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趙成海是謝榮幫兇這件事就像是提前謀劃好的,在證據确鑿的情況下,加上這層親屬關系,對宋昌平來說是極其不利的。會讓原本查清真相就能證明清白,轉變成無法洗脫的罪名。

宋南枝後脊一陣發涼。

但沈洲能提前告訴她關于案子的事情,她心裏還是很感激的,至少說明他還是願意相信她爹是清白的。

只是他突然這麽不合适宜地突然提出要與她一起回宋家,她有些沒明白......

他是北玄司指揮使,就這麽明目張膽的去她家,不是打草驚蛇嗎?

燭火悠晃,幽深明澈的光漾在眼底,沈洲凝看了她少息,見她愣在那不回話,問道:“你叔母與他多有來往,難不成是想要我帶去诏獄問?”

......

她以為他是心軟,原是多想了。

宋南枝原本還感激的心一下蕩然無存。

臨走時沈洲要她把畫都拿走,還語氣涼涼地告知她,別自作主張。

宋南枝拿着這畫,心裏忽是冷笑。

行,算她撿了便宜。

.

昨夜回去後丁冉又尋來下人打聽情況,得知宋南枝與沈洲一直是分房睡,心中抑郁頓時消散:“既是未曾同房,便也說明世子心裏壓根就沒她。”

她随身伺候的丫鬟道:“定是如此。世子尊貴,她爹官職不過五品,若非她在宮宴之上使了手段,憑她怎麽可能嫁進王府。更何況她爹如今都進了诏獄,一腳踏進棺材板裏了,依靠她那幾個上不得臺面的叔父,又能翻身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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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冉聽了覺得心裏頗是舒坦,對于宋南枝,她其實完全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不過是礙于是聖上賜婚,加上瑞王妃又對宋南枝也不錯,所以給她幾分薄面罷了。

翌日一早,丁冉前去給瑞王妃請安,誰知瑞王妃不在房裏,去幫宋南枝準備出門的東西。

丁冉自也前去湊熱鬧,看見府裏上下仆人都忙着搬東西,一臉好奇地問:“姐姐這麽早是要去哪裏嗎?”

瑞王妃笑道:“她是回家,上回歸寧洲兒沒能陪她回去,正好這次補上。”

“這樣啊......”那彎起的眉眼緩緩收回,丁冉笑地有些僵硬,似有些不敢相信,“洲哥哥也去嗎?”

瑞王妃瞧見了笑笑,并未答。

馬車在王府門口候着,宋南枝一人上了馬車。昨晚商量好之後,沈洲便又出了府,今早也還未回。她也不确定他今日能不能與她一同回宋家,遂決定自己先走。

可馬車行一半兒教人攔住了,玄衛在馬車前拱手道:“夫人,指揮還在城外,煩您去接一趟。”

“怎麽在城外?”

宋南枝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應下了。

玄衛換下車夫,扯過缰繩囑咐了一句坐穩,便一路馳行城外。

天色尚早,日頭剛起還沒那麽熱,城門口候着不少等着進城的百姓商販,玄衛讓守城門的開了路,暢通無阻,至城門外二裏處方才停下。

玄衛勒住缰繩,馬兒長嘶,宋南枝來不及扶穩,沈洲便掀開廂簾彎身上了馬車。

他渾身是血腥之氣,面色亦有些蒼白。

宋南枝也被他吓到:“世子......”

沈洲背靠着廂壁,問了一句:“可有派人去知會一聲?”

“按照世子的吩咐,都說了。”

車廂裏腥氣濃郁,那一身暗色官服上全是血,也不知是誰的,總之瞧着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宋南枝建議道:“若世子不便,還是先回去吧。”

面前的人面色确實疲乏,但卻道:“替我從腳底的箱子裏把衣服拿出來。”

宋南枝依言,将備用的衣服拿了出來遞向他。

沈洲沒接過,動了動身子,發覺胳膊有些擡不起,那劃傷的口子還在湧血。

“世子不妨先回去處理傷口?”宋南枝實在看不下去,倒不是心疼,只是他這模樣,像随時會倒下。

沈洲接過衣服,放在一側,擡眼看她:“若再遲些,能找到的便只有屍體,你道會如何?”

宋南枝愣了一下,悟出他話裏的意思。趙成海是兇手,也是唯一能證明他爹清白的證人,若是死了,他爹便要将這罪名坐實了。可若是人還在,便還有機會。

她擔憂道:“可是叔母未必會知曉他去了哪裏,世子又打算如何?”

沈洲沒答她,去解腰帶。

北玄司的官服有些繁複,披膊、臂鞲,護腰皆是皮甲所制,綁得貼緊,沈洲右肩膀受傷,解起來費勁,半天也不曾将腰帶解開。

宋南枝猶豫一番,還是開了口:“我來幫世子吧。”

看在他願意相信她爹的份上,姑且幫他一回。

沈洲聞言頓了動作,随即張開手,板正了身形,方便她解。

宋南枝傾身過去,将手環在他的腰側,去解他的腰封。郊外路不平穩,馬車碾過石子晃動,她的臉時不時也會貼到他胸前的皮甲,冰涼且血腥氣很濃。

她瞧不見他身後的綁帶,只能摸着靠感覺去解,加上她的手掌傷也沒好全所以解着也吃力,額間一會兒便冒了一層薄汗。

發髻兩鬓飛出來的小發絲輕輕蹭在沈洲的下颌,他頭向後仰了仰,可垂眼處便見那白膩的後頸。

他眉眼蹙起,伸出左手去解餘下已經松了的綁帶,然後直接抽了出來。

宋南枝退直身子,又去解手臂上的皮甲,因為看得見,很快拆完便将這一身官服給卸了下來。

露出結實強勁的上身,寬肩窄腰,鼓硬的肌肉上縱橫着好幾條疤痕。沈洲在任北玄司指揮使之前,曾在邊關待過幾年,想必是戰場留下的。

右臂的傷也并非劃傷,像是箭傷被拔出之後留下的血洞。

好在王府的馬車都會提前備一些金瘡藥,不待他開口,宋南枝便又将藥拿了出來。

好人做到底,一通上藥包紮完畢。

沈洲就這麽瞧着她,并不說話。

察覺他面前人的目光緊随着自己,宋南枝擡頭,目光清明:“世子願意相信我爹,便當是報答。”生怕他誤會,作了一句解釋。

止了血又上了藥,沈洲面色較先前緩了幾分,但眼神裏湧着讓人看不懂的情緒:“你倒直接。”

他第一次見能将唯利是趨說得如此堂而皇之。

可細想先前,她又有哪一次不是如此?

馬車行至宋府門口,衆人在門口相迎。

瑞王妃安排的回禮比上一次還多,百姓駐足圍觀都無比感嘆宋南枝嫁進王府,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曾經不受待見,受冷落,夫妻不和什麽的謠言,突然就不攻自破了。

因為兩人回複是臨時之意,遠在通州的三叔并沒有回來,只有趙氏夫婦倆迎在前頭:“拜見世子。”

身後一衆皆行禮叩拜。

沈洲喚他們起,雖換上了一身月白常服,通身淩厲威嚴仍在,教宋家一衆老小看着仍是有些惶然。

趙氏先是拉過宋南枝的手,輕撫着拍了拍她,并未說什麽,只笑着說是兄弟幾人念得緊,讓她進府去。

二叔迎着沈洲進了正堂,又作了深揖:“世子今日到訪,招待不周,還望見諒。”

也因為先前沈洲嫌棄他們宋府寒酸冷清,派了幾十個奴仆來幫忙操辦婚禮,所以自覺先請了罪。

沈洲不以為意,難得一笑:“無妨,既是一家人,又何須見外。”

宋南枝陪坐在他旁邊,垂下眸子抿了一口茶。

若非此行有目的,她還不知沈洲此人平日除了冷繃着臉,還會演戲。

二叔倒沒察覺什麽,他雖只是一個六品的衛尉寺丞,但應對沈洲這樣百官皆懼之人并無怯意,任他問及何事,他也應答如流,态度恭敬卻不奉承。

宋南枝随意坐了一會兒便起身要去找趙氏,沈洲見她要走,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囑咐道:“夫人好生陪陪家人,莫要急了。”

他這一句“夫人”喊得,比冰窖裏還要冷上幾分。

是在暗示她,莫要多話。

宋南枝微微福身,淺笑應是。

.

後院裏,趙氏與兩個弟弟正等着宋南枝,見她來都高興不已。

“姐姐在王府裏可好?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裏,家裏上下無不惦記你。王府可還适應?幾月未見你好像清瘦了好些......”

“世子日日公務纏身,想必對姐姐也冷落。我前些天在外頭尋了一副‘秋山水榭圖’雖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其點染手法靈動至極,頗有張南子一半之韻,姐姐随我來瞧瞧......”

面前這兩個弟弟,分別是二叔三叔所出,一個年齡十五,一個十六。三叔母也走得早,都是趙氏一手帶大,遂三姐弟自小感情就好。

趙氏見兩兄弟拉拉雜雜怎麽都說不完問不完,也不讓人喘口氣,輕斥道:“你們哪有這麽多話要問,都回去溫習功課去,莫要皮了。”

等兩人都走了,趙氏方才輕聲問了句:“你老實跟叔母說,她們都待你如何?”

宋南枝溫聲笑道:“自是好的,不然我今日也回不來的。”

雖說歸寧那日只宋南枝一人回來,趙氏替她委屈,但嫁出去的女兒萬沒有三天兩頭回娘家的,尤其是王府這種高門貴族。所以今日夫妻倆能同回宋家,倒也讓她安心不少。

趙氏又瞧了一眼她的肚子:“可有在調理身子?”

“瑞王妃就這麽一個兒子,她當是想叫你早些懷上子嗣的。可你自幼身子弱,萬莫逞強,應當調養好了再說。”

宋南枝點頭應了是,把這話題岔開:“叔母可在國子監那邊打點了?”

趙氏聞言,面上挂了一絲愁容。兩兄弟原本開春就能入學國子監,可因為宋昌平之事沒能入選上。

怕宋南枝擔心,遂與她道:“無妨,叔母明日就去找找我娘家人,求也要給哥兒倆求進國子監。”

宋南枝頓了神色,趕緊道:“叔母,此事我來想辦法,你莫要去找趙家了。”

趙氏是庶出,在家中時幾個兄長從來不待見她日日欺辱,後來嫁人也瞧不上宋家。一家子沒有考取過功名,只混跡官商之間趨炎附勢,如何能幫上什麽忙。

更何況,趙成海如今殺了朝廷命官,背上了大案。若宋家再摻和進去,幾個弟弟恐也要遭牽連,毀了前程。

宋南枝記着沈洲的囑咐不便多說,但又怕趙氏聽不進勸,遂想了個法子:“我既然嫁進王府,依仗王府權勢也會想辦法替橫哥兒倆籌謀,還請叔母放心。”

內堂外頭,月季花也爬滿了牆院,柔風簌簌吹過,幽芳嬌媚。

沈洲自廊下走來,腳步輕緩無聲,目光自那花從掃過,而後随聲望向了屋內,眉梢盡是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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