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約莫申末時候, 宋南枝讓春杪去了一躺紀府。原是紀野這兩日擔心紀護野的情況,宋南枝便将那夜裏所發生之事寫成信讓紀府托人送進宮去,順便探望一下紀護野的情況。等春杪再折回來時, 便遇見了沈洲。
“世子。”縱然知道面前的人對自家姑娘有多可惡, 春杪還是恭敬地給人行了禮。
沈洲應了一聲,便往院子裏走。春杪也沒攔着, 只在後頭問了一句:“世子來是有什麽事嗎”
因要關鋪子了寶齋裏面并沒有其他人, 沈洲在裏面繞了一圈沒見到人, 便要往二樓去尋。
春杪急忙道:“世子,還請您留步。”
沈洲回頭:“怎麽了?”
“二樓并不待客, 世子上去怕是不便。若是世子需要什麽只管告訴奴婢,奴婢去幫你找。”
如今兩人已經和離,且沈洲很快就要與兵部尚書的女兒成親,如此冒然來見她家姑娘, 實在有些不妥。若是被傳出去, 她家姑娘指不定又得遭受那些難聽的流言。
沈洲邁步上樓:“我便是來找她。 ”
春杪立即下跪求着:“瑞王府乃皇親貴族,外頭再難聽的話也萬萬不會說到世子的頭上, 可卻是句句都對着姑娘而來。姑娘她近日來已經遭受了不少的遙言碎語,還請世子體諒體諒姑娘。”
也只有皇宮裏才知曉兩人是和離了,傳到坊間時便成了因輿圖一事與成婚後抛頭露面經營鋪子,被沈洲休了。
沈洲忙于北玄司的事,并未打聽遂不知情。
他神情凝固,頓住了腳:“那你便上去通傳一聲, 我有事見她。”
春杪跪着沒起,回道:“世子還是回去吧, 姑娘她不在。”
“可知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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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齋事情多,姑娘又親歷親為, 想或去南街了。”
沈洲尋了個地方,坐下:“那我再這等着。”
見他如此執意,春杪亦沒辦法勸動了,奉了茶便退在一邊。
沈洲坐在圓杌上,視線落在桌案上的小幾上,那臺幾古雅精力,四角鍍金,面上擱着一個暗花匣子。他記得,這是那日封寶齋時被撞落在地上的匣子,掉出來好些花箋。
他伸手去拿過,随即打開,裏面裝着的還是淺綠色花箋,與視線平行的是廊檐窗臺也皆置了好些綠菊盆栽,再一思,似乎上回在宋府也見過。
以為是重陽到了應景,便無意問了一句:“她喜歡綠菊嗎?”
春杪垂眸,默了好一會兒,才淺聲道:“回世子,夫人喜歡,姑娘便也喜歡。”
沈洲手裏拿着的那一塌信箋忽是抖落。
春杪見狀,立即蹲身前去撿起來,一邊道:“夫人最喜綠菊制成的花箋,匣子裏也都是姑娘親手做的,世子若無意這些東西,還請放回吧。”
眼瞧着天黑了,坐在那的人良久無聲。
等到最後關鋪子了,也沒有見到人。直到回去時才聽東福說,想是見王府的馬車在寶齋門口,一早繞開回去了。
應是不想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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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枝沒有一點心思要見沈洲,她有想過再寫一封和離書的,但又怕那樣送過去,沈洲必然是惱的,只怕還會變得更加糟糕。
她後來想了想,大抵是因為他是瑞王世子,以他那樣矜貴的身份,容忍不了一個女子主動與他和離,要挽回些顏面才會如此。
而宋南枝覺得自己最不缺的恰好就是耐心,只要自己避開他些時日,等他與那兵部尚書的女兒成了,想必他的心思也淡了。
第二日去寶齋的時候,沈柯來了。
其實宋南枝心底裏是覺得既然和離了,就不該再與瑞王府有什麽聯系,畢竟外面總有些閑言碎語。但看見沈柯歡歡喜喜地來找她,那種生分的話又覺得實在難以說出口。
“你這幾日怎麽來我這這般勤快,王妃該要說你了。”說是不想見,宋南枝還是給備了她喜歡的乳酥,又備了乳茶。
“我就是想見見你。”
沈柯鼓鼓囊囊地塞了滿嘴,被噎着抻了抻脖子,要去飲茶時又被嗆着了。
宋南枝忙喊她別急,亦是察覺她有些怪異:“你來時不曾用膳嗎”
沈柯說:“沒吃,我吃不下,沒胃口。”
“......”
宋南枝記得瑞王府的廚娘廚藝極好,沈柯後來挺愛吃的:“不合胃口可以讓廚房換呀,你來我這,該不會每日都沒有用午膳吧?”
沈柯老實點頭,表情可憐巴巴的:“實話告訴你吧,丁冉這幾日天天都來王府,母妃無奈只能作陪,我實在看不下去她那副嘴臉,只能跑來你這裏了。”
丁冉的心思何其明顯,不死心仍舊對她哥哥還存了念頭,知曉兩人和離沒幾天就跑來王府。她母妃不過是不好駁了太後的面,才勉強留下。
她原也忍了幾天,躲在屋子裏懶得出來,可後來實在受不了,便來找宋南枝。
宋南枝聽完說她:“你是瑞王府的郡主,怎麽還怕她,更是沒必要為了她餓着了自己。”
沈柯嚼着乳酥,點頭應是,然後又道:“可我也很想見見你嘛。”
宋南枝笑笑,“你這般與我見面,就不怕外面的忍閑話你嘛。”
沈柯正色道:“我怎麽會怕!雖然你與哥哥不在一起了......可咱們也算是朋友不是嘛?”說到後面時,沈柯似有些沒底氣,殷殷看着面前的人。
宋南枝毫不猶豫:“當然。”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柯瞬間又彎起了眉眼,又湊近道:“南枝姐姐,你重陽當真哪裏都不去嘛?”
重陽快到了,沈柯還是想要宋南枝一起翠微山。
“嗯,寶齋挺忙的,我可能走不開。”
沈柯一下午都留在寶齋,宋南枝怕她悶給她尋了些書籍,可她沒翻兩頁就趴那睡着了。臨近天黑時,王府裏遣人來尋了,沈柯方才要回去。
宋南枝送她至門口,親眼見她上了馬車才轉身回去,稍稍收拾便也關鋪子回宋府。并沒有看見遠處拐角的地方也停了一輛馬車。
“世子,您何不去見見呢?”
東福不明白,明明前幾日還着急要見人,這會兒又只暗中看着。
沈洲沒理,轉身回了馬車,那神色裏微不可察的确實生了點怯懦。
強硬要見固然能見到,可她那倔性子卻未必會再聽進自己的話,只能想別得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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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玄司在妙娘茶館抓的兩個刺客,武力不錯腰背挺直,不難發覺是行軍之人才有的姿态。也不肖盤問,那兩人容貌膚色只一查便知是丁齊身邊的。
如此明目張膽目無王法,違抗聖意,論罪當斬。但宣帝有意将此事揭過,遂并未聲揚出去,沈洲也只折了他們的手腳,然後把人給放了回去。
丁齊顯然沒有想到事情會敗露,他以為有太子身邊的人幫着紀護野必死,哪曾想到,人好好的活着,自己人卻被廢了雙手雙腳。
他原是對一切都不知情的。那日設宴他為避嫌疑,特地進宮躲開了,等再出宮時才得知紀護野沒死被人給救了。而回去的那兩人到北玄司走了一遭不敢告知其真相,那兩名官員第二日又死在了家中,至于五皇子也是佯裝不知情,所以他也只猜着是太子救了人。至于旁的皆被蒙在了鼓裏。
可沒過幾日,他竟然從桂香樓探聽到了消息,說那夜是妙娘把人帶走,再順着又發現與宋南枝有關系。他正尋不到地方發洩,一聽就與宋南枝有關,生起了些莫名的興奮。
兩人都已經和離了,宋家在他面前又算什麽玩意兒?
九月重陽一過,宋昌寧便要離京赴邊,這日一大早他入宮去見了太子,晌午時才回了府。
馬車行到宋府門前時,便見沈洲突然來了,忙上前揖道:“世子今日來可是有什麽事要吩咐?”
沈洲語氣冷肅:“我來尋宋大人。”
宋昌寧見他如此神情愣了一下。他想,沈洲當日來宣旨時不讓他們退回聘禮,對于和離也并沒有反對,總不能這會兒來......秋後算賬?
他不敢多問,只得恭敬把人迎進了府,然後帶給了自己兄長處理。
宋昌平見了沈洲,亦同樣擔心他突如其來是要問罪,遂将拐杖立在旁邊,先給沈洲下跪:“下官替小女向世子請罪,是她過于魯莽。”
宣帝能答應和離只不過是因為尋輿圖有功,勉強答應,細論起來皇家賜婚豈能是為臣的人能退的。
“何罪之有,”沈洲将人扶起來。宋家上下因他一來都跟着謹慎緊張,認定了他是來問罪,一時心中有愧,不敢再冷顯威嚴,便與宋昌寧在書房坐了一會兒閑談。
宋昌平開口道:“原是不該過問,但紀家與丁家的婚約,下官想問問看世子是怎麽看。”
他對紀家也是一直關心的,那日設宴宋南枝與他說了紀護野被陷害,心中也有了些猜想。只是不敢冒然前去見沈洲,此刻人既然來了,便也直言相問了。
沈洲安慰說:“此事宋大人無需擔心。”
宋昌平也是清明之人,知曉宣帝執意要促成這婚目的是在安國侯,遂一日沒有把兵權收回來,丁齊在京城便能放肆一日,紀護野必然還會因為這樁婚事遭殃:“下官覺得此事該有個了斷,否則護野那孩子怕是還要遭難......”
沈洲默了默,沒有直接回答,只說:“快了,邊境入冬早。”
安國侯一直稱病拖延,邊境各處已經遭不少小規模的游擊掠奪,雖鬧不了什麽大亂,但這無疑損了大興國威,宣帝不會允許的。
最快入冬,就能有結果了。
宋昌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又請求道:“太傅如今不涉政務,聖上又向來倚重世子,若是可以,這期間還請世子多多照拂......”
沈洲沒什麽心思,不住的望着書房外,思緒已經飄遠了,遂宋昌平後面說的話,他一句也沒有聽進。
如今已經戌時,她應當是從寶齋回來了才對,可坐了這麽半個時辰,卻一直未見人。
宋昌平見沈洲不答自己,也不再多言,又互相沉默着坐了一會兒。天色已經徹底暗下,宋昌平陪坐得內心不安:“若世子不嫌棄,可留下用些晚膳?”
本是客氣之言,卻沒有想到沈洲點頭應下。宋昌平有些受寵若驚,當即吩咐下人去備膳。
大興的習俗九月初一便開始吃花糕,到了九日重陽,再去登高祈福,拜神祭祖。
沈洲看着端上來的五顏六色的花糕并無食欲,他素來不喜糕點類,遂不曾動用。
宋昌平也瞧出來沈洲并非是因和離一事來問罪,遂也親和道:“這菊糕還是內子在時倒騰出來的花樣,枝兒也素來愛吃,世子不妨嘗嘗。”
沈洲突然又覺得看着應該也還不錯,也果真聽話,拿起一塊輕咬了一口,軟糯松口,皆是花果的香甜,但終究有些吃不慣,勉強茶水送入,方才壓下口中甜膩。
到此,沈洲幹等的耐心已經有些見頭了,他道:“想或來的有些唐突,但我今日來确也有事要與宋大人說......”
“世子!”門外一聲急喊打斷了。
東福自外頭奔進來,直言禀報:“那日宴席之事丁齊不知從哪得知了宋姑娘參與了其中,如今暗中派人去找宋姑娘了!”
沈洲面色當即冷了下來:“可有人派人去寶齋?”
東福道:“屬下去了,可寶齋休鋪,并沒有人。”
宋昌平聞言,也當即慌起來:“枝兒今日一早便去了翠微山,這可如何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