡腰間的觸手瞎湊熱鬧，“吃人會變強大！”
白心簡：“……”
看來這怪物真的很低智。
白心簡只能試圖和祂講道理：“吃人不會變強大，還會影響你們……陸之謹。”
他開始嘗試叫怪物的名字。
周遭的空氣流通速度忽然變大了，像是凝聚出了力量強大的風暴。
黑霧籠罩的怪物停在原地，祂用粗粝的聲音問白心簡：“你叫我……什麽……？”
“陸之謹。”白心簡嘗試叫着這個記憶中曾出現過的名字。
黑影晃動變幻着，雖然無法看到此刻怪物的表情，但白心簡依然能體會到怪物現在波動的情緒。
不一會兒，黑影消散，怪物像是忽然間消失了。
？
怎麽了？
情緒波動太大，支撐不住實體了？
白心簡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間。
兩條觸手歡快地扭來扭去，像是被白心簡摸得很開心，觸手尖尖纏上了白心簡的手臂，在白心簡手腕上撓了撓。
白心簡：“……”
還好，沒全跑光。
白心簡擡頭看向裴嶼。
裴嶼在一戶人家門外停下。
不一會兒，白心簡聽到門裏傳來有人倒地的聲音。
“裴嶼？”白心簡嘗試着叫他，“你到這裏來是幹什麽的？你有沒有聽見有人倒地的聲音？”
裴嶼安靜地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惡劣地張開嘴笑了起來：“走！”
他上來一把拉住白心簡的手腕：“快下去報警，這小區一共四了三個人！”
他手腕力氣很大，把白心簡的手抓得死死的，白心簡被他一拖，整個人不受控制往前傾。
“啊——！”兩條觸手在白心簡的腰間齊齊尖叫，“放開！放開心心的手！”
“壞蛋！打死你！吃了你！殺掉你！”一條觸手“啪”地抽上了裴嶼的手臂。
裴嶼轉頭，深藍色的右眼森森盯住那條抽打他手臂的觸手。
觸手居然感到害怕，畏縮地繞回到白心簡的腰上。
嗯？
裴嶼失去神智了？
是不是代表他此刻已經突破了污染物數值的闕值？
可惜系統現在不在，無法檢測他現在的數據。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黑影不見了，裴嶼此刻的狀态看起來又無法和他直接對話。
時機不對，還得等。
白心簡被裴嶼一路從十幾層樓拖到樓下。
這怪物甚至不知道搭一下電梯，一路走的都是樓梯，差點把白心簡累岔氣。
兩人走出小區大門，裴嶼甚至有閑情停下來和保安對話：“一會兒又警車過來，記得給他們開門。”
“你瘋了？”惡鬼壓低聲音，對裴嶼道，“你這樣大張旗鼓，除了惹得別人懷疑你，對你有什麽好處？”
“對我沒好處，對你自然也沒好處，”裴嶼和惡鬼對話的語氣十分惡劣，“今天我忽然不想低調，看看一會兒警察會不會來找我。”
惡鬼像是十分憤怒，不過終究沒有多說什麽。
白心簡猜測着裴嶼此刻的用意。
莫非他是想把事情鬧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怪物消失，觸手無法長時間在白心簡的腰間維持形态，等白心簡站在小區外等了會兒，再次低頭，發現腰間的觸手已經不見了。
裴嶼問人借了手機打了報警電話，不一會兒，警車嗚鳴着趕到。
他們找到裴嶼所說的兩戶人家，破門而入，最終在裏面發現三具剛剛死亡的屍體。
作為報警者，白心簡和裴嶼被叫去警局問話。
白心簡裝作一問三不知的模樣，警察見從他身上問不出什麽，便不再多追究，白心簡在等候室裏坐了一會兒，沒想到裴嶼也被放了出來。
顯然關于那三個人的死亡，警察根本沒有懷疑到裴嶼和白心簡身上。
他們只是個普通的高三學生而已，又怎麽會和毒蟲扯上關系。
再加上死去的另一個人是個主播，平時生活和飲食極其不規律，這次死之前吃了很多東西，警方初步判定她是撐死的。
死者雙方除了同住一個小區，也沒有任何其他關聯。
裴嶼和白心簡自然很快被排除了嫌疑。
從警局出來，裴嶼似乎清醒了很多，但他仍舊不怎麽說話，也不曾試圖和白心簡解釋什麽，心情看起來十分低落。
白心簡等到他終于看上去像是能溝通了，才嘗試和他交流：“裴嶼？”
他小心翼翼地。
“你到底怎麽了？”白心簡的眼神中透露出畏懼，“你說會死人，這次這片小區還真死了三個人，你到底怎麽知道他們會死的？”
裴嶼擡眼看他。
“你大可以把真相告訴他，”惡鬼威脅裴嶼，“就看我能不能找到機會把他吃掉了。”
裴嶼猶豫一番，最終只是沖白心簡搖頭。
“你有苦衷？”白心簡發揮着天真小少爺該有的想象力，“你該不會是什麽救世英雄，能在某些人将死之前的多少多少秒，預感到他的死亡？你這次來是嘗試救他們的嗎？”
“那以後是不是提前打電話叫救護車會比較好？”白心簡摸着下巴，“還是說其實根本來不及打電話叫救護車？又或者太早來的話怕他們不相信？”
“不過，我知道很多提出打破常規理論的科學家在被證實理論的真實性之前都會被當成瘋子，你不說，是不是也因為害怕被當成瘋子？”
“沒關系，”白心簡拍拍裴嶼的肩，安慰他，“就算你選擇不救他們，也沒什麽要緊，因為有些人命該如此，人這一生或早或晚總會走向終點，怪不到你頭上。”
“那如果我說……”裴嶼深深望着白心簡，幽幽開口，“我其實不是救世的英雄，而是夜行的殺手呢？”
“啊？”白心簡張大嘴巴，裝作一時愣住的樣子。
裴嶼真的快瘋了，故事進展的速度不快，他瘋的速度看起來倒是比故事進度要快得多，不知道是不是蝴蝶效應。
得盡快想辦法幫裴嶼找到那個能幫他與惡鬼分離的高人才行。
回到學校已經晚自習下課了。
熄燈之後，白心簡一直睜着眼睛等待着，看今天怪物會不會來。
直到半夜十二點，宿舍的溫度降了下來，他才放心。
陽臺門“吱呀”一聲被風吹開。
或許是白天太累，這次裴嶼已經熟睡，并未察覺到異樣。
白心簡從床上坐起，掀開被子，幹脆從上鋪爬了下來。
宿舍中央，黑影慢慢凝成實體。
白心簡迫不及待問：“之前讓你去找你自己的碎片，找到了嗎？”
“心心！心心！”怪物身後的觸手搶着回答，“沒有！沒有，這個世界沒有怪物的碎片！”
“沒有？”白心簡看向怪物。
怪物點頭，擡起黑霧凝成的手，指向躺在床上的裴嶼：“只有他。”
“那你還記得嗎？我們在上個故事世界的約定？”
怪物似乎是不記得了。
“你要吞噬他，我們得把你所有遺落在故事世界的碎片集齊，你現在什麽都不懂，我希望你能想起一些事，那些事情或許和我也有關系。”
白心簡耐心地道：“你現在能吃掉他嗎？”
怪物搖頭：“他……吃掉我……”
“你是說只能他吃掉你？那他現在身上住着一只不屬于你們的東西，他還能吃掉你嗎？”
“不能……”怪物忽然黑氣大盛，雙眼的紅藍色光芒也變得熾烈起來，“惡鬼……”
祂的聲音變得低沉嘶啞，帶着威脅的嘶吼聲。
白心簡想起來了，故事裏，惡鬼吞噬太多欲望，招來不幹淨的東西，時不時會來騷擾裴嶼。
那麽這次怪物出現的目的就是來騷擾裴嶼？
白心簡轉頭看向仍舊在床上睡着的裴嶼。
怪物的各個碎片之間或許有感應，惡鬼吞噬太多欲望後，怪物應該是感覺到不适，所以才會找來。
這樣就說得通了。
不過怪物的原計劃是什麽？
祂打算怎麽騷擾裴嶼？
和惡鬼打一架嗎？
也不是不行。
白心簡忽然心生一計。
他大聲喊了起來：“啊——！”
突兀的尖叫聲在宿舍響起。
他連連退後幾步，抱住自己：“別過來，你別過來，我害怕！”
怪物：“？”
白心簡的動靜太大，把裴嶼吵醒了。
怪物背後的觸手正忙着湊過去和白心簡貼貼，聽到白心簡忽然發出尖叫聲，兩根觸手吓了一跳。
“心心！心心！”觸手們扭來扭去，“不要怕，手手保護你！”
“別過來！別過來！”白心簡左躲右閃，不讓觸手碰自己，“你們是什麽東西，好醜……啊！別碰我！”
怪物：“……”
兩根觸手：“？”
祂們瞬間蔫了，接着将注意力轉移到已經轉醒的裴嶼身上。
“啊——！”觸手也開始尖叫，“惡鬼！打死你！打死你！”
兩根觸手齊齊朝裴嶼的方向抽了過去。
惡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