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看臉

兩邊的嫔妃都眼巴巴望着, 等着趙皇後拿主意。

罷了, 反正她與成德帝相見日希, 與其花費力氣去取得皇帝的歡心, 還不如守住皇後的權柄來的要緊。

趙皇後定一定神, 沉聲說道:“既然如此, 就罰一個月俸銀,以作懲戒。”

高貴妃輕飄飄說道:“皇後娘娘, 一個月是否太少了?”

這個高氏!

趙皇後無奈,只好說道:“那就罰三個月,你們可心服口服?”

董美人抽抽噎噎的收住淚, “謝娘娘為臣妾主持公道。”

對于趙皇後的判決,其餘人都沒有什麽話說,就連赫連柔也只是冷淡的口頭領罰, 未再申辯, 徑自告退離去。

趙皇後雖恨其無禮,念在這回的确冤了赫連柔,也只好由她去。

她懶懶的擺手,“都散了吧。”

元祯往椒房殿來時, 正遇上這位新進宮的美人。赫連柔向他端莊地一施禮, “太子殿下。”

元祯稍稍點頭,錯身而過。

椒房殿的嫔妃已盡數散去,獨有趙皇後仍坐在椅上,一手撐着頭。

元祯上前問道:“母後找兒臣來有何事?”

“無甚要緊事,就想問問你在書房的近況。”趙皇後勉強打起精神, “你父皇近日還好麽?”

“父皇身子很好,只早起有些咳嗽,太醫說煮些枇杷水喝了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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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皇後點點頭,“那你可得盯着點,那些下人最會偷懶,凡事不看緊就不知用心。”

“母後放心,兒臣自有分寸。”元祯笑道,“其實母後何不親自前往探視?若您去了,父皇也會高興許多。”

趙皇後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父皇自有年輕美人伺候,哪用得着本宮料理,本宮去了平白生厭。”

她就是太心高氣傲了,永遠不肯放下身架子。

元祯察言觀色,嘆道:“母後是否因為赫連氏得寵一事不快?”

“本宮和她較什麽勁?”趙皇後嗤道,“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美人,本宮卻是高高在上的皇後,犯不着為一只蝼蟻傷神。本宮只是看不慣皇上寵幸這等卑賤之人,一個北蕃來的異族,居然可以在宮中橫行,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她冷笑着将方才董美人告狀一事說出。

元祯聽後蹙眉,“母後也相信事實如此嗎?”

“事情究竟如何并不重要。”趙皇後淡淡說道,“赫連氏氣焰嚣張,是該懲戒一番,本宮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想來陛下不會為這個怪我。”

“只怕未必。”元祯輕輕說道。

他的話很快得到了印證。成德帝的确沒來向趙皇後說情,卻在當日晚上,就命人将一匣子金珠、十匹貢綢以及諸多頭面首飾送去柔美人所在的停芳閣,這無疑比當面說情還令趙皇後難堪:先懲罰後賞賜,且賞賜比罰俸的十倍還多,這不擺明了皇後的旨意形同虛設嗎?

趙皇後氣得又掀了兩張桌子。

元祯回來便跟傅瑤說道:“母後近來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了,些許一點小事就大動肝火,你得閑抱着皎皎去椒房殿轉悠轉悠,或許見了孫女,母後的心氣會平和些。”

傅瑤有些心虛,“皇後本來一直盼着長孫,皎皎生下來是個女兒,已經令她很不高興,只怕見了也未必喜歡。”

其實她更擔心自身,趙皇後的肝火旺,又一向視傅瑤為仇敵,傅瑤可不願去觸黴頭。

元祯将她領口的微微褶皺撫平,嘆道:“我知道是委屈了你,但為了咱們的以後着想,還是順着她些好。皎皎總歸是她的親孫女,她身為皇祖母,諒來不至于讨厭。”

也只好這樣,在宮中生存,身不由主的事情多着呢,這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傅瑤只有答應下來,并趁機說道:“殿下,我家裏才來了信,說九公主賴着不肯走,您還是想辦法給三王子通個氣,讓他把妹妹接回去吧。”

元祯立刻來了興致,“怎麽,赫連清在你家住得不好嗎?”

“好什麽好!”傅瑤沒好氣說道,“別人可是堂堂公主之身,我們傅家家小廟小,哪裏供得起這尊大佛?”

“我瞧着她對你哥哥挺有興趣的。”元祯意有所指。

傅瑤何嘗沒意識到這一點,北蕃的女子再豪放,也不至于見了面就賴到別人家裏去。況且傅湛寫來的信也可見出端倪——她這個哥哥從來不知道委婉隐約,連赫連清給他喂食擦嘴這種事都寫出來了。

傅湛是個傻子還沒意識到情況,傅瑤身為一個女人,卻是摸得門兒清。

甚至于傅湛,也說不定對赫連清有些隐隐好感,否則怎麽任由她搓弄,信裏也沒見出嫌惡。但不論如何,傅瑤都不希望自家結上這門親事,北蕃公主這身份就是個深水炸彈,保不齊哪日引來火山噴發。

傅瑤搖着頭說道:“現在皇後娘娘和高貴妃都忙着将赫連清安排給自家人呢,我可不想在中間橫插一杠子,否則她們還不活吃了我。”

趙皇後的心思其實容易理解,她一向寧願自己倒黴,也不肯別人好過;至于高貴妃,這一位的忍功實在厲害,之前那樣痛恨赫連兄妹,現在卻依舊容忍赫連治住在高家,還想安排自家子侄娶了赫連清,這份毅力委實可敬可配。

“尚公主可是極大的榮耀,你就不想傅家也有這樣風光?”元祯觑着她。

傅瑤白了他一眼,“不說想不想,也得配得上才行啊。我哥哥白身一個,拿什麽娶那北蕃公主,平白惹人笑話,把這風光讓給別人好了,我傅家高攀不起。”

她說得斬釘截鐵,元祯只好無奈起身:“也罷,我這就讓人給赫連治遞信去。”

傅瑤瞅着他出去,心中微微嘆息一聲。元祯想法設法擡高她家的門第,這份心意她不是不感激,但有些事真的強求不來。

或許她命中,就沒有當上太子妃的福分,終了也不過是一個妾室而已。

董美人的冤屈雖然得到申訴,她并不為此感到高興,因為那本該受罰的一個現在卻正得意呢。憤懑之下,她又跑來傅瑤處看孩子——她喜歡孩子。

傅瑤瞧見董美人一門心思巴在搖車邊的模樣,不禁好笑,“美人還真是跟皎皎要好。”

她來得多了,皎皎也不怕生,見了她不哭不鬧。

董美人憤憤說道:“小孩子心性淳樸,不會像大人那般耍弄陰謀詭計。”

這位董美人還不是跟小孩子一般,什麽情緒都藏不住,定要一股腦的宣洩出來。傅瑤笑道:“美人還在為那件事着惱啊?誰讓你定要跟赫連氏過不去的,她初初入宮,又得盛寵,人人都避着她,獨你出面與其針鋒相對。陛下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清孰是孰非。”

不是她說,董美人這招也太蠢了。

董美人氣惱不已,“良娣,連你也覺得我冤枉她?我說的都是實話。當時我不過想上前打個招呼,她二話不說就将我推倒在地,我不過講出實情,這樣也有錯嗎?”

傅瑤有些錯愕,“真的?”

董美人帶來的侍女也點頭,“一點不假,奴婢親眼看着的。”

事情已經過去,董美人沒必要繼續撒謊,那麽照她所說,的确是赫連柔先出手傷人。問題只在赫連柔平素外表孤介,一向獨來獨往,這樣的人或許難以相處,但絕不會做出主動找茬的事。有了這個先入之見,衆人只會以為董美人有意栽贓,連那幾個宮娥也是她事先收買找好的。

倘若董美人所言不虛,這個赫連柔的心思可謂深不可測,她巧妙地利用人們認知的盲區,不費一兵一卒,就使自己立于不敗之地。即便因此受罰,衆人也不會真以為她有罪,沒準還會心生同情;就連成德帝也會對她更加寵愛,而對惹事的董美人倍增嫌惡。

這姑娘是個隐藏的宮鬥高手。

傅瑤有些膽寒,勉強說道:“不論如何,美人你今後莫去招惹她就是了。”

果然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有了赫連柔這個妖魔,宮裏還不知會變成什麽樣——看樣子姓赫連的就沒一個正常人。

有了太子的手谕,赫連治到底不敢拿大,立刻親身來到傅府,要求接妹妹回宮。

赫連清這回并沒有使性子——或許在傅家住了幾日,已經心滿意足。她巧笑倩兮的向傅湛說道:“傅湛,你家裏真好,我以後還能來嗎?”

傅湛滿頭冒汗不能作答。

赫連治輕輕咳了一聲,“妹妹,咱們該走啦。”

赫連清只好随他動身,還依依不舍的回頭張望,看得傅湛心慌不已,疑心這位公主有什麽陰謀,是否想對自己不利。

知妹莫若兄,赫連治一眼瞧出妹妹的心事,回去的路上便問道:“你是不是瞧上姓傅的小子了?”

“啊,被你發現了,真丢人!”赫連清作勢捂着臉。

“裝什麽害臊啊,你這個人從來不曉得臉紅。”赫連治沒好氣的将她的手掌撥開,“你看上他什麽了?”

“他長得很高大,很結實,”赫連清的眼睛閃閃發亮,“而且他很守禮。那日對決的時候,他本來可以輕易取勝,顧念我是個女子,卻步步退讓。後來又有意避免觸碰我的胸口,是個誠實的君子人。”

赫連治不禁瞅了她一眼,換個長得醜的,保準赫連清不會說這樣的話,或許還會指責別人不肯盡全力,瞧不起她。

說到底還是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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