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冰山

冰山

“幹得漂亮。”

溫也攥緊背包帶,指尖微抖,笑意冰涼,雙腳撐不住地退後兩步。

“所以?約不約約不約!”

李心悅沉浸在八卦的樂趣中,絲毫沒發現溫也的異樣,反而興奮地肘擊她的心窩子,“機會僅此一次過時不候哈!下次再有這種世紀笑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世紀笑話本人已然想逃離地球開創一個新世紀了。

溫也咬牙,生性扯開她的桎梏,接着深深吸氣,“我謝謝你,但我晚上大概要去圖書館畫圖,就不湊這個熱鬧了,再、見!”

說完,她轉身就跑。

李心悅不死心地在背後喊,“哎你不去你幫我問問季夏她們!過時不候啊!”

“……”

女孩越跑越快。

昨晚剛建樹好的雄心壯志因李心悅無意透露的歹毒情報搖搖欲墜,溫也滿心煩懑,以致于出教學樓時直接跟對面來人撞了個滿懷。

她眼冒金星,稍緩後郁悶擡眼,然而在看清面前的倒黴鬼是誰後後瞬時更郁悶了,欲哭無淚地閉眼道歉,“對不起,我瞎了。”

陸鳴愣在原地。随即兩眼驚喜,唇角含笑,稚嫩帥氣的臉蛋堆滿了和女神不期而遇的雀躍。

于是立刻搖頭以表安撫,“沒關系,是我走太快了!”

溫也嘴角一抽,“好吧,那再見。”

“哎學姐等等!”

陸鳴追上來,刻意忽視她的驟然冷淡,笑意依舊地跟着她往前走,“學姐,可能你不信,但真的太巧了!我就是來你們院找你的!本來訓練一結束就該來的,但我們教練臨時……”

“這和我有關系麽?”溫也加快速度,同時冷淡打斷他的話,漂亮的眸子無聲低垂,濃密的睫毛凝上冷霜,言語間顫都不顫一下。

只是溫也走得再快,對方也是個一米八幾的大個子,長腿随便邁一步就夠她競走好幾步的,所以依舊沒擺脫小屁孩的跟随。

“當然有啦!”男孩桃花眼一挑,笑吟吟地偏頭望她,“學姐,你今晚有安排嗎?”

溫也語噎,實在想不通今天這個平凡的周五到底要有多少人問她有沒有空,難不成這人今晚也要去看熱鬧?

于是輕蔑一笑,滿口胡謅道,“有啊,和舍友約了去蹦迪,要蹦一個通宵呢。”

陸鳴聞言撲哧,“這樣啊,嗯,咱學校附近的酒吧是挺多的,不知道學姐要去的是哪一家?”

“胡小妹菜煎餅東邊那家。”

溫也亂編,臉都不帶紅一下的。

話落,陸鳴頓時樂得花枝亂顫,快步上前攔住她的去路,接着兩手插兜歪頭壞笑,“學姐你确定麽?胡小妹菜煎餅東邊……我怎麽記得是一家情趣用品專賣店啊?”

“……”溫也吐血。

她被迫停下腳步,深呼吸,接着露出了個咬牙切齒的笑,“你記錯了。而且,你能別跟着我了麽?”

“我沒跟着你,只是順路。”

陸鳴從容否認,随即正色道,“學姐,不和你開玩笑了。說真的,你今晚有空麽?附近開了家桌游劇本社,想邀你去玩,帶上各自舍友也可以,大家順便一起吃個飯,怎麽樣?”

溫也搖頭,繞開他就要走,“不怎麽樣。”

“考慮下嘛。”他不依不饒地追上來,“學姐你不用擔心的,就是單純的玩一玩吃個飯。”

“那你找誰都可以。”溫也語氣愈發冰冷了,“真的別堵我了好麽?”

“那你就答應我嘛。”

陸鳴失笑,先是聽話地給她讓開路,随後繼續跟她拉扯,“誰讓學姐一宿舍都是美女呢~對了,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是我一哥們,也是舍友,他喜歡你們宿舍的那個卷頭發,個很高的姐姐,叫……叫……”

“沈雪非?”溫也腳步稍頓,問。

“對!是她!”陸鳴點頭,“我那哥們,純禦姐控,周一,還記得吧?就我去你們院找你那天,他也在,門口看到沈學姐,瞬間陷進去了,非要我幫他加微信,但我沒有沈學姐微信啊!這不只能來求你了……”

他裝出了個可憐巴巴的表情,“學姐,你看不上我是我無能,我認了,但身邊朋友的姻緣咱是不是得齊心協力幫襯一把呀!你難道忍心看純潔無暇的學弟們未來四年都在愛而不得的郁郁寡歡中度過麽?”

“我忍心呀。”溫也沿着修剪整齊的綠化帶一步一步下樓梯,“我也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沈雪非她已經有男朋友了,而且感情很好,你有時間跟着我扯東扯西,不如回去讓你朋友死了這條心吧,天涯何處無芳草。”

“……”陸鳴眼皮狂跳,“學姐你不會騙我的吧,我不信我宿舍都是單身狗的料兒。”

“你不信也沒辦法。”

溫也聳肩,“沈雪非有男朋友的事兒大概只有你們這群新瓜蛋子不知道吧,不然以她的優秀難道會只有你舍友惦記?除非她想,不然你朋友最好不要以任何形式打擾她,我也不行。”

她最後一句話充滿歧義。

是說通過她追求她的舍友不行,還是隐隐告誡他,以任何形式打擾她也是不行的?無論哪一種,都勢必要将自己奉出的真心拒之門外。

陸鳴默了會兒,緩緩停下來。

他靜靜注視女孩還在行走的,纖細輕盈的背影,冷漠決絕,沒因為他的掉隊産生任何情緒波瀾。嘴角不禁漾起一抹苦笑,他驀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舍友面前透露“喜歡風園系二年級一班的學姐溫也”時,大家的反應。

優秀、漂亮、高冷,難追……

多少學長點燃自我都沒融化的冰山,你幹嘛偏偏自讨苦吃喜歡她呀?

陸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她一見鐘情,大概是軍訓總結表彰大會上的驚鴻一瞥,注定了他持續快半年的單方面暗戀……

既然快半年才鼓起勇氣表得白,又怎能稍遇挫折就輕言放棄?

想罷,陸鳴再次追上那道逐漸遠離的背影,攔住,在她疑惑的打量下收起自信滿滿的笑容,而是十分認真地,表情端正地看着她。

“溫也,沈學姐不給別人機會,是因為她有男朋友了。好,那你呢,你一點機會也不給我,是因為你也有喜歡的人了?”

來自不熟悉的,異性的質問,讓從沒有深思過這個問題的溫也不禁心頭一顫。腦海深處不斷飄來似是而非的記憶畫面,蒙着層霧,伴随絲絲令她喘不過氣的難過心悸,一下下敲擊她銅牆鐵壁般的意志力t。

失重混沌中,腦海裏光速輪換的畫面忽然定格在上周日那個起風清涼的下午:「拾憶」奶茶店、藍白雨棚和風鈴叮咚……商業街如潮人群裏,男生背影不羁遺世獨立……他對前來告白沅音的學妹說,“不重要。”

對……就是不重要!

他有沒有女朋友不重要,而自己有沒有喜歡的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是誰」,而不是「那個人可以是誰」。

溫也猛然清醒。心悸失重的感覺慢慢退卻,腦海裏殘留的記憶碎片也随着教學樓外乍起的寒風漸漸消弭。

她拭了拭額角沁涼的汗,末了擡眸,同樣開始認真正視這位追求自己的人,一字一頓說:“不重要。”

面前男生瞳孔驟縮。

溫也比他矮,于是很容易看到他垂在運動褲兩側的手緊緊攥在了一起。

她頓有點虛又有點後悔,心想,頂級帥哥的拒絕話術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人都适用?

還好,陸鳴并沒有如溫也擔憂的那樣暴扣她,而是呼了口氣,扯着唇角笑了,雖然笑得有點難看,但接下來的語氣還是平和的。

“行,我懂你的意思。但我也是個固執的人,你的不重要只要一天沒有例外,我就會一直争取成為那個例外。”

見溫也一副WTF的吃癟模樣,他撲哧笑了,随即讓側身開路,故作輕松道,“不說了,咱走吧,送你回宿舍。”

“我知道宿舍怎麽走。”溫也也學習老李頭的深沉和他擺擺手。

“……”

陸鳴拖着一八幾的身軀跟上來,聞言長長嘆了口氣,“學姐,你要不要那麽狠心啊?你剛傷我傷成那樣,就不能賞我點甜頭續命麽?送你回個宿舍怎麽了,就當我是去一觀咱沅大最豪華宿舍外立面到底啥樣呗。”

溫也冷笑,再次提速。

除非她瘋了,更不是她自戀,她此時若是跟陸鳴或其他什麽人一起,就這樣從教學樓晃到女生宿舍E區,期間途經半個學校,哪怕兩人不說一句話,風園三個班的男女老少也會在一個小時之內将她活捉,先入凱岩城嚴刑拷打,再至赫倫堡生吞活剝,那得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三眼烏鴉來了都跑不了!

何況下了這片臺階就是學校大馬路,正是飯點人多的時候……

她可不想飯沒吃上就緋聞滿天飛!

等等!溫也驀地滞住腳步。

對呀!她眼睛突然一亮。若是此時,也就是今晚之前,自己身上已經發生一件很假很假卻足以吸引注意力的事兒,比如緋聞!那麽就不會有人将和隔壁男大面基的色女與她扯上任何關系了!哪怕那個人可能會很像她……

想罷,溫也轉身,快步返至形狀頹然、正郁悶踢馬路牙子的陸鳴面前,在他詫異的凝視下微微一笑,“喂,你真想送我回宿舍?”

陸鳴眼睛一亮,瘋狂點頭。

“能保證不後悔?”

“能能能!”

“而且什麽都不代表?”

“懂懂懂!”

“好。”

溫也在心裏默默抱歉三秒鐘,随後朝他挑眉,“走吧,走我旁邊。”

“記住,少說話邁大步!”

“好嘞!”陸鳴撒丫子,立刻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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