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輿圖一事是金掌櫃自己告到官府的, 他知道那輿圖非比尋常故而收起來,可不料當夜裏庫房失盜,一些寶物與畫都被盜走了。經查後發現是手下人監守自盜, 将那些東西都賣了出去, 而寶齋安伯恰好收了那些畫,可一去又得知畫已經退了回去, 追尋無果, 最後報了官。
而京兆府衙受案後, 稍稍一查就得知陳敏是繪輿圖之人,當即上報大理寺, 把抓陳敏去了刑牢。還未來得及刑問,宣帝便先傳見了沈洲。
這個案子宣帝交給別人是萬萬不放心的,但下令要北玄司接手,便也說明宣帝不打算饒了造輿圖之人。
那輿圖如今不知在何人之手, 但從金掌櫃的口供以及大理寺根據口供所查出來證據, 确實都指向了陳敏。
沈洲從宮裏回去後,便直接去見了陳敏。他昨日喝得酩酊大醉, 只記得他一時興起與人說起了邊關之事,至于旁得他一點也想不起。
自知犯下了滔天大罪,跪在那驚慌不安,只求沈洲賜他一死。
沈洲冷然看着腳下之人:“死何其簡單,可你所牽連之人,你又打算如何?”
陳敏血氣方剛, 拔出旁邊獄卒腰間的長刀雙手舉托上前,俨然一副赴死狀:“此乃我一人之罪, 與旁人無關!世子就地賜我一死!”
沈洲睨他一眼:“倘若只是這麽簡單,本世子倒也不必來見你了。”
陳敏托舉着刀, 一臉疑惑。
“黑市人流雜多,你道輿圖落了那些外番人手中是個什麽罪?你陳家上下三十餘口人,夠抵嗎?”
陳敏聽見這話渾身一震,驚駭不已,這輿圖怎麽會到那些外番人手中?慌地将刀扔在一旁,又是跪地磕頭求救:“世子願意來見我,想必還有解救之法!”
見人終于腦子清晰了,沈洲方才問:“你到底有沒有繪輿圖?”
陳敏又将那口供說了一番:“屬下昨日與好友相聚說及了邊關,賞了幾幅畫,也提了筆,卻是記不清有無繪圖。不過屬下這等蠢材也只配鬼畫符幾筆,便是畫出來也沒人識得出來。”
陳敏殺敵有千均之力,若說提筆作畫,那與鬼畫符确也沒差別。縱然真的畫了,誰又能知道畫的是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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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洲道:“當真沒人?”
陳敏想了想,恐自己好友也無端遭牽連,趕忙解釋說:“我與他二十幾年的生死交情,他絕不會背叛我。”
沈洲聽完看了一眼陳敏,譏笑道:“看來他确實很了解你。”
陳敏愣神間,沈洲已經轉身出去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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輿圖被丢自然不能大張旗鼓去查,只能命人暗中去尋。雖有意壓下,但金掌櫃拍賣行被封,各個古董鋪子之間的消息卻有流通。
宋南枝也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畢竟那輿圖她真真确确的看過。所以金掌櫃走後,她留了個心眼,讓安伯派人跟着去打聽一下。
只是她想不明白,金掌櫃并非是什麽大忠大義之人,可他尋不到輿圖,竟然把自己送進了官府,還要求官府尋輿圖。
她眼下只願這輿圖之事莫要牽連到寶齋。
沈洲夜裏沒有回王府,東福提前回來告知了一聲,然後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道:“世子妃......世子讓您明日別出府了。”
宋南枝見他神色不對:“怎麽了?”
“有一樁案子牽涉了寶齋,世子已經派人去寶齋将那掌櫃抓來問話了。”
“因為輿圖?”
東福沒想道宋南枝會知曉此事,遂也不隐瞞了:“輿圖之事聖上大怒,所以讓世子在查,那報官之人的口供裏說是寶齋賣了輿圖,這才牽連上的。”
宋南枝緊了緊手,應了東福,讓其退下。
見宋南枝神色平靜,春杪卻吓得一臉慘白:“姑娘,這轉賣輿圖罪可大了,世子如今又知道這輿圖是安伯轉出去,可怎麽辦?”
沒人能猜到那副畫就是輿圖,宋南枝當時也只是隐約覺得不對,直到金掌櫃來說時方才知那當真是輿圖,可也為時已晚。
這輿圖只是退還回去,連手印字據都還未落下,轉賣罪本不該落不到寶齋的頭上,可壞就壞在只要入了寶齋,又無人作證的情況下,便也一時洗不清。
如今安伯被抓去了問話,宋南枝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理。
這寶齋終究是她的,安伯也只是每月拿銀子幫工,牽連無辜旁人,她心裏過意不去。遂換好衣服,叫人備馬車去北玄司。
可到了北玄司,沈洲卻沒有見她,只讓東福把她給送回去。
“世子妃您還是別插手此事了,那寶齋掌櫃是紀府的人,您這般去求情,不是要把自己給卷進去嗎?”
“我并非是求情,此事與安伯無關,皆是我的主意。你且去告訴世子,他若有疑問,我能解答。”
東福聽得糊塗,明明那掌櫃承認寶齋是紀府的,怎麽又成了世子妃的主意了?
他一時拿不定。原本宋南枝來北玄司沈洲就不高興了 ,若将此話再傳過去,如何了得?
遂只能先把人穩住了:"世子也只是按例把人叫去盤問,并不用刑,世子妃您只管寬了心。"
宋南枝瞧東福的神色便知,沈洲恐怕也惱了。他本就不喜歡自己與紀府多有來往,故也清楚自己擅自來北玄司會遭他的拒絕。
輿圖案子緊急,想必宣帝也極其重視,故而才會讓北玄司接了案子。可便是如此,她才隐隐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既見不到沈洲,心急擔心也無可奈何,宋南枝只能先回了王府。安慰自己那輿圖與寶齋并無關系,安伯知曉如何應對,且也禁得住細查。
第二日,沈洲依舊沒有回來,倒是二叔派人來給宋南枝提醒。
二叔原是通州府衙當職,如今已經被升為京兆府尹,而金掌櫃昨日便是去的京兆府報官。他将輿圖之事都說了出來,二叔自然也知曉了寶齋,遂派人來告知要她提前做好被官府盤問的準備。
沈洲動作快,也沒來得及讓她做準備。不過倒是從二叔口中得知,繪輿圖之人喚陳敏,是瑞王手下的親兵,又道是沈洲舉薦才當了西城兵馬司副指揮使一職。
宋南枝聽完垂眸沉思了好一會兒,若是從前她不會多心去想,可經先前三皇子用供詞針對沈洲一事,她第一反應便是輿圖一事恐又是針對沈洲而來。
若是如此,那安伯前去收畫,那無端贈送的輿圖,也有些可疑了。
宋南枝這廂正要躺下,便聽見外頭說沈洲回來了。她并沒有着急,只是先吩咐人下去備水和晚膳,先伺候着。
寶齋一事她要坦白,卻該忍着情緒好好與他說。
她在房裏等了一陣,春杪說人去了書房,才起身往外走。
書房裏只留一盞燭臺,被窗戶刮來的風吹得明滅。沈洲顯然無心翻閱案桌上的東西,着一件寬松的長袍,懶懶得靠在椅子上,支頤側眸看向來人。
“這麽晚了,怎麽不睡?”
“我來......”
行至身前,他将宋南枝拽了過去,打斷了她要說的話,“你無事恐怕也不會尋來,但我今日,不想聽。”
他細細捏着她的腕骨,眸深如墨。
宋南枝将手腕從他掌中伸出來,神色不變:“我有一事要與世子坦白。”
沈洲擡眸勾唇淺笑,那笑卻不帶一絲溫度:“坦白什麽?為了寶齋?”
宋南枝點頭。
“那便不用說。”
“輿圖一事與安伯無關,也并沒有将其轉賣,當日收來當日便退了回去,未落下字據手印,便也算不得是寶齋之物。”
宋南枝只管自己說,并不曾理會面前人的臉色愈發冷沉。
“世子不是想知道我為何天天出門嗎?便是去了寶齋,因為寶齋是一直是我在照看,是我的鋪子。”
沈洲冷笑:“原來,這就是你日日照看的宋府鋪子?”
昨日安伯被帶去北玄司,沈洲盤問時,見他将寶齋地契都拿了出來,上面清清楚楚寫着的是紀府的鋪面。
如今聽宋南枝說來,只覺得可笑。
宋南枝皺眉:“我沒有必要騙世子。”
“ 你是沒有必要。”沈洲道,“倘若今日不出這事,恐怕你也不會與我坦白。為何先前不敢說,想必也是心虛不自己一直幫忙看着紀府的鋪子,因為你宋南枝知道,這不合規矩。”
宋南枝解釋說:“這鋪子是我與紀野一起開的,因是一直是我在打理,所以也算作是與紀府有關。”
沈洲眸子裏盛着怒火,早已聽不進她的狡辯,手裏一直捏緊的寶齋地契扔在她面前:“那紀府的奴才說了,寶齋與你宋南枝無半分關系,你只是幫忙而已。宋南枝你撒謊連眼睛都不帶眨!”
宋南枝怔在那,一時不知作何解釋。安伯定然是怕輿圖之事牽連她,才如此說的。
她嘆了一口氣,轉了身:“罷了,世子不信,我亦不多說。”
她這會兒要走,沈洲卻不許了,将她扯回,質問道:“怎麽,前日才許諾着要忠心與本世子,眼下是後悔了?”
宋南枝被他捏起下颌,迫着擡頭:“我沒有。”
沈洲從未與女人去争執過什麽,可一想到她的執着倔強皆是為了別人,便何時都能激惱了他。
“你沒有?你與紀府自然是情深意重,無論本世子如何待你,都比不過他紀府風吹草動來得讓你關心緊張!”
他這話壓在宋南枝心口有些悶疼:“我沒有......”
沈洲見不得她如此,也覺得自己窩囊,到底松了她:“寶齋不能再留了,你別執着了。”
宋南枝目光怔然,随即屈膝請求道:“輿圖之事,我可以幫忙,還請世子莫要問罪寶齋。”
見她執意如此,沈洲笑意闌珊,盡是寒意。
“你道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