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沈洲手裏還拿她的簪子, 望着她:“宮裏來的幾個外頭有人會去處理他們,你就不必跟過去了。 ”
這雅間本就離得近,宋南枝與那幾個太監的對話沈洲自然也聽見了。所以他言下之意是既然有人解決, 她就沒必要再出去。
見宋南枝無動于衷, 沈洲把手遞過去,提醒她:“你紮傷的, 不管了麽?”
那手掌确實被紮的有些深了, 血洞湧出來的血吧嗒吧嗒滴在地上, 像是有止不住,瞧着确實一些嚴重。
宋南枝知道自己剛才是用盡了全力, 被刺到的傷口必然不會輕。她從前也被劃傷過手掌,知道那連心痛的滋味,遂也沒有放任不管,将帕子拿出來, 走上前去替他包紮。
雖然是自己刺上的, 但她面上卻沒什麽愧疚:“世子從身後偷襲人,我會那般反應也是理所當然。”
沈洲問:“那本世子該見死不救嗎?”
宋南枝自己也知道, 那幾個太監顯然是打算強硬帶她走,倘若被他們抓住帶走,此刻想必已經進宮了。
她垂着眼睫,幫他去纏綁傷口止血,“我也不知道是你。”
沈洲也沒當真怪她,反而因宋南枝能有此反應感到欣慰。他低眸看着眼前的人小心翼翼的為自己包紮, 蔥白指尖似有似無地觸碰到他的掌心,沒有疼, 只覺得在他心口撓了一下似的。
從前還在王府時,她便也如今日這般溫聲軟語, 可自從離開後,他便是怎麽喚她,都尋不來她一個回頭。分開這麽些時日,她是第一次主動願意靠近自己。
沈洲想了想說:“倘若有人敢這般靠近你,确實該是如此。”
适才在那廊道外頭,親眼邢祁去扶她,又要脫外衫給她,左不過是才見兩面,就那般主動熱情,倘若再見下去,又會放肆到何種地步?
沈洲想到發胸口發悶,眸色逐漸暗郁起來。
他垂下眼睑伸出另一只手去扶宋南枝袖口防着沾染了些血跡,目光複又變得輕柔:“既然你怕他擔心,那不妨現在叫他進來?”
他一臉釋然,故作不在意。
宋南枝不理他。
這會兒喊人進來做什麽?看他們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明明聽見喊聲卻一聲不吭?還是看她為他包紮傷口,又讓人多一層誤會?
本是以為走個過場,便徹底結束這一切,哪曾想他到底是跟過來了。
宋南枝纏繞了幾圈便在他手背落了一個結,力道故意重了好些。
可宋南枝并不知道,曾經在邊境刀劍穿身都能讓他不皺眉,這點傷壓根算不得什麽,所以又怎麽會覺得痛呢?那唇角分明還勾了些得意。
“世子在北玄司忙到不回王府,何故今日為何會出現在此?”宋南枝後退一步,擡頭質問他。
“巧合。”沈洲答得淡然。
肯定不止如此的,但他也沒有做什麽故意糾纏之事,宋南枝便沒有再問,只坦白了近日之事:“姚貴妃擔心郡主知曉什麽線索,便要我接近郡主打探情報,但世子放心,我不會答應。”
寶齋外頭時常蹲着人,她分得出哪些是姚貴妃派來的人,哪些是瑞王府的人。
“所以用不着派人守在寶齋外面了。”
沈洲自然知道她不會答應,但聽見她這後半句,便也沒接她這話。包紮好的掌心被他壓捏了一下,血很快又浸透了出來染紅了那包裹的帕子,再擡手去給她開門,血便蹭在了門栓上。
宋南枝略微一頓,什麽也沒說,出了房門。
廊道已經安靜了下來,再走回中堂,才發現邢祁與那些人竟然都已經散了。宋南枝特意尋了一圈,沒找到一個人。
見她反過來擔心旁人,沈洲沉着聲解釋了一句:“邢逸把人帶走了,他自然會說明這的情況,你大可放心。”
宋南枝沒想到他會處理的如此迅速:“世子今日只是為了姚貴妃所派來的那幾人而來?”
這話并非是在求證沈洲就是為了破壞相看宴而來,而是宋南枝了解沈洲,他有的是手段悄悄把人處理了,而不會像現在這般為了後宮嫔妃身邊的幾個小太監如此大張旗鼓。
沈洲道:“那幾人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宋南枝很快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她道:“是五皇子的人。”
母子倆都想利用她來打探消息,都不安好心。
面前的人沒有否認,而是看着她,忽然說:“宋南枝,我們做個交易吧。”
宋南枝回頭看了他一眼。
“沈柯的那副畫記得麽?”
她點頭,這畫沈柯畫了好長時間,如今沈洲能知道,想必是沈柯已經交給了他。
“你寶齋渠道多,你可有辦法将這畫不露痕跡的放出去?”
一副畫要傳出去,且并不透露行跡,并不是什麽難事。但宋南枝不理解他這個做法:“為何要傳出去?不應該是暗中查尋嗎?”
暫時不确定人還有沒有活着,可假若活着,這般傳出去豈不是打草驚蛇,讓人有逃跑的機會了?
沈洲沒多說,只道:“這事我之後可以解釋。”
他目光落在宋南枝的臉上,“如何?”
宋南枝問了一句:“這樣能盡快抓到兇徒嗎?”若能盡快抓到兇徒,沈柯出面便沒有威脅,也能早日還崔家一個公道,宋南枝自然不會拒絕。
“嗯。”
沈洲答得毫不猶豫。打草驚蛇是因為對手尚有能力逃跑,才不需要驚,可沈洲并不沒有将那玉印之人放在眼裏,也篤定了他不會跑。
而且将畫流如出去他們就不會在有心思放到沈柯的身上,也正是要他們驚慌,才不用費太大功夫就能把人給找到,反其道而行。
不過,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人,沈洲知道宋南枝一定會答應。
“畫傳出去之後呢?我該怎麽做?”宋南枝也确實沒有猶豫,剛才所問也只是關心會不會抓不到兇徒,倘若能她便不會拒絕。
“有消息只需告知我便可以了,或者我來找你。”沈洲面色不改。
宋南枝一向分得清什麽是事情的輕重緩急,她既然答應了自然會幫到底,遂也沒有想那麽多,當即應,“好。”
最後的相看宴便是被這麽攪亂告終,宋南枝以為沈洲不知道,所以最後臨走時,她看向沈洲坦言道:“父親安排我與邢祁今日在此見面,所以過往之事就如此揭過去,世子應該不會為難他吧?”
雖然沈洲看起來并不是會屑于對付比自己官階低的人,但上回在獵場的他對邢祁卻莫名在意,宋南枝不得不提醒一句。
沒什麽好藏着掖着的,直接說出來,沈洲反而不會對邢祁做什麽。而一旦真的起了壞心思,那樣會讓宋南枝看不起,以為他沈洲當真被比下去了,才急于除去對手。
沈洲便笑,酸澀堵在喉嚨裏。
他知道宋南枝故意說出來的意思,她如此了解自己,卻又半分情面都不肯給。
宋南枝也确實如此,幫忙是幫忙,但需要把一切無端的暧昧糾纏給劃開。所以她只是說出來卻并沒有指望沈洲會回答,轉身離開,也算給他留了幾分顏面。
可她這般屈膝連個分別的話都沒有,就這麽轉身離開,讓沈洲更加覺得心哽。
他知道她會不喜,所以沒有跟上前,特意與她錯開時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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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沈洲便派人将那畫給送了過來,宋南枝按照吩咐把畫暗中流了出去,因為渠道夠多,輾轉了幾手才将畫給流到了黑市,然後傳到各處。
宋南枝熟悉這些流程,絕不會給自己留下痕跡讓人查到,但沈洲卻不放心。與他說把蹲在寶齋外的人都給撤走,倒是聽了,然後直接将趙清給派過來。
“大人說東福近些日子都不在,所以沒法兒過來,宋姑娘有什麽消息讓屬下傳達給大人就好。”
宋南枝沒得拒絕,只要不是沈洲來都可以。
畫一傳出去,姚貴妃與五皇子那邊确實沒有再派人來尋他,但也有可能是趙清去哪兒都跟着她,他提前把人處理了也未可知。
兩日後,妙娘來寶齋尋她,道是有些新到的東西給她看看,宋南枝應下,傍晚才去茶館。
“說來有一樁怪事,那兵部尚書家你知道吧?他們管家今日在對面的書齋買了一副人物畫,你道花了多少錢?”妙娘比了個三個手指頭,然後笑道,“竟然花了三千兩買個蒙面俠。”
因為坊間一直傳司家很快會把女兒嫁到瑞王府,妙娘一看見宋南枝就忍不住與她說起這事。
那畫怎麽傳出去的妙娘不知情,只是論畫山水第一,竹樹蘭石次之,一副小的人物畫實在不值錢,有人花大價錢來買,便讓人覺得有趣又好笑。
妙娘知道宋南枝的性子不會在意司家之事,所以提起來也沒什麽顧及,“不過那畫像是司夫人買的,司夫人後來還專門派人來我這打聽畫是從哪傳的,我哪裏知道,就告訴她這等不入流的畫興許是黑市傳出來的,黑市人流雜興許也問不到。司夫人聽完怪怪的,只問了這幾話還給我一筆封口費。”
聽到這裏,宋南枝已是一臉驚訝,怎麽會如此?這畫與司家怎麽還有關系?
這畫的人只有知道玉印之人才會緊張到買下來,司夫人如此緊張,必然是有問題。
宋南枝當即問:“畫賣出之事,可有傳遠?”
妙娘道:“應該沒有,我也只是見了對面書齋掌櫃,與他閑談時聽他說了一嘴。”
看完妙娘介紹的幾樣玩物,宋南枝沒有留下,出了茶館。
趙清一直是随在身前的,他反應比宋南枝還快,剛下樓,便将他将馬車提前拉到門前,一臉急狀:“宋姑娘先回去,屬下還有事要回去禀報大人。”
宋南枝知道他聽見了妙娘剛才的話,回禀也是自然,但他的反應神色明顯有些過頭了,讓她不得不懷疑,這事北玄司也早就知道了。
“這事,你們怎麽知道的?”
“宋姑娘先回去吧,此事只能日後再解釋了。”
沒經得沈洲的同意,趙清不敢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