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墜落
墜落
在場的人,除了楚韻宛外,都是謝斯遇和楚兮晚那段熱烈瘋狂的戀愛的見證者。
可現在,楚兮晚居然能乖巧地喊出“姐夫”這個稱謂,仿佛她與面前這對情侶之間沒有産生過任何芥蒂似的。
而謝斯遇只是很輕地回了個‘嗯’,之後再沒有別的動作,也未曾多看她一眼。
比陌生人還要生疏。
楚兮晚臉上的落寞轉瞬即逝。
以往只要她出現的場合,謝斯遇目光不會有第二個歸屬處,望向她的眸底盛滿愛意。
可是現在。
什麽都沒有了。
落寞情緒尚未被人覺察時,重新換回先前那副灑脫模樣。
許是看不下去這番‘舊日情人重逢’,以及‘前男友變成現姐夫’的雙buff修羅場,李軒麟适時開口提議:“以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聊天敘舊,但人到得這麽齊全的次數可不多,不如趁此機會來玩會兒游戲?”
周晗悅第一個表示贊同,旋即夫唱婦随地道:“要玩就玩點刺激的。國王游戲,抽中joker牌的人可以随意發號施令。”
頓了半分鐘,視線掃視過每個人的面頰後,緩緩開口。
“想讓指定號碼做什麽就做什麽,沒有底線。”說着,周晗悅輕輕用手指提起桌上的啤酒,語調染上些許激動,“抽到願意做的就罰酒,兩罐哦。”
包廂裏都是常年混跡于酒吧、非常愛玩的人。
在愛丁堡留學時,大家總相約着出來小聚。聚會地點十分固定,除開酒吧外,沒有第二個選項。
所以這個提議幾乎是屬于默認通過的情況。
“好!”楚韻宛臉上展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謝斯遇點頭表示同意,他之前跟着楚兮晚參加了不少次她們的聚會活動,也算是輕車熟路了。
在場一共十個人。
三對情侶,四個黃金單身人士,周嘉揚,楚兮晚以及她的兩個朋友。
游戲剛開始,大家都還收斂着自己的本性,沒有提出太過分的要求,只是簡單的擁抱、社死的行為,以及不怎麽走心的真心話。
前三輪過去,桌上陳列整齊的酒瓶紋絲未動。
楚兮晚悠閑地晃動着二郎腿,身體微微向前傾,手肘搭在膝蓋上,手背撐着下巴,俨然一副看戲的姿态,就差手裏拿把瓜子了。
能擺出輕松的心态,歸根到底還是‘幸運’使然,懲罰沒有落在她身上。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包廂內的空氣開始沸騰,驚呼一聲蓋過一聲。
游戲逐漸步入正軌,懲罰也變得愈發‘高難度’。
隔着紙巾熱吻十秒;
互讀對方Q.Q空間前十條說說;
一個人平躺在地上,另一個人在上面做俯卧撐,但是兩人身體不能碰到。
……
除了高難度動作之外,還有真心話。
在場都是彼此之間十分了解的朋友,普通真心話問題就算不問也知道,所以大家都選刺激的說。
周晗悅就中招了兩次。
“第一次和李軒麟做,有什麽感覺?”
“痛。”
“你們最瘋狂的一晚,做了幾次?”
思考五秒後,說:“不記得了,到後半夜的時候我基本上維持不了清醒。”
周晗悅大大方方滿足好友的t好奇心,全然不顧李軒麟在一旁哭喪着臉控訴:“抽到做懲罰的人是悅悅,被扒得褲衩子都不剩的人卻是我。”
幾輪過後,國王牌終于來到了周晗悅手中。
她将紙牌夾在食指與中指間,明晃晃地豎立在大家眼前,臉上展現出溢于言表的激動。
“終于輪到我手握‘生殺大權’了,我要5號用冰塊在3號前胸寫字,3號要猜5號寫的是什麽字。”
如果懲罰這麽簡單,明顯與激動情緒不匹配。
目光從四周掃過,周晗悅慢慢把國王牌正面向上擺在酒桌面上,話音尾調無限拉長:“是用嘴含着冰塊寫哦。”
剛說完,大家連忙查看自己抽到的牌的數字。
與此同時,幾道唏噓聲一齊冒出。
有躲過一切的慶幸,也有躍躍欲試的失望。
楚兮晚看着牌上大大的數字‘5’有一瞬出神。
“3號和5號是誰呀?”
半分鐘過去,沒有人站出來自爆號碼,周晗悅禁不住出聲詢問。
“5號。”楚兮晚舉着手中的牌晃了晃。
繼而又問:“3號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頭。
一番排除之後,目光鎖定在最後進來的二人身上。
楚韻宛主動說明:“我是1號。”
“那3號就是……”周嘉揚的話只說了一半,但在座人都知道,沒說出口的是‘謝斯遇’三個字。
謝斯遇身處包廂最角落的位置,稍不留神就容易被人遺忘,這會兒卻接受了所有人視線的洗禮。
他微微斂眸,盯着手中用力攥緊到快要變形的撲克牌。仿佛一座精進雕刻打磨的雕塑,沒有任何動作,也感受不到一絲情緒變化。
一分鐘的等待時間,恍若經歷了半個世紀那樣漫長。
因謝斯遇的表現,包廂內空氣陡然讓人感到窒息,大家高漲的興致也消減幾分。
李軒麟讪讪地笑了幾聲,試圖緩解空中流動的尴尬之意:“要不算了?斯遇女朋友還在這裏看着呢。”
下一秒桌角與地面瓷磚相撞,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楚兮晚從桌角旁的冰桶裏拿出一個冰塊放在掌心把玩,配上她回國前一天做的極簡清冷感美甲,整個人身周萦繞了層不可亵渎的魅惑。
唇上塗着c家最新推出的色號,仿若冬日雪地中落的那一朵紅梅,說出口的話也不含一絲溫度。
“玩不起就趁早離開,別掃興。”
“沒有人邀請你們,也不會有人阻攔你們離開。”
随着楚兮晚話音落下,包廂內燈光亮了亮,每個人的五官都清晰展現在大家視野內。
謝斯遇驀然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光影投下,使他眉眼更加深邃的原因,深色正裝好像為他增添了幾絲斯文禁欲的氣質。
一塵不染的黑色皮鞋踩在地毯上,緩緩朝楚兮晚所坐的方向走去。
邊走,邊用左手解開內搭白襯衫的紐扣。
一道開衩到胸口處的深v出現在眼前。
線條流暢的肌肉曲線随他走動幅度若隐若現,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常年鍛煉的成果。
肌膚很白,比一般女生都要白,卻不是健康白皙,其中透着點兒病弱感,好像是長期沒有接觸過陽光造成的。
“這樣可以嗎?”謝斯遇那雙漆黑眼眸直直望向她,嗓音低沉,似在耳畔輕喃。
明明只是在問胸口露這麽多,夠讓她用冰塊寫字嗎,可落在旁人耳中平白染上了幾抹緋色旖旎,失去本意。
楚兮晚聳了聳肩膀,旋即起身,與他面對面站立。
即便她腳踩七厘米的細高跟,兩人之間的身高差依舊存在。
她的頭頂堪堪高過謝斯遇下巴,無法與他視線平視,氣勢莫名降下一截。
冰塊放入口中之前,楚兮晚微微勾唇,展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謝斯遇,從帝國理工學院畢業足夠證明你智商是正常的,我希望你猜中之後直接把答案說出來,不要為了享受這個懲罰而故意猜不出來或者猜錯。”
謝斯遇不自覺地喉結滾動,長睫投下大片陰翳掩蓋住瞬間黯淡的眸光,繼而在擡頭的那刻正好與楚兮晚視線撞上。
“放心,我不喜歡吃回頭草。”
謝斯遇聽出楚兮晚話中的深意,楚兮晚也聽出來他十分平淡的語氣,就像他對她的感情歷經數年漸漸退卻一樣。
她的嬌縱性格是謝斯遇一手養成的,此時從雲端跌落地面的落差,不免讓她鼻尖湧上一股酸意。
冰塊放入嘴裏那秒,楚兮晚大腦還未曾感知到,身體先做出反應。
她身形一震,牙齒咬着冰塊,口齒不清地道:“不是,這是從南極運來的吧,怎麽會這麽冰,凍得我牙都塊掉了。”
謝斯遇看見面前女人牙關輕輕顫動,又下意識低頭看向桌面上冒着縷縷寒氣冰桶,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這輪游戲足足持續了十分鐘之久。
坐在灰白色皮質沙發上的幾人動作格外統一,身體稍稍前傾,仰頭望向前方,神情很是專注。
而站在她們前面的兩個人,正若無旁人地沉浸在游戲懲罰中,身體緊緊貼在一塊。
漫長的時間裏,一直出問題的不是謝斯遇,而是咬着冰塊寫字的楚兮晚。
猜的字是寫字人自己規定的,其他人一概不知。
謝斯遇身姿立挺站在原地,仿若一座屹然不動的高山。
而楚兮晚銜着冰塊緩緩靠近,兩人之間距離正在一點一點縮減,他面容放大倒映在她小小的瞳孔裏。
這時一個問題驟然浮現在她腦海中。
有多長時間沒有這麽近距離地看過他了?
以前每天醒來身邊出現一張這麽帥氣的臉蛋,楚兮晚都忍不住默默觀賞幾分鐘。
誰大清早就能看見帥哥會不開心?
答案是沒有人。
最先與謝斯遇肌膚貼上的是她的鼻梁,稍稍側頭之後才輪到冰塊。
兩個人靠得很近,楚兮晚甚至能準确感受到他心跳和呼吸的頻率。
都說心跳不能人為控制,也就不會騙人。
下一秒沮喪、失望充斥在她身體中的每一處。
當她靠近,無論心跳還是呼吸,頻率都沒有發生絲毫變化。
一如往常。
楚兮晚仰頭,只能看見他淩厲硬朗的下颌線。
既然謝斯遇不願意再和她扯上關系,那她偏偏不遂他的願。
沒寫幾筆,楚兮晚停住,然後将冰塊咽下。
眸中泛着點點水光,有點兒不知所措地說:“不好意思哦,我剛剛喝了點兒酒寫錯一個筆畫想重寫,你不會介意吧?”
沒等謝斯遇作出回複,楚兮晚好像又想起什麽似的,回頭看向楚韻宛。
“姐姐,你應該也不會介意吧?”
語氣中的綠茶味頓時彌漫整個包廂,連朋友們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她的異常。
熟悉又陌生的異常。
周晗悅是這群朋友中與楚兮晚最親近的一個,也是最先反應過來的。
得,這位大小姐遇上謝斯遇後,瘋意又上頭了。
然後不動神色地瞥了一眼她,換上了副‘純真’表情,看似是在勸慰楚韻宛:“對呀對呀,只是游戲而已,韻宛姐姐你不要放在心上。”
楚韻宛坐在原位,身體不自主僵硬幾分,臉上仍挂着一彎淺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像一位包容頑皮妹妹胡鬧的姐姐,言辭間盡顯大方之态:“當然不會介意,只是游戲。”
楚兮晚佯作內心松了口氣的樣子,重新拿起一個冰塊放入嘴裏。
不是沒有聽出楚韻宛語氣中的咬牙切齒,但那又怎樣呢?
她就是要惡心楚韻宛,就是不想讓楚韻宛好過。
得到他們倆同意後,楚兮晚愈發嚣張。
再次吞下冰塊。
“筆畫順序寫錯了。”
咬冰,吞冰。
“字寫太大了,你胸前的位置不夠。”
如此反複多次,在愚鈍的人也能看出來其中的不對勁。
但楚兮晚不在乎,反倒明擺着告訴其他人,她就是故意的。
而此時的謝斯遇雙眸緊閉,呼吸聲與之前相比加重不少,面頰隐隐展現出愠怒。
“你——”
剛說出一個字就被打斷,楚兮晚把剩下的冰塊吐向垃圾桶,動了動腮幫子說:“寫完了,你猜吧。”
“……”
謝斯遇沉着臉,從唇齒間緩緩吐出一個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