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被霸淩的獻祭者(八)

第42章 被霸淩的獻祭者(八)

“都是因為你!”陳冰本來今天心情就不好, 看到白心簡,更是像吃了槍藥一樣,把一肚子的傷心和怒氣都發洩到了白心簡身上。

“我已經問過了!”陳冰拽着白心簡道, “你爸知道我爸要跳槽的事,他什麽都知道!他甚至知道我爸在炒幣!他故意什麽都不跟我爸說,也不告訴我爸他打算跳槽的公司根本沒準備幫他付賠償金, 故意在那兒等着我爸賠個傾家蕩産呢!”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爸在你爸公司,為你爸賣命幾十年!結果公司裏的人現在都排擠他,嫌他年紀大,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想跳槽的!他有什麽錯!你們這些從出生就住在金窟裏的人根本就不懂……白手起家有多難……我爸……我爸他是個好人……!”

陳冰大哭起來。

原本他說的這些話,裴嶼根本沒多少動容,直到陳冰的那一句“我爸是個好人”, 裴嶼的眸光一晃, 右眼出現暗藍色的光。

陳冰的那些話, 看似在指責白心簡, 最終都化為利刃, 一刀刀紮在了裴嶼身上。

裴嶼身上的污染物數值開始飙升。

【簡簡, 】0048檢測到了,提醒白心簡, 【你看裴嶼。他現在心理壓力一定很大, 數值又開始波動,你觀察一下。】

白心簡暗暗觀察着裴嶼, 決定再刺激他一下。

“陳冰……”他低着頭, 對陳冰道, “雖然你爸的死真的不是我造成的,但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 我可以讓我爸賠你點錢,或者讓他出資送你出國留學……”

“滾!”陳冰惡狠狠地道,“我不要你同情!”

“可是你爸爸是因為炒幣虧錢,心理承受不住壓力,才會突發疾病死掉的吧!”白心簡說着只有一輩子被保護着的天真富二代才說得出口的話,“他要是不炒幣的話,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了……”

陳冰盯着他,氣得眼眶通紅,恨不得捏着拳頭上來揍他:“不是因為你爸的公司太剝削,我爸會想到去炒幣賺錢嗎?他有什麽錯!他一輩子勤勤懇懇,能力也不差,就算他真的有錯,也輪不到你來審判他!”

裴嶼後退一步,捂着腦袋,看起來十分痛苦。

然而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白心簡和陳冰身上,沒人注意到他。

【簡簡!污染物數值已經很接近臨界值了!】0048提醒白心簡。

“你在幹什麽?”裴嶼的腦海裏想起惡鬼的聲音,“忽然之間這麽自責,心裏的欲望也暴漲了?”

“你是不是很想弄死自己,順便把我也摁死?”

惡鬼大笑着道:“不可能的,你死了确實對我沒好處,但要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你媽也活不成了,你舍得嗎?”

“人都死了,哪有舍得舍不得的,”裴嶼痛苦地道,“這麽多年,活也活夠了,沒了我,我媽确實也沒法活下去,那麽大家一起死好了,你不用逼我,我們大可以試試。”

“你試吧,別忘了你是人,我是鬼,沒了你我可以找其他宿主,但你要是想摁死我那可不容易,你真舍得?說不定其他人巴不得我選他們當宿主呢。有的人可不像你,這世上比你沒良心、沒同情心的人可多了……!”

裴嶼迅速冷靜下來。

“嘶溜——”惡鬼把裴嶼身上的欲望吃了個飽,“這就對了,你我合作明明雙贏,何必搞得你死我活,大家一起享受不好嗎?”

惡鬼一邊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一邊說着風涼的話。

【數值降了,真是這樣,之前猜到裴嶼的污染物數值上不去可能跟惡鬼有關,但沒想到這只惡鬼會影響我們完成任務,簡簡,看來必須得先除掉它了。】

【但是原書故事裏提到的那個幫裴嶼除掉惡鬼的高人現在還在外面雲游,這個時候肯定不會出現的,我們怎麽才能找到他?】0048開始發愁。

“不急,”白心簡很淡定,“既然已經确定了這件事,總能想辦法解決問題的。”

0048很滿意。

他的宿主果然很靠譜,很讓人放心。

從陳冰爸爸的葬禮上出來,白心簡和裴嶼都像剛經歷了一場兵荒馬亂。

白心簡故意扮演着垂頭喪氣,回頭一看裴嶼,也是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

“裴嶼?”白心簡叫他,“裴嶼?”

“什麽?”裴嶼回過神,擡起頭問,“怎麽?”

“你覺得陳冰說得對不對?”白心簡垂下眼睫,“難道真的是我的錯嗎?”

裴嶼眸光一閃,将視線瞥向一旁:“別想了,就算他爸爸是你爸公司的老員工,沒有被你爸善待,工作上的事也不應該帶到生活裏,是陳冰自己沒搞清這兩者的界限,他或許是因為太傷心,急于找個人發洩,你……”

裴嶼話還沒說完,就被白心簡一把抱住了:“我就知道你會理解我的。”

他将臉埋在裴嶼肩頭,沒一會兒,眼眶中泅出的眼淚把裴嶼肩膀上的衣服打濕了。

感覺到那股溫暖的濕意,裴嶼的臉莫名有些發紅。

哭了一會兒,白心簡裝作好很多的樣子,擡起頭。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裴嶼,我們現在去哪兒?要回學校嗎?”

他一副賴上裴嶼的樣子。

要換做是幾個星期前,裴嶼也沒想過自己和白心簡現在會是這種看似融洽的關系。

“你先回去吧,”裴嶼輕咳一聲,“我想趁這時間去醫院看看我媽。”

難得出來,經歷了這些事,即便是好學生裴嶼,今天也沒什麽心情再回去學習了。

“你媽媽生病了?”白心簡詫異地睜大眼,“你怎麽不早說,那我要不要買點什麽補品和保養品,和你一起去看看她?”

“你……”裴嶼想說“你難道不知道我媽生病的事”?

但看白心簡一副懵懂的樣子,料想他這人,可能平時除了他自己,對外人的事一概不上心。

可能白曦就從沒把他放在眼裏過,所以他的媽媽生不生病的,跟白曦有什麽關系?他為什麽要關心?

“算了,”裴嶼嘆了口氣,“你想去就去吧,但是先說好,去了醫院,你不要在我媽面前亂說話,也不要在她面前待太久,我讓你走你就先走。”

“為什麽?你嫌棄我?”白心簡委屈地撇嘴,“跟我做朋友你很拿不出手嗎?為什麽不讓我在你媽面前待着?”

“朋友?”裴嶼覺得有點可笑,但還是盡量克制住不對白心簡說太多過分的話,“走吧,去醫院。”

裴嶼想坐公交車,卻被白心簡攔住:“坐什麽公交車,直接打車啊,不然你又想因為我不知道怎麽掃公交二維碼被嘲笑?順路我還要去趟商場,去看你媽媽怎麽能兩手空空?”

白心簡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裴嶼真是不知道白曦這人到底怎麽想的,欺負他的時候理所當然,現在賴着他的樣子也理所當然,以前怎麽不知道他這人還懂人情世故?

兩人上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商場。

看得出來白曦這次對去醫院探望裴嶼媽媽這件事很重視,在商場的櫃臺挑來挑去,差點把那些看起來華而不實,高檔又貴價的保養品全買了,最後還是裴嶼阻止,說他媽媽吃不了那麽多,白曦這才半撅着嘴遺憾作罷。

大包小包地提着東西到醫院,二人坐電梯上樓,來到一間病房門口,裴嶼敲門進去。

護工寧姨正在給裴嶼的媽媽做按摩,聽到響動,二人回頭。

“小嶼?”柳書伊詫異道,“今天不是周末,你不是該上課嗎?怎麽忽然過來了?”

“今天學校有活動,老師讓我出來幫忙采買一些東西,我順路來看您,”裴嶼側身,讓出站在他身後的白心簡,介紹道,“媽,這是我的同學,叫白曦,他是和我一起出來的。”

白心簡禮貌地道:“阿姨好,這是我剛才在路上給您買的一些補品,您看看有沒有您可以吃的。”

“這麽客氣幹什麽?”柳書伊驚訝不已,“小嶼,你怎麽從沒和我提過你還有這麽個同學?你看你,來就來了,還帶那麽多東西,真不好意思……”

“沒關系的,”白心簡禮貌地道,“平時裴嶼在學校很照顧我,我給您買點東西也挺好的。”

白心簡的模樣看起來乖乖的,像是那種家長會喜歡的聽話孩子。

柳書伊知道裴嶼上的那所是私立貴族學校,其實一開始,她是建議裴嶼去上公立學校的,初三的時候,還沒中考,市裏很多學校都聯系過裴嶼,說是可以給他免學雜費,都希望裴嶼來他們的學校上學,最終裴嶼挑了個有錢人最多的學校。沒別的原因,因為這所學校給的獎學金足夠多,不僅可以讓裴嶼免費上學,還能拿一大筆錢,何樂不為。

但畢竟階層不同,自從上高中之後,裴嶼回家從未和柳書伊提起過學校的事,柳書伊還以為裴嶼在學校和同學搞不好關系,甚至受欺負了。

現在看到裴嶼居然帶了個同學來看她,兩個人看起來關系還很好的樣子,柳書伊稍微放心了。

“坐呀!小曦,”柳書伊客氣地道,“不要拘謹,就是我這裏沒什麽好招待你的,真不好意思。”

白心簡笑得甜甜的:“沒關系啊,本來就是順路跟着裴嶼來探望您的,阿姨您不用管我,我會自便的!”

沒想到平日裏看起來嚣張跋扈的白曦這個時候居然挺乖的。

裴嶼有些意外。

不過,他回想起在學校裏,白曦其實大部分時間也沒多嚣張,特別是最近這段時間,嚣張的基本上都是跟他關系好的陳冰和劉思卓,現在陳冰和他鬧翻了,白曦的嚣張也沒了,只剩下一點富養人家特有的嬌氣。

倒是看起來順眼得多。

裴嶼的媽媽最近這段時間熬過去,就可以出院了,她一直是醫院的常客,大毛病小毛病不斷,裴嶼聽說她能出院,便說到時候要從學校裏跑出來接她。

“不用了,”柳書伊拒絕了裴嶼,“你學校管得嚴,出來一趟不容易,還會影響學校裏老師們對你的看法,我有你寧姨照顧就夠了,你好好學習,不要總有事沒事想着我。”

白心簡在一旁聽到,問柳書伊:“阿姨,您什麽時候出院?”

柳書伊還沒來得及開口,寧姨就在一旁道:“周五,主要我們東西多,醫生本來還建議我們多住幾天,但是……”

“小寧!”柳書伊連忙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寧姨不好意思沖白心簡笑笑。

她當柳書伊的護工有段時間了,知道柳書伊家只有她和裴嶼兩人,她的護工費每次都是裴嶼結算的,明明母子倆生活拮據,但裴嶼給錢都很大方,據說用的是學校發的獎學金。

這讓寧姨十分心疼母子二人,她家也有個和裴嶼一般大的孩子,無法想象自己要是生病了,和柳書伊一樣一年到頭都要時不時跑醫院、住院,他的孩子會怎麽辦。

這份工作做得,讓她對柳書伊母子已經有了感情,她剛才說這番話,也是希望裴嶼再勸勸柳書伊,還是在醫院再住段時間比較好。

“媽!”果然裴嶼聽完便道,“醫院讓你再住段時間,你怎麽不聽呢?跟你說不要擔心錢的事,住院費我出得起。”

“可是……”柳書伊也知道這樣不好,她身體太弱,一次沒恢複好,下次再發病就是變本加厲,但她總是忍不住替裴嶼心疼錢,還有僥幸心理,“小嶼,我真的沒什麽事了,醫生開的藥我也每天都在吃,每天住在醫院裏我也煩……”

“阿姨要不要試試療養病房呢?”白心簡忽然問,“我知道有一家疾病療養院,環境特別好,二十四小時都有醫生和護士随時待命。那個院長和我爸認識,只要我去和我爸說一聲,可以免費給您預留一個長期病房。”

“這……”柳書伊和寧姨對視了一眼。

“這種療養病房特別适合阿姨,飲食起居都有人照顧,平時還會安排各種活動,和病友聊聊天也可以。也不會強制您一定要待在病房,要是情況允許,您甚至可以到處去外面走走,或者回家暫時住幾天也行。您的身體情況随時有人負責觀察和反饋,不用擔心在外出的時候會出什麽事。”

惡鬼當初只是撈回了柳書伊的命,并沒有負責幫她治病,從很小的時候開始,裴嶼就知道柳書伊這一身疾病恐怕一輩子都好不了了,源源不斷的病痛将伴随柳書伊一生。

裴嶼曾經也想過,他自私地選擇獻祭給惡鬼,把劉書伊的命留下,對于她來說會不會不公平。但柳書伊總是對他說,自己死裏逃生,這條命是從閻王手裏搶來的,這一輩子都會好好珍惜。

裴嶼于是努力學習,打算畢業了就努力工作,不會讓他母親失望。

很可惜,有些人努力一輩子都到不了別人的起點。

白曦說的那個療養病房,裴嶼并不是沒了解過,老實說,這個療養病房簡直就像是為自己的母親量身定做的一樣,特別适合她,柳書伊身體柔弱,沒辦法工作,每天待在家裏,甚至連家門都不敢邁出去。

有時候裴嶼在學校,還經常會擔心柳書伊一個人在家裏犯病暈倒沒人幫她,因而她在家時裴嶼每天都會固定時間給她打電話。

要是能住進那種療養病房,确實對柳書伊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一勞永逸。

可他們家哪有那麽多錢?

結果白曦輕輕松松就是一句免費住。

裴嶼面色沉下來,将白心簡拉到一邊:“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以後不要在我媽面前說這種話。”

“為什麽?”白心簡歪頭,困惑地看着他,“我是好意,裴嶼,你不高興?”

他像個不谙世事,不通人情事故的小少爺:“反正是免費讓你媽媽住,你又不欠我什麽?”

裴嶼的腮幫緊了又緊:“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白曦?”

“我真不懂,”白心簡道,“你媽媽需要人照顧,需要人時時刻刻在她身邊盯着,一個人在家也需要陪伴,療養病房真的很适合她,萬一她再生病,也不需要家裏醫院兩頭跑,那裏的醫生絕對專業。你看這裏的環境……”

這是一家公立醫院,柳書伊住的是普通病房,三人間,今天病房裏另外兩個病人出院了,所以空下來,之前寧姨曾不止一次和裴嶼說過,柳書伊在醫院裏根本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這種環境根本不适合你媽媽養病,如果你有了解過療養病房,應該會知道那裏的配置如何。而且,你媽媽去了那裏,根本不需要花錢,就是我一句話的事。裴嶼,我才是真不懂,你真的在乎關心你媽媽嗎?”

白心簡這話問出口,換做是別的有足夠自尊的人,估計都要暴怒了。

可裴嶼不是。

他确實有自尊心,但他的自尊心已經被他短短十八年人生坎坷的經歷磨得七零八落了。

他連把自己賣給惡鬼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破碎的自尊心又算得了什麽。

裴嶼覺得自己很虛僞。

虛僞到居然真的以為自己是個有底線的正常人。

他深呼吸一口氣,道:“那既然你願意幫我,先謝謝你了。”

“以後……”他頓了頓,又道,“以後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告訴我,算我欠你的。”

“你欠我兩個要求了哈!”白心簡笑眯眯地,“這下欠我的可夠多了,下次不能再冷言冷語跟我說話了,要對我态度好點!”

白心簡伸手拍了拍裴嶼的胸口,笑嘻嘻地轉身找柳書伊說話去了。

約好明天白家會派司機來接柳書伊,白心簡和裴嶼便離開了醫院。

他們該回學校了。

正在路邊和白心簡讨論到底是坐出租車還是坐公交車回學校,裴嶼忽然聽見腦海中響起惡鬼的聲音。

“裴嶼,”惡鬼道,“有新目标,先別回,等我吃了這一頓。”

裴嶼停下腳步。

“你最近到底為什麽食量這麽大?”

“不為什麽,”很顯然,惡鬼有事情瞞着裴嶼,“我不是說了嗎?我的修煉進入下一階段,食欲就會變得越來越大。”

“有什麽好不滿足的?”裴嶼不明白,“你已經有了我這個宿主,莫非你繼續修煉,還能成神?”

“成神倒是不會,神仙有什麽好當的?”惡鬼大笑,“裴嶼,你們人類尚且有那麽多欲望,我吃都吃不夠,是什麽讓你天真地以為,我這個惡鬼就沒有欲望?”

“我的欲望是成為鬼王,成為萬鬼之主!”惡鬼狂傲地道,“到時候讓你嘗嘗主宰一切的滋味。”

裴嶼不說話。

成為鬼王?

這就是惡鬼的最終目标嗎?

白心簡正在考慮打車,卻被裴嶼攔住。

“你先回吧,”裴嶼道,“我還有點別的事,晚點再回去。”

“你要去哪兒?”白心簡好奇地問,“你不回學校,那我也不回。”

他像個黏人精:“反正回學校也是上課,沒意思,這個點到學校可能就要放學了,不如我和你一起,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回學校。”

裴嶼不知道該怎麽趕他走:“不行,我有自己的事。”

“你有什麽自己的事啊?”白心簡不依不饒,繞到他面前,倒退着看他,“我們都是朋友了,你還有什麽事情是不能告訴我的嗎?”

到底什麽時候他們成為朋友了?

裴嶼真的搞不懂這人的腦回路:“說了不能告訴你就是不能告訴你……”

“哦我知道了!”白心簡打斷他,“你是不是看上誰,和誰談戀愛了?”

他一邊試探着觀察裴嶼,一邊說出下一句他要說的話:“還是說,你要去幹什麽壞事?!”

他的表情變得半真半假又嚴肅:“上回在低檔會所碰到你時我就想問了,你到底是去那裏幹什麽的?”

裴嶼眼神一晃。

白心簡歪着頭,一字一句道:“裴嶼,你每次出學校,都要死一兩個人,而且還都被你碰上,你該不會是‘死神’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