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從寶齋出來, 不過幾步就能到江雲樓。宋南枝便先把寶齋的事情處理完,才準備要出門。

“姑娘這是三夫人給您備好的。”春杪把早早備好的衣裙拿出來。雖然自家姑娘不打扮也是容色絕姝,可到底是與人相看, 第一印象還是挺重要的。

宋南枝卻未曾看一眼, 只讓她把衣服都收起來,然後拿起披風往外走:“不用換了, 這身正合适。”

與她相看之人宋南枝并不知的是誰, 都是紀野安排的, 只教她去見一見,倘若相看之人, 不合心意便也只當是參加了一場雅集晏樂。既然是雅會,便是素淨為好,打扮太過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紀野安排的細心,這雅會之事還讓自己身邊的丫鬟前來幫忙。丫鬟便在門口迎她, 屈膝道, “今日雅會上來的都是良娣親自選邀的,姑娘盡管寬些心。”

宋南枝點頭, 當即被領着上了二樓的中堂。

內堂是圓弧頂正中懸挂着一盞巨大的四方宮燈,四面皆繪有墨畫,下方集聚了幾人,圍着宮燈鑒賞,亦有撫琴品茗。宋南枝未曾行近,便見那吃茶中有一人探頭望向她, 正是那日獵場宴會上的邢祁。

他走上前來迎,“宋姑娘。”

宋南枝亦回禮:“邢大人。”

也用不着多猜, 便知紀野安排給她的相看之人就是邢祁。

随行的丫鬟退了下去,然後由着邢祁把人帶進那人群中。衆人都知道宋南枝會來, 是以早早的就等着,見邢祁将人帶過來都紛紛上前問禮。

邢祁介紹道:“他們有幾個是國子監的監生,逢旬假便也一道來了,後面幾個是邢某的同僚,因慕名寶齋而來,遂都想認識認識宋姑娘。”

宋南枝輕輕颔首以作回應。

國子監的幾個監生都是極為年輕,約莫都是剛剛及冠,後邊幾個文官應當與邢祁年紀相仿,彬彬有禮。幾人将宋南枝圍在中間,紛紛要請她評一評書畫。

而此時,中堂正對面的樓梯口,一道墨色身影拾階而上,随後目光定定望向那宮燈下方。宋南枝正與衆人欣賞着畫卷,燭光下的眸子柔和明亮,溫婉含笑,極其專注的為他們一一解答。

樓梯處的人唇抿成一條直線,極力的忍耐着什麽。他身邊的人也順眼望去,輕聲提醒了一句:“今日這茶還喝麽?”

“你若不得空,可回去。”

那人收回視線,過廊道進了雅間。

邢祁并沒有告訴任何人今日是來相看的,他怕宋南枝覺得不适,所以才舉辦了這個雅會,也當真尋了好些古玩畫集來此。

不過他自己對這些東西并不感興趣,都是從兄長邢逸那讨來的。

而其餘人則不同,他們聽聞寶齋的掌櫃要來,都很想結識,論書畫齋,寶齋的名氣在京城裏屈指可數,沒有哪個文人雅士不喜愛,倘若有好東西他們定然能第一時間先知道。

那學子聽完宋南枝對畫的評點,都受了莫大的鼓舞,心裏歡喜的緊,忙道:“宋掌櫃對畫的造詣如此高,不虧是寶齋的掌櫃。”

外頭都說宋南枝是個心計利用之人,可今日一見其人,方知才知道她的學識涵養不輸他們當中任何一人,由當朝太傅親自教授,怎會是那般膚淺之人?又道她一個女子能将寶齋經營起來,又是敬佩不已。

因為大家都拿着書畫以及古玩物請她賞玩,宋南枝遂都沒有拒絕,教一衆人圍着,從外面看根本看不見她的身影。但不知為何,總覺得後脖頸飄來一抹寒涼,總有種被人盯着的錯覺,可擡眸去尋又四下無人。

只有被一時排擠在外的邢祁,默默在一旁看着她,并不上前。

淺酌共飲,兩盞茶後,日暮已經徹底沉了下來。

紀野身邊的丫鬟見原本要相看的兩人一直沒有單獨說話的機會,便拿來披風要給宋南枝披上,順便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什麽,然後宋南枝便也從人群中出來,走到外面的廊道上。

邢祁正站在廊道上望着樓下水塘發愣,見宋南枝陡然出現在眼前,忙問:“宋姑娘怎麽出來了?”

宋南枝疑惑:“不是你喊我出來的嗎?”

發現是有人故意讓他們在廊道相見,又都想起今日其實就是為了相看而來,兩人一時沉默。

過了一會兒,邢祁先開口坦言:“不瞞宋姑娘,我對這些書畫向來不通,适才也插不上話,所以才躲來此處,讓宋姑娘見笑了。”

自己兄長是學識淵博的國子監祭酒,自己卻不是個讀書的料子,不過是逢祖上恩蔭謀了個官職,平時打交道最多的也就是刀劍。

宋南枝道:“人才有長短不必兼通,邢大人擅長之處不在此,又何須自謙。何況今日這場雅會,确也幫了我。”

這話不假,宋南枝近來有擴張寶齋的念頭,而今日這場宴會能幫她積攢了些人脈。

宋南枝朝他福身,邢祁趕忙上前把人扶起來,不可避免的就握住她的手臂。他抓的急,卻是真實感受到那衣袖下的手臂細軟無比,教人心裏莫名悸動,怯怯地收回了手。

廊道懸空架在前後兩座樓之間,外頭雨似珠簾,兩人就這般站在檐下,并肩而站,原本各自拘謹的說話,因這突如其來的觸碰,氣氛突然變得來,兩人變成了正臉相對。

邢祁看着眼前的人:“這外頭寒涼,宋姑娘可是覺得冷?”

那薄衣下的肌膚是冰冷的,宋南枝此刻的臉色冷白,看着有些不太好。

“無妨。”

宋南枝有些心不在焉,适才一出來她越發感覺到有人暗中注視着她,讓她心裏升起一抹不安。

姚貴妃之事她還未回應,莫不是因此派人來尋她?

“那怎麽行!雨日寒涼,當心身子。”邢祁不敢累人,也不及多想,當即脫下外衫。

此時,斜對面的雅間裏,一道視線落在兩人的身上,那人太陽穴突突直跳,耳邊一直湧入兩人說的話。

宋南枝的聲音很好聽,一貫就很溫柔,輕聲與人說話時像是羽毛拂動,悅耳婉轉,令人心動。

本是沒什麽,不過是天生的好嗓音。可一想起,當初丁齊便先是被她這副嗓子所吸引,起了惡念,而此刻邢祁的意圖也好不到哪裏去,那墨衣男子手裏的茶杯便快要捏碎裂。

沈洲面冷無溫:“你的人,也要本世子動手嗎?”

邢逸起身将那支起的窗戶給合上了,回身坐下,渾身冒冷汗。

今日邢祁與他道是辦個雅會,也有說奉太子之命來相看什麽姑娘,但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弟弟竟然敢相看宋南枝......

“世子恕罪,邢某并不知道,他今日相看之人就是世子妃......回去之後,邢某一定好好管教。”

外頭,宋南枝并沒有披邢祁的外衫,對他着突如其來的過度關心,一時局促。

邢祁見狀不敢強行靠過去,将外衫收回,岔開話題:“上回說要教宋姑娘箭術,不知你何時有空?”

宋南枝相起确實有這麽一回事,但近日太忙,加上那夜城外之事,心裏還有些怯意,遂猶豫着不知該如何解釋。

邢祁問完也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唐突了,顯得自己太過着急,遂改了口:“宋姑娘有寶齋要看顧,自然有是沒有時間,無妨......”

“近日寶齋确實有些忙,若過些時日有時間我便來。”

宋南枝還是應了他,心道下次去國子監看看兩兄弟,可以順便試試。

“果真?”邢祁有些高興,“那你到時候一定要告知我一聲。”

雅會上的人還在等着邢祁回去玩投壺,他便也沒有在廊道上待很久,詢問宋南枝要不要一起回去,她只讓他先回。

宋南枝的直覺沒有錯,邢祁一走那旁邊的雅間裏便走出來幾人,只聽那尖細捏着的嗓子便知是宮裏的人。

“宋姑娘,讓我們好等啊。”

這幾日,姚貴妃一直讓人來寶齋傳消息給她,但都被宋南枝一一回拒。好在要商量的事情見不得光,所以他們也不敢強行把人帶走,只能找機會和她見面。

宋南枝也不想拖延,直接言明:“替我回了你們主子的話,恕我無能為力,沒辦法幫她。”

說罷,快步離開這廊道朝中堂走,身後的幾人顯然不打算罷休,也疾步跟了上來。

宋南枝怕他們追上,将廊道上的花瓶砸向身後的幾人,堵了他們的路,然後快步走開,堪堪轉彎,身後猛地一股力道襲來将她束縛住,拖進了房間。

這力道強勁,且從那晚染血殺過人之後,宋南枝就變得異常敏感害怕,她當即反應便是拔出發簪,朝身後人的腹部刺去。

盡了力道,卻被人及時躲開,然後被握住。

或許是身後的人反應不夠敏捷,她很快抽回了手。她無法估量身後人有多高,沒辦法像上回一樣刺到敵人的致命一擊,只能估量他腰腹的方向,再次狠狠刺去。

但這一次,身後人的反應明顯比方才還快,手亦被抓得很緊,接着腰腹間的力道一松,被人扳正了身子。

“你往哪刺呢!”

沈洲驚險看下下半身,适才那簪子離那地方只差了那麽幾寸的距離。

“.........”

宋南枝驚愕的看着面前的人。

“......我不知道是你。”

因為身高差,她擡手的位置,剛好就在那地方。

适才砸花瓶的聲音很大,又是從宋南枝在的方向傳古來,邢祁放當即停下玩鬧跑來找人。此刻廊道裏,皆是他焦急喚人的聲音。

“宋姑娘!”

“宋姑娘!!”

他站的位置,就在沈洲所在的雅間門外幾米的位置。

宋南枝聽見邢祁喊她,要走出去,沈洲卻上前擋住她。

邢逸已經走了,他将門從裏面拴住,然後擡起手掌,把剛剛因為抓那簪子被紮破在滴血不斷的掌心,遞過去。

“你紮傷的,不管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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