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妄堂
妄堂
此刻，大雄寶殿內滿是血液，宋麟智粗略一掃，便看到蒲團旁散落的頭發與牙齒，邪佛前擱置法器的桌子擺滿骨堆，甚是怖人。
那些身披僧袍的妖怪看着宋麟智，一個個裝模作樣的說。
“既然來聽陰癸之法，為何不取下鬥笠？”
“先讓我們瞧瞧你的臉。”
“來到定禪寺，講究一個信字，快走近點！”
它們十分興奮，一些精怪甚至控制不住化形的姿态，露出駭人獠牙與尖爪，那僧袍下聚了一堆鼓鼓囊囊帶着皮毛的肉塊，像是一只漲滿水的皮球。
宋麟智知曉這狐貍白日見過他的臉，想為狄辛拖延時間，便開口轉移話題。
“各位師父，我有一事實在想不通，之前有人曾說，人間有難自有神仙相助，為何到現在，那些神仙還不出現？”
提到這兒，精怪們一愣，面面相觑後便放聲嗤笑，這笑聲裏嘲諷與不屑居多，竟有藐視之意。
“嗯…确實有這個說法。”
狐貍同身旁的精怪一同大小，它轉了轉眼珠，不忘向宋麟智解釋。
“世間有陰陽一說，正如日月寒暑、忠奸善惡，有道是盈極必損、盛極必衰，天上神仙氣運到了，可不就敗了，它們自身難保，哪兒能顧得上你們呢？”
“不僅是鎮古，整個大崇都傳誦陰癸法，你且看京城，哪個不縱情聲色、享樂無窮？”
“做人就該如此潇灑，不明規矩，不知分寸，随心所欲行事，生于安樂且死于安樂，快樂的很！”其他精怪紛紛附和。
宋麟智旁聽這些妖怪荒唐至極的話，心中甚是冷靜，他聯想起方才仙者所言的渡劫一說，頓時有所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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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此次劫難波及過大，多數人不發聲，陰癸教可能是趁此興風作浪，好争一争飛升的機會。
狐貍瞧了它們一眼，只見幾名長着狗頭的精怪走到邪佛腳下的頭顱一陣搗鼓，竟取了一整碗的黑血，狐貍端着它走到宋麟智面前，笑彎了眼睛說。
“人間有句古話，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喝了這碗陰癸甘露，神仙自由你來做。”
“小師父，我也能成仙嗎？”宋麟智望着那碗黑血，故作疑惑的詢問。
“入陰癸之門，自然能修煉成仙，待那神仙下凡渡劫失敗隕落，陰癸教得運勢，我們都能成仙！”
狐貍張開尖嘴，那鮮紅的舌舔舐尖牙，像是在吞食一塊鮮美多汁的精肉，展露無限貪欲。
“我也是看你能說會道才多嘴的，這裏是陰癸妄堂，你得道後，可要多多招攬凡人來此處上香拜佛啊。”
“多謝小師父。”宋麟智接過碗，這時，定禪寺某處傳來重物倒地聲。
“怎麽回事？！”一時間，精怪面露猙獰之色，齊齊看向大殿外。
“有人鬧事？”狐貍兇相畢露，像是受到驚吓的禽獸，暴露出最原始的本能，“你們快去捉拿那群村民！”
“是！”一群小怪喽啰立即拿上武器往外竄。
“既然你們不配合，休怪我們生吞活剝了。”
狐貍獰笑着朝宋麟智走來，它身旁那些妖怪嘴裏淌着口水，一并跟在他身後。
“妖孽，你好好看我是誰。”宋麟智冷笑一聲，掀開頭上鬥笠，“作惡多端，自有人來收！”
“是你！”狐貍認出宋麟智，轉身便要跑。
宋麟智眼疾手快，手中利劍仿若彙聚震天撼地之勢，迅速向那只狐貍的後頸揮去。
衆妖怪只見眼前冷光一閃，劍聲剛起，便見一只完整的狐貍頭顱落地。
“他殺了狐八道，是來挑事的！”
“殺了他，今晚給弟兄們當下酒菜！”
宋麟智一舉将盛滿黑血的碗打到距離最近的鼠精頭上，出鞘寒劍宛若游龍，一擊便斬斷鼠怪的手臂。
“啊啊啊啊！”那只受傷的鼠怪連連後退，嘴裏漸漸發出原來的聲音，最後竟掀開衣服化作原形鑽進牆角的洞。
一些老鼠膽小非常，随它一同逃跑，其他精怪不敵宋麟智，連忙與他拉開距離。
“這是什麽人？”
“快上長|槍！”
話音剛落，幾名手持五米長|槍的妖怪上場，宋麟智用劍挑起地上蒲團，以幹擾精怪視線，另一手摸出暗器，向使長|槍的精怪頭顱擲去，與它們拉開距離。
這會兒，其他精怪從後包圍宋麟智，想要布陣将他刺死，宋麟智高高躍起，他踩在精怪劈下的武器上，步法飄逸自如，沿着兵器踏上它們的身體，連踩過幾人跳出人牆。
“此人功法高深，不将他解決，今後必成大患！”
“我們快追！！”
精怪追着他一路來到羅漢堂，此時雷雨交加，定禪寺的戶外石燈很快被澆滅，屋內一片紅光亮起，照的金身羅漢不明。
宋麟智失了蹤跡，精怪開始一一探查，此時，用長|槍的精怪被飛來的暗器擊中要害，立即倒地不起。
它們死後的屍體便顯現出原來的體型，與尋常動物沒什麽區別。
“快看，他藏在金身羅漢中！”有人發覺宋麟智身影。
這時，宋麟智從反方向現身，将反應慢的精怪先行擊殺，他身法凜冽，出劍直擊要害，疾如風，快如電，一時間竟找不出破綻。
精怪數量越來越少，待它們要逃跑時，宋麟智翻身堵住退路。
“爺爺饒命，我們只是修煉陰癸的禽獸，好不容易有了人身，您就放過我們吧！”
“我們都跟人一樣，拖家帶口的，我死了，我的孩子該怎麽辦啊？！”
這些妖怪就連求饒的話都學了個十足十，但它們依舊擁有一顆獸心，沒有仁義可言。
“你們殘害無辜，手段陰險殘忍，殺人償命，此乃天經地義。”
宋麟智雙唇定定吐出這一番話，在它們絕望的目光下，擡手一劍重重揮向其脖頸。
解決完妖怪後，宋麟智開始搜查，大雄寶殿空無一人，邪佛背後帷幕下有不少骷髅，這些妖怪竟往下挖出一座大坑，裏面堆滿了屍山白骨，令人毛骨悚然。
宋麟智眼中閃過幾絲憤然，再确認天王殿無活人後，立即趕往狄辛所在之處。
*
定禪殿前，狄辛等人正在同家禽化作的精怪搏鬥，此刻雨勢變大，路上地滑，傅玉書不慎摔倒，眼見那刀落到手臂時，一柄長劍牢牢擋在他身前。
“宋師兄？！”傅玉書臉色一喜，立即笑起來。
“大師兄回來了！”方俊回首見宋麟智歸來，頓時露出笑臉。
宋麟智一劍刺入精怪喉嚨，單手将傅玉書拉起來。
“下雨時更該注意周遭環境。”
“好。”傅玉書有些好奇，“大師兄，你怎麽回來的？”
“那狐貍帶我去大雄寶殿，口說妄言要拉我入教，裏面僧衆無一是人，我已将它們解決。”宋麟智答道。
入世會降低自身力量，但宋麟智游刃有餘，以一敵百，做到了全身而退，傅玉書心中有數，對宋麟智不免帶上些崇拜。
方俊和有些心急，手下快了不少，因他注意前方，從而忽略身後悄然逼近的危險，此時，沉雪一劍挑來，将他身後的孽畜一擊致命。
方俊和聽到動靜，轉頭餘光瞥見前來相助的沉雪，內心不由得湧上萬分的感激，朝他笑道。
“多謝沉師兄。”
沉雪沒有回話，狹長的雙眸輕飄飄掃了他一眼，便走向狄辛。
“……”方俊和一時間覺得自己像是個傻子，一張笑臉頓時拉下來。
待定禪寺前精怪除完，狄辛才放下心走近。
“宋師弟，你可算回來了，我已将村民與孩子安置在定禪殿內，他們都在裏面。”他伸手一指亮着光的定禪殿，那座古樸肅穆的建築透着一絲平靜，與滿地鮮血格格不入。
“裏面可算安全？”宋麟智眼中有幾絲擔心。
“沒人…但是有屍體。”狄辛面色複雜，猶豫了一瞬還是說出實情，“它們将僧人釘在木樁上折磨致死，我本不想讓他們進去避難，但定禪殿是定禪寺最安全的地方了。”
這場景對于普通人而言過于血腥，而那被代替的僧人竟被囚在定禪殿，誰能想到，定禪寺會發生這種事呢？
若不是宋麟智堅持前往定禪寺探查…
狄辛越想越後怕，萬般慶幸自己最後跟來了。
“陰癸教設立有五堂，分別對應其五戒，此地正是妄堂，聽那狐貍說的話，大崇現下盛行陰癸教，定有其他地方正在遭難。”宋麟智雙目一轉，陡然生出如雷電般凜冽的氣勢。
“若是這樣，豈不是還有四堂？”方俊和一愣，随後皺起眉。
“此事需要更多的修者入世相助，我們需盡快歸門上報許掌門。”宋麟智語氣堅定，充滿決絕之意。
他早已被大雨澆濕了身體，那張如玉面龐被雨水浸透，一雙黑眸好似泡在水裏一般澄澈，挺直的鼻梁下雙唇飽滿而優美，有種驚心動魄的沖擊力。
狄辛只看了一眼，雙眼便無法從他臉上移開。
而宋麟智濕透的衣物勾勒出他的體型，令那截腰肢更加纖細，看的狄辛面上發熱。
宋師弟雖是個男人，有時候卻好看的過分了…
這個念頭一出，便被狄辛極力抹除。
如此正式的場合，他在想什麽呢！
“二師弟，方才我聽到建築倒塌聲，它們毀壞了什麽東西？”宋麟智回想起那陣響聲，忍不住問道。
“石雕舍利塔。”方俊和答道。
石雕舍利塔為供奉舍利之處，更有去災消難、傳播福音的作用，意義重大。
定禪寺的石雕舍利塔若是被這種原因摧毀，太可惜了。
宋麟智惋惜之際，環顧四周卻不見楚淵，方俊和尚疑惑他在看什麽，便聞沉雪忽然開口。
“楚師弟将厲害精怪引到了碑樓。”
宋麟智一愣，随後瞬間明白楚淵的用意，眼中盡是了然。
“原來如此。”
舍利塔何其珍貴，若換做是他，也會這麽做。
“狄師兄，照顧好村民。”宋麟智緩聲交代。
“宋師弟，你要去哪兒？”狄辛剛一開口，便發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碑樓。”
宋麟智回首，透明的雨水落到他鼻尖，搖搖欲墜。
“我去尋楚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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