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墜落
墜落
室外寒意逼人, 白茫茫的霧氣懸浮在空氣上中,視線逐漸變得朦胧。
禦寒衣物是楚兮晚現下最需要的東西。
但這不代表任何一個人遞上外套她都會接受,尤其在還沒弄清楚外套主人是誰的情況下。
忽然,楚兮晚察覺那個人走到她身旁空位。
“讓美麗的女士獨自站在外面吹冷風, 這不是紳士的行為。”
“楚小姐你好, 我是達遠公司的王致遠。”
穿了一小會兒外套後, 楚兮晚身體各部位逐漸回暖,開始聽從大腦指揮。
微微抖動肩膀, 外套從細膩的肌膚間滑落, 掉在地上發出輕響。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刻意,可偏偏身旁站着個沒長眼睛的人。
王致遠一邊樂呵呵地彎腰撿起外套, 一邊說:“看來我的西裝外套對楚小姐來說有些大, 把前面紐扣扣上應該會好一點。”
“你說誰是小姐呢?”
楚兮晚雙手交叉放在身前,腰背直挺, 微微擡起下巴,像極了一只不容玷染的高貴白天鵝。
從王致遠張嘴說出第一句話開始, 楚兮晚就覺得這人有病, 生理性地對他感到厭惡。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見稱呼被楚兮晚誤解,王致遠馬上擺手解釋。
“我一個人在外面站得好好的, 你跑過來湊什麽熱鬧。”
“真是礙眼,現在我一丁半點觀賞風景的興致都沒了。”
楚兮晚壓根不在意王致遠是誰, 更不想再聽到他的聲音。
一股反胃感沖上喉嚨。
王致遠絲毫沒察覺到自己被人嫌棄了, 仍在絞勁腦汁地找話題。
“楚小……楚女士,我沒有惡意, 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一個人看風景太孤單,有個人作伴更好。”
楚兮晚沒好氣地睨了面前男人一眼。
王致遠長相中規中矩, 五官沒有較大硬傷,但也稱不上帥。
屬于放在人堆裏楚兮晚都不願意多看一眼的存在。
瞧她半天沒有說話,王致遠以為她默認了這番話,神情放松不少,膽子也愈發大了起來。
傾身湊到楚兮晚眼前,将衣服重新搭在她肩上,然後把衣前的扣子一顆一顆扣好。
此時兩人相距很近,從側面看來,身體仿佛貼在了一起。
完成這個舉動後,王致遠滿意地點點頭,臉上再次浮現笑意。
“楚……”
“啪——”
兩種聲音同時響起,楚兮晚轉動了下用力過度t的手腕,而王致遠腦袋側到一旁,臉頰浮現明顯的巴掌印。
“你這個臭婊子居然敢打我!”先前僞裝的紳士形象全然消失,王致遠捂着臉破口大罵。
又是“啪——”一聲。
王致遠另一邊臉也挨了巴掌,雙手捂臉的動作,配上暴跳如雷的表情讓此刻的他顯得格外滑稽可笑。
楚兮晚眸底閃過幾分譏諷,無所畏懼地與他對視,一字一頓。
“嘴巴不幹不淨,打你都算輕的。”
“別讓我再看到你。”
她這番猖狂的舉動放在誰身上都會讓人難以忍受。
特別是擁有與生俱來自信的男人。
被激怒的王致遠高高擡起手,看上去是想把這兩巴掌打回去。
他心中的意圖顯而易見,楚兮晚自然發現了,不過她沒躲閃,反而把自己送上前去。
“你敢動我試試。”楚兮晚瞳色瞬間冷了下去,語氣帶着滿滿的威脅。
說完,将扣好的外套扣子一顆一顆解開,然後脫下扔在地上。
西裝外套輕飄飄地跌落,像極了臭氣熏天的垃圾,多碰一下都讓人難以忍受。
而王致遠被她眼中的陰戾吓到,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他在心裏安慰自己:她只是一個有點姿色的女人,沒有能讓人畏懼的地方。
“這……有什麽不敢的。”
楚兮晚牢牢盯着那只高舉的手臂,注意力全都進入了備戰狀态。
她當然不會傻傻地站在原地挨打。
正準備伸手攔下王致遠揮下的手臂,身旁陡然冒出的人先她一步攔下。
接着傳出一道‘咔咔’聲和痛苦的喊叫。
是骨頭活生生被人折斷的聲音。
不用轉過頭去看來的人是誰,鼻尖鑽入的熟悉氣味已經揭曉了答案。
站在原地安靜地看着王致遠被打到吐血,最後像一團爛泥似的癱在地上,楚兮晚才輕飄飄說出一句:“謝斯遇,差不多得了,別把人打死。”
一句漫不經心地提醒,倒不是在為地上的人渣求情,只不過如果鬧出人命來這件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但也只是不好收場而已。
這個世界上沒有錢和權解決不了的事情,恰好這兩樣她都有。
聽見這句話後,謝斯遇果真停下來手上動作,視線緩緩轉移到楚兮晚身上。
眸中的戾氣和血腥還沒散去,直直撞入她眼底。
唇線被他抿得很直,沙啞着聲音道:“楚兮晚,你現在是在關心他嗎?”
楚兮晚一時有些語塞,不知道該展露出怎樣的表情。
時隔幾年,他的理解能力還是沒有一點長進。
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柔聲道:“我是在關心你。”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關心,謝斯遇站着愣了幾秒,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嘴巴張開動了動後又洩氣般的閉上,重複循環幾次後,他才緩緩吐出三個字:“知道了。”
室內音樂驀然由緩慢的輕音樂變成快節奏的流行樂,燈光效果也随之産生變化。
絢麗的光影正好落在楚兮晚臉上,往日明豔張豔的五官像是罩了一層老電影效果的濾鏡,瞬間變得柔和不少。
謝斯遇看得癡迷,視線完全不能從她臉頰移開。
目光緩慢地往下移,而後死死落在某一點上,如墨般濃稠的情緒重新湧入他瞳底。
剎那間,謝斯遇大步走上前,二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減。
楚兮晚肩膀猝不及防地被一雙手掌梏桎住。
他的力氣很大,大到使她感覺自己骨頭正在一點一點地開裂。
而後耳邊傳來一道不可置信的聲音,似乎還帶着幾分難以分辨的陰翳。
“他碰你了?”
楚兮晚眼底泛起迷茫神色,好像沒聽懂謝斯遇說的內容,但在捕捉到他眼角閃過的一抹痛楚後,意識瞬間明白過來。
他口中的‘碰’并不是指簡單的身體接觸,而是成年人之間的觸碰。
楚兮晚瞟了眼被打暈地躺在地上的王致遠,如死屍般一動不動。
她不知道謝斯遇為什麽會産生這種誤解,滿不在意地開口:“沒有我的同意,誰敢碰我。”
聲音很輕,卻在他心間掀起偌大波瀾。
謝斯遇拼命壓制着自己翻騰的情緒,努力保持面上鎮定:“所以你同意他碰你嗎?”
毫無意識地加重手上動作,惹得楚兮晚不禁痛呼出聲。
“嘶——”
“謝斯遇,你放手,弄疼我了。”
聽完,謝斯遇立刻松開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态。
楚兮晚肩膀浮現清晰的紅痕深深映在他深色瞳底,刺痛了他的雙眸。
手指自虐般地不斷朝裏緊縮,指甲嵌入掌心肉中,他微微偏頭,避開了眼:“對不起。”
謝斯遇還是和以前一樣,只要她稍稍展現出來一點兒不滿情緒,他馬上就把錯誤攬在自己身上,張口道歉。
楚兮晚習以為常地聳了聳肩,擡手在紅痕處輕輕撫摸。
“對不起有什麽用,你的道歉能讓我肩上的痛意消失嗎?”
答案是否定的。
“那你想要我怎麽做?”
“我想要你的衣服。”
話音剛落下便被楚兮晚接上,她指着謝斯遇身上的衣服。
謝斯遇遲疑了幾秒,她忍不住出聲催促:“嘁,不舍得就算了。”
“沒有。”他将外套大衣脫下,伸手遞到她面前。
咫尺的距離,只需要稍稍擡手便能拿到,但她沒接,眼神毫不避諱地盯着他。
“我要這一件。”楚兮晚一邊說,一邊伸手,用小拇指勾他掖進西裝褲裏的白襯衫衣角。
眸底意圖十分明顯,有些恃寵而驕的放肆。
“謝斯遇,我好冷。裏面那件白襯衫帶着你的體溫,一定很暖和。”她雙手交叉,手掌輕輕摩挲着手臂,看上去像是想增高肌膚溫度。
謝斯遇厲聲:“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楚兮晚面露無辜的神色:“知道呀,我想穿你的衣服,不行嗎?”
“楚兮晚,你好好想想我們是什麽關系。”
張口就要男人的衣服,還是直接與肌膚接觸的內搭。
楚兮晚懶懶地擡手挽了下額前被寒風撩起的碎發。
“你是我前任。”
“還是我的現任姐夫。”
輕描淡寫的語氣,看上去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裏。
謝斯遇聲線染上幾分嚴肅:“所以,你還要嗎?”
“找你要件衣服而已,又不是要找你做.愛。”
“東問一句,西問一句的,不給拉倒。”
楚兮晚已經有些不耐煩,也懶得再和他聊下去,當即就想轉身走人。
剛轉過身,手臂忽而被人抓住,重回室內的動作被迫中斷。
謝斯遇聲音從耳後冒出:“去更衣室,我把衣服換下來給你。”
楚兮晚一把甩開他的手,再次轉身,與他面對面而站,臉上挽起一抹得逞笑容。
“不去,你直接在這裏脫。”
“我想看。”
兩人目光僵持之下,謝斯遇率先敗下陣來。
他暗自在心裏嘆了口氣,快速将裏面的白襯衫脫下,直接将外套穿在身上。
換衣服的時間極短,但楚兮晚還是瞥見了他一閃而過的肌肉輪廓。
肌肉線條利落流暢,八塊腹肌整齊到晃眼。
甚至比以前在一起談戀愛的時候還多兩塊。
楚兮晚雙眸微微眯起,發出輕‘啧’的一聲。
手感肯定很好。
想摸。
她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心頭浮現這個念頭後,右手徑直朝謝斯遇的腹部摸去,即使此時他已經穿好了上衣。
“楚兮晚,你對誰都這麽随意嗎?”謝斯遇反應極快,一把抓住身前出現的不安分小手。
楚兮晚望向他的眸底一片澄澈,如同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
“随意嗎?我以為你喜歡的。”
謝斯遇問:“喜歡什麽?”
楚兮晚沖他莞爾一笑,稍稍踮起腳尖湊他耳旁:“你最喜歡和我親密觸碰了,不是嗎?”
是,他喜歡。
他很喜歡。
謝斯遇在心底默默回答,但不會說出口告訴她。
然後他看着楚兮晚将他的襯衫套在身上,極其認真地扣好衣服上的紐扣。
他的襯衫很大,把她姣好身材完全包裹。
襯衫陪長裙,兩種截然不同的穿衣風格同時出現在楚兮晚身上,不但沒有讓人感到突兀,反而顯得十分美豔禁欲。
在謝斯遇目光的注視下,楚兮晚緩緩把腦袋埋進白襯衫衣領中,雙手捏住衣領兩角,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露出癡迷貪婪的神情。
“謝斯遇,還是你身上的味道最好聞,我好喜歡。”
“把你的襯衫送給我,好不好?”
聽見這段話,謝斯遇心下微動,呼吸頻率不禁加快。
意識到自己情緒因她産生的劇烈波動,他放在t西裝褲兩側手掌的驟然攥緊,手背青筋凸起。
就在謝斯遇快要控制不住,本能地想放低姿态迎合她,然後視線不經意掃過某處,仿佛一桶冰水從頭淋下,澆醒他殘存的理智。
刻意忽略楚兮晚說的內容,踢了踢腳邊昏死過去的王致遠,再次問出之前的話:“你同意他碰你了?”
楚兮晚還沉浸在被謝斯遇衣服上好聞的氣息中,沒經過大腦思考,下意識做出肯定答複。
這句話猶如往幹枯草堆裏丢下了一顆火種,瞬間燃起熊熊烈火。
方才清醒沒多久的理智消失殆盡,謝斯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斂眸凜聲。
“先是和周嘉揚在樓梯間摟摟抱抱,現在又來了個王致遠,你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嗎,就敢讓他碰你。”
“楚兮晚,你就這麽缺男人嗎?”
“缺到願意讓男人随意碰你?”
‘啪——’
楚兮晚已經數不清這是她今天晚上甩出的第幾個巴掌。
唯一的感受是整個手掌全麻了,甚至連手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打王致遠的時候,她已經使出了自己最大的力氣,但沒想到這一巴掌更重。
“謝斯遇,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麽嗎?”
“你哪兒來的資格管教我?”
似乎氣到極致,楚兮晚做了幾次深呼吸才緩過來,死死咬住下嘴唇。
莫約過了半分鐘,她重新開口,一字一頓。
“謝斯遇,你給我聽清楚。”
“對,我楚兮晚就是缺男人。”
“但那又怎樣?”
“你只是我無數前任當中的一個,沒資格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
說完,楚兮晚沒再施舍半個眼神給他,徑直離開二樓露臺。
“楚……”
謝斯遇本能伸手阻攔,衣角卻從掌中劃過,僅留下一片空氣。
眼中盛滿懊悔之意,動了動嘴唇,嗫嚅說出幾個字:“我心裏不是這樣想的。”
剛才一時被妒意沖昏了頭腦,說出了這些口不擇言,極具侮辱性的話,謝斯遇恨不得讓她再對自己甩幾個巴掌。
其實他還有兩句話沒來得及說出口。
‘缺男人的話能不能來找我,別再去找別人了。’
‘當你消遣時的玩具,我樂意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