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打臉
照現代觀念來看,白化物種只是遺傳病的一種表征,可放在古代,這卻是實打實的祥瑞之兆。
昌平面露喜色,“二哥真是好運氣,這下父皇一定會大大高興一場。”
傅瑤默不作聲。
她可從不相信運氣,獵苑裏也從未聽說過豢養白鹿。這突如其來的祥瑞,想來不是天意,就是人為。
但不論如何,二皇子會受重賞是可以預見的了,只不知——太子的心情會如何。
她下意識地看向場內的元祯,人群擁堵着,男子的面容瞧不分明——雖然元祈分走了一部分馬屁精,可他畢竟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奉承者是不會少的。
狩獵結束了,女眷們先行告退——雖然來這裏就是為了看男人,基本的矜持還是得有。等會兒人流熙攘,沖撞起來就不妙了。
傅瑤也跟着她們散去。她是太子的良娣,有夫之婦,更得避嫌。
昌平回去找李昭儀去了,秋竹則扶着傅瑤的手,在園中慢慢走着。
也是無巧不成書,迎頭一個女子垂着頭,行色匆匆過來——正是穆懷英。
傅瑤笑吟吟地叫住她,“穆小姐。”
穆懷英本想裝作沒瞧見,好擦身而過,這會子不得不硬着頭皮行禮,“傅良娣。”接着便想告退。
傅瑤偏不讓她走,“穆小姐這是去哪兒呀?”
穆懷英暗暗叫苦,怎麽偏就撞上了這個魔星?早知如此,那會兒她就該聽郭叢珊的話,回家才好——都怪自己貪婪,想着吸引不了太子,能迷惑一兩個高門望族的公子哥兒也是好的,這才返身回來。
她戰戰兢兢答道:“臣女……臣女有些不适,打算向皇後娘娘請辭,回家靜養。”
這樣說,傅瑤應該會饒過她吧——反正也不用在她跟前礙眼了。
不料傅瑤仍是盈盈一笑,“穆小姐得罪了我,就想這樣一走了之嗎?”
這女人果然記仇!
穆懷英一驚,擡頭看時,見她笑容妩媚,眼裏卻半分暖意也無,便知她玩真的。
想清楚這一層,穆懷英反倒鎮定下來,鼓起勇氣道:“臣女不知哪裏得罪了傅良娣,還請良娣明示。”
她倒不信傅瑤敢把話挑明——事涉外男,說出來也是自己沒臉。
傅瑤看向身側秋竹。
秋竹和她有一種天然的默契,立刻明白過來,點了點頭。
旁邊小丫頭手裏端着一個紅漆托盤,裏頭各色碗盞裏裝的俱是清茶,原是給各位女眷們解渴用的。秋竹就手取過一杯,眼也不眨的潑到自己身上,前襟淋淋漓漓盡皆濕透。
傅瑤撫掌說道:“瞧,你故意往我婢女身上潑水,豈不是存心冒犯于我?”
還有這種操作?
衆貴女們都睜大了眼,難以置信。
穆懷英結結巴巴說道:“良……良娣你怎能這樣颠倒黑白?那、那水明明是她自己潑的……”
“胡說八道!”傅瑤豎眉叱道,“秋竹為何要這麽做?你做錯了事,還死不悔改,竟敢侮蔑到我頭上,看來不教訓一頓是不行了!”
穆懷英連忙叫屈,“傅良娣你怎能這樣一手遮天?”
一壁眼巴巴地看着周遭友伴,“你們都說句話呀,方才明明看在眼裏的,我根本沒有做錯,是她冤枉的我!”
貴女們都三緘其口。
她們當然瞧見了,可瞧見是一回事,說不說又是另一回事。不管她們此番能否入選,誰也不敢冒險得罪傅良娣。畢竟良娣僅在太子妃之下,來日就算共處一室,她們也得乖乖伏低做小。
其中有一個與穆懷英素來不對盤的,甚至大着膽子站出來,“傅良娣,穆氏如此目無尊上,您可得好好規誡她才是。”
傅瑤滿意地看着這般景象,向穆懷英笑道:“瞧瞧,別人可比你老實,事已至此,你還不認錯麽?”
寡不敵衆,穆懷英只好暫且咽下這份屈辱,她咬牙跪下,雙手平伸,“臣女有罪,請傅良娣責罰。”
傅瑤淡淡仰首,“那就先掌掴十下吧。”
秋竹正要動手,傅瑤制止住她,“讓她自己來。”
又補充道:“她知道輕重。”
她這麽一說,穆懷英當然不敢對自己放水——免得傅瑤又鬧出什麽幺蛾子。她狠一狠心,左右開弓,下手又重又準,衆貴女們看着都覺得臉疼。
十個巴掌打完,穆懷英臉上已紅腫一片。
傅瑤這才微笑致意,“夠了,我這人心軟仁慈,所以小懲大誡,點到即止。穆小姐可得記着,以後別再犯了。”
說完施施然離去。
穆懷英盯着那兩人的背影,恨恨地瞧了半晌,接着便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有交好的姐妹上前勸慰道:“穆姐姐快別哭了,被人瞧見像什麽樣?等會兒傅良娣若是知道,又該說你心生怨怼了。”
她這安慰顯然不在點子上,穆懷英以手捶地,哭得更加厲害。
貴女們瞧見她這副凄凄慘慘的模樣,不禁面面相觑——想不到這傅良娣看着柔柔弱弱,性子卻厲害的緊,往後進了東宮,只怕有得苦頭吃呢。
思及此處,衆人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接近太子的心反而淡了幾分:本來嘛,她們這樣的出身,什麽樣的男人嫁不了,何必到東宮來受這種罪呢?
回到太子宮,傅瑤便催着秋竹換衣裳,一面說道:“委屈你了,但不這麽做,又沒法給她一點教訓。”
秋竹将濕衣換下,笑道:“只要是對良娣有益,婢子便不覺得委屈。只是婢子有些奇怪,良娣為何獨獨針對那穆懷英呢?”
“她要是不來招惹我,我當然也懶得理她。”傅瑤哼了一聲,就将涼亭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訴秋竹。
郭叢珊有皇後賢妃撐腰,她對付不了,當然只有拿穆懷英開刀了——不管傅瑤從前是什麽個性,至少她是不會忍氣吞聲。
秋竹安靜聽完,“穆氏無禮,良娣教訓她是應該的,不過——太子殿下那裏,您真的解釋清楚了嗎?”
傅瑤也在懷疑這個問題。那會兒時間緊迫,她只能簡單闡明,信與不信,全在太子一念之間。
現在又出了白鹿一事,恐怕除了她以外,太子的心上還蒙上另一層陰影。
晚上元祯仍舊來她殿中就寝,傅瑤為了彌補白天的過失,有心取悅于他,在床上比平時柔順得多。
元祯覺得了。這狡猾的男子,仗着她理屈,反而比往常更加賣力,傅瑤勉強忍住了沒有呻喚——她不喜歡呻喚,那會讓她有一種被吃定的錯覺。
元祯緩慢舔舐着她的耳垂,動作輕柔綿密,讓人過了電一般麻癢難忍。情到濃時,傅瑤終忍不住發出一聲淺淺的吟哦。
果然夫妻生活的和諧是很重要的。
一曲終了,元祯的心情果然好了許多。他親密地摟着傅瑤光裸的脊背,“今天怎麽這樣老實?”
傅瑤的臉上仍是潮紅的,為了避免難堪,她拿被子蒙着頭,悶聲悶氣說道:“還不是為了讓殿下高興。”
“哦,這麽說,你果然做了虧心事?”元祯的手指緩緩拂過她唇畔,語調也帶有某種威脅性。
傅瑤啪的坐起身來,“殿下說的什麽話?您若是不信我,将我趕出宮去得了,何必在這裏疑神疑鬼的!”
元祯見她氣惱,忙好言撫慰,“好了好了,快別生氣!我就是随口一說罷了,怎麽會不信你?”
傅瑤認真地捧着他的臉,“我知道這種事任誰都很難不猜疑,但過去的終究是過去,我如今身在此處,是将殿下當做家人來看待的,我不奢求殿下這樣待我,但至少,希望您看到我作為一個家人的忠誠與本分,好麽?”
她真是這麽想的。身為太子良娣,她覺得這就是一份工作,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她當然也不會刻意違反職業道德。
元祯沉默片刻,執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說道:“好。”
傅瑤放下心來。
她偎在太子懷中,問起另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我聽說二皇子殿下獵得了一頭白鹿,為此陛下大為褒獎,有這回事麽?”
“确有其事。”元祯面色沉沉說道。
“那麽,太子殿下您是怎麽想的?那白鹿,真是得天所授?”
傅瑤雙目湛湛地看着他。這種事不能明說,可是她相信元祯應該明白——若連這種政治自覺都沒有,他也不配做太子。
那頭無辜的白鹿,自然是有心人的布局。而有這種動機的,除了二皇子元祈,別無其他——他在觊觎儲君之位。
傅瑤擔心的,也就是這個。無論是否情願,她如今的性命身家,跟太子是緊緊維系在一起的,太子如果倒臺,她絕對沒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