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賴皮

元祯進來時, 傅瑤才哄孩子睡着, 她比了個噓的手勢, 讓元祯注意動靜。

元祯遂蹑手蹑腳地走過來, 先親了一口傅瑤, 又親了一口孩子, 才含笑坐于她身邊。

傅瑤故作嫌惡地揩了揩臉上的口水,“髒死了, 你還沒漱口吧?”

“又不是親嘴,幹嘛要漱口?”元祯望着她,“哦, 你是在暗示我對吧?”

“去去去,”傅瑤有意往旁邊縮了縮,“你那邊怎麽樣了, 陛下還是決定嚴懲他們兄妹嗎?”

“怎會?”元祯大手一抄, 将她擁入懷中,“經過我一番勸說,父皇決定寬容相待,不損兩邦之好。”

“去你的, 你不過恰好說中陛下的心思罷了。”傅瑤嗤道。

“所以還是你最懂我, 他們多不及你聰明。”元祯緊貼着她的面頰。

已經為人父了,還這樣整天黏在一起耳鬓厮磨,傅瑤簡直不知道說他什麽好,或許元祯竟是一團麥芽糖變的吧——而她則是困在中間的那根棒子。

她輕輕推開元祯,理了理衣襟問道:“那麽赫連兄妹現在去哪兒了?”

“赫連治回了高家, 至于赫連清,她被你哥哥領回家了。”元祯撐着腮懶懶說道。

“我家?”傅瑤的吃驚堪比聽到世界末日。

元祯将探子報來的消息一一說出來,末了還補上一刀:“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在你家睡下了。”

傅瑤呆板得像一幅靜止不動的油畫。

赫連清居然跑到她家裏去了,可想而知,傅家必将掀起一場驚濤駭浪。

知道兒子領回來的女子是赫赫有名的北蕃公主,傅家兩口子的心境都難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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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扭頭問丈夫,“怎麽辦?”

傅徽攤着兩手,“這會子你倒知道問我了,平常不都是你管事嗎?”

陳氏只好将問題扔還給肇事者,“人是你帶回來的,你說怎麽辦?”

傅湛猶豫了一會,“這麽晚了,要不……先留她住一晚,明兒我親自送她回宮。”

他悄悄看了一眼床上,那女孩子竟已安然阖目睡去——這麽多人圍着,難為她怎麽睡得着。

的确,現在外頭黑燈瞎火的,若大張旗鼓鬧騰,只怕更得生事。陳氏無法,賭氣說道:“随便你吧,自己惹出的麻煩自己解決。”

便徑自和丈夫回房。

屋子裏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只有女孩子一下一下均勻的呼氣,在岑寂的夜裏聽來格外真實。

傅湛默然站立了片刻,就順手帶上門出去。

這一夜他始終沒有睡好——出了這樣的事,能放心睡好才怪呢!

次日一早他就緊巴巴地趕來東廂,誰知房門卻虛掩着,屋子裏也不見人影。傅湛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赫連清出了意外,下意識想去找尋,轉而一想,她那樣的好武藝,誰能害得了她?

再一瞧,床上的被褥整整齊齊疊着,心下頓時松了一口氣,沒準赫連清自己走了,同時有些吃驚:赫連清這樣的身份還需要自己疊被?

門外傳來女子清脆的招呼聲,“早啊,傅湛。”

傅湛愕然轉頭,就看到赫連清笑吟吟站在那裏,似乎才洗完臉,肌膚看起來明淨清潤,旁邊一個小婢為她捧着手巾把子。

原來她還沒走。非但沒走,還自來熟的把這當成自己家裏。

傅湛忍住微微的不愉快,“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她說的。”赫連清笑眯眯的指着身邊丫鬟。

小丫鬟垂着頭瑟瑟發抖,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可見赫連清定是用公主身份威逼,強迫她伺候自己,還把一切據實相告。

算了,暫且忍忍,反正也呆不長。

傅湛平靜心緒問道:“你傷好些了嗎?我這就送你回去。”

“急什麽,我還沒用早膳呢,填飽肚子再走。”赫連清腆着臉說道。

北蕃人都是這樣毫不客氣的做派嗎?傅湛很無語的看着她。算了,客人可以不講道理,主人可不能亂發脾氣。

他只好說道:“你随我來,我讓小廚房給你做點吃的。”

傅家雖算不得十分富裕,可也是鐘鳴鼎食之家,加之二老爺尤其講究吃喝,如此上行下效,連早飯也十分豐盛精美。

傅湛早膳吃的不多,喝了兩碗小米粥,吃了半個燒餅就不吃了。他眼睜睜看着對面的赫連清吃了一籠鮮肉燒麥,一籠灌湯包,還将一碗馎饦消滅殆盡。

赫連清擡起眼看他,“你吃這麽點就不吃了?”

“不是不吃了,是飽了。”傅湛糾正她。

赫連清切了一聲,“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就這點飯量!”

誰一大早就跟你一樣胡吃海塞?傅湛懶得與她争辯,只看着她不說話。

赫連清眼饞他那半個燒餅,碰了碰他的胳膊肘,“你那餅滋味如何?”

“還行,就是有點膩,我不喜歡豬油餡。”傅湛老實說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只吃了半個。

“我替你嘗嘗。”赫連清說道,眼明手快的奪過那半張餅。

傅湛的眼神更無語了:莫非北蕃困苦至此,那裏的人天天都在鬧饑荒嗎?連堂堂公主都要搶別人東西吃。

赫連清似乎被他瞧得有點不好意思,靈機一動,将裝包子的小籠遞給他,裏頭還有一點殘餘的貨色,“你嘗嘗這個,可好吃了。”

傅湛忙推辭不疊。

赫連清最見不得別人磨叽性子,用筷子夾起一個灌湯包就往傅湛嘴裏塞,傅湛恐怕弄髒了衣裳,連忙說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赫連清這才肯放手。

被赫連清一直盯着,不吃也不行。傅湛無法,只好一口咬将下去,誰知那湯包格外嫩滑,汁水淋淋漓漓從嘴邊溢出。傅湛一慌,正要尋東西揩拭,就見赫連清取出身上別着的手絹,一臉溫柔的為他将汁水拭去。

傅湛更心慌了。

傅家二老恰與此時進來,“湛兒,你在做什麽?”

傅湛忙将赫連清推開,起身行禮,“爹,娘。”

陳氏明明瞧見,也不便細說——這北蕃公主看着就是不通禮數的,傅湛又是個二愣子,應該不會有什麽私情。

她只皺了皺眉,“還沒到時辰呢,怎麽就用起膳來了?”

傅湛忙說道:“是公主說餓了,我才讓廚房開夥。等吃飽了,我再送她回宮。”

于是彬彬有禮的站到赫連清身旁,“公主,我送您回去吧。”

赫連清舒舒服服的靠在椅上,“不用麻煩你了,我哥哥會來接我的。再說,你就算送我到了宮門,沒有對牌也進不去。”

傅湛沒想到她還有這一出,一時大為為難,只好無奈的看着陳氏。

傻兒子,連一個外邦女子都能把你哄得團團轉。陳氏在心底恨鐵不成鋼,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對方到底是公主——只好笑問道:“不知三王子的住處何在,要不要派人給他遞個信兒?”

赫連清惬意的擺了擺手,“不用,他要來自然會來。”

接着便起身打了個呵欠,歪歪扭扭的向後院走去,“我困了,得補個覺。”

才吃了又睡,這是打定主意賴在他們家了。

陳氏倒不是可惜銀子,赫連清吃得再多,對他們家也沒什麽負擔,難就難在她的身份,這北蕃公主住到他們家來,還不知會惹出什麽麻煩呢!

想到此處,她狠狠往兒子背上捶了幾下,“都怪你,淨給咱們家惹禍!”

傅湛忙抱頭叫屈,“娘,我本來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呀!”

“那也是你的錯,誰讓你事先不問清楚的。”陳氏沒好氣說道。

她到底心疼兒子,捶了幾下後便松手,傅湛這才大着膽子擡頭,“娘,現在咱們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只好請你妹妹幫忙。”陳氏瞅了他一眼,“等會你親自寫封信,讓人幫忙遞到宮裏,問問你妹妹是個什麽主意。”

傅湛可憐巴巴的望着她,“娘,我的字醜,妹妹見了要說的。”

“還不是你自己偷懶!但凡肯多用一分心,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陳氏嚴厲的瞪着他,“既然知道自己哪裏不足,就該加緊練習,別整天巴着棍棒拳腳不放,又掙不回個武狀元,白費什麽勁呢!”

傅湛雖不服氣,也只好垂頭喪氣應道:“是。”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傅湛收留北蕃公主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大房三房裏。兩位夫人先是派了下人查探,打聽得消息屬實,這才一個個換了衣裳悠然前來,準備看一場熱鬧。

陳氏本就與這兩位妯娌不大和睦,如今把柄被人捏在手裏,氣勢不由自主的降低三分。

那兩位倒比以往和氣,三夫人笑言道:“聽說北蕃來的公主躲在二嫂你這裏,有這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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