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分離

第30章 分離

明月高照，群星璀璨，映襯得下方沙灘上的沙子如黃金般閃耀。

“看，傾奇者，我抓到一只好大的螃蟹！”

說着，織夢就高高興興地跑了過去，對着另一邊抓螃蟹的傾奇者炫耀道。

“傾奇者抓的肯定沒我大吧！”

蹲在沙灘邊，穿着淡紫近白的衣服，被他稱作傾奇者的紫發少年，像是剛反應過來般擡頭盯着他，神色晦暗而複雜。

最終，他動了動嘴：“……這種事情，也值得炫耀嗎？”

織夢一怔，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你不高興嗎，傾奇者？”

說着，他丢了螃蟹想要去拉對方，卻被突然站起的紫發少年躲開。

“那種事情無所謂！”

織夢有些困惑地歪了歪頭，也跟着站起身，重新笑着伸手邀請道：“那我們去山頂吹風，讓風吹走煩惱——”

“夠了！”紫發少年打斷他，神情陰沉而煩躁：“不過是無聊的幻影。”

然後，織夢就這麽茫然地看着他轉身離去。

“等等，傾奇者，你要去哪裏啊！”

他試圖去追，卻發現怎麽都追不上前面的紫發少年。

迷霧悄然湧現，而前面那個的身影，卻只是稍稍頓了頓步伐，自始至終都不曾回頭。

……

夜色微涼，山風獵獵。

只是一個眨眼，四周就變了，織夢不禁愣了愣。

但在認出這裏是他和傾奇者常來的那個山崖後，織夢就立刻看向身旁，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下意識地揚起笑容。

“傾奇者，你——”

頓了頓，織夢有些疑惑地問：“你什麽時候換了衣服啊？”

不知何時換了一身紫衣，戴着大大市女笠的紫發少年，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沒有回答。

“但是傾奇者這樣也很好看哦。”

織夢并不在意，繼續笑着跟他道。

“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開心一點啊？”

“呵。”短促地嗤笑一聲，紫衣紫發的少年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你還是那麽蠢，織夢。”

織夢：？？？

織夢覺得有些看不懂傾奇者了，他變得好奇怪。

“既然這麽蠢——”突然彎下腰，一把捏住織夢下巴的紫發少年，神情陰郁而晦澀地逼近他。

“你怎麽敢擅自離開我身邊！”

織夢眨眨眼，很誠實地道：“我沒有離開傾奇者啊，我有在好好等傾奇者回來啊。”

“丹羽說，傾奇者回來就好了。”

話落，對面的少年卻像是被什麽燙到了般松開他後退了一步。

在織夢迷惑的注視中，戴着大大市女笠的紫發少年頗有些色厲內茬地道：“不過是無聊的幻影罷了！”

然後轉身離去。

織夢下意識地去追。

“等等我啊，傾奇者！”

紫發少年離開的方向突然揚起煙霧，織夢追着追着失去了方向。

最終，織夢看着迷霧最濃的方向，一頭紮了進去。

……

“傾奇者！”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靠在石壁上略作休息的紫發少年瞬間睜開眼。

然後，他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在一片漆黑中如同太陽般閃耀地向着他飛奔而來。

“你跑的好快啊傾奇者，我都要跟丢了。”

小跑到他面前停下，織夢露出燦爛的笑顏，然後就被面前的紫發少年緊緊抓住了喉嚨。

“誰準你變成這副模樣的！”

在織夢懵逼的目光中，盛怒的紫發少年渾身都冒起了噼裏啪啦的雷光電閃。

“不過是區區魔物——”

“哇！”在他要直接解決對方時，只見面前的長發少年一臉驚嘆，星星眼地看他。

“是雷電诶，傾奇者變得好厲害，我們是不是可以去抓更多的史萊姆了？”

熟悉的心梗感讓紫發少年陷入了沉默。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周身的電光消失，紫發少年松開了他，重新靠在石壁上閉上了眼，卻勾起唇像是譏諷道。

“背叛了我，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背叛？”織夢重複他的話，迷惑道：“那是什麽？”

“算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傾奇者你什麽時候回來啊？”長發少年對他笑道：“我和丹羽他們都在等你呢。”

紫發少年睜開眼，眸色複雜，但什麽都沒說。

織夢也不在意，繼續叽叽喳喳地道：“這就是桂木他們說的夢吧，因為太想念傾奇者所以做夢了，那夢裏可以傳話嗎？我想讓傾奇者早點回來啊……”

“……不可以。”紫發少年突然澀聲道。

“那也沒關系。”織夢認真地注視着他。

“就算是在外面，我送給傾奇者的花也會好好保護傾奇者的。”

紫發少年突然站起身，像是有些狼狽地轉身快步離開了。

“诶？”織夢愣住：“你怎麽又走了？”

“別走啊傾奇者……”

濃霧再次彌漫，但這一次，織夢也再沒能追上他口中的傾奇者。

……

*

織夢突然驚醒了。

他下意識地起身，左顧右看卻沒看到熟悉的身影，反倒是覺得周身有些晃晃蕩蕩的。

“傾奇者？”

他喊了一聲，沒得到回應，卻聽到門開的聲音。

織夢看過去，就看到一個陌生的，戴着奇怪面具的青年緩緩走了進來。

“醒了啊。”戴着單邊耳墜的面具青年溫聲問道：“睡得怎麽樣，織夢？”

織夢卻是怔怔地看着他，接着微微皺眉，有些疑惑道：“你是……埃舍爾？”

面具青年笑了笑：“真是敏銳啊。”

而織夢，在此時突然想起之前發生的事——

埃舍爾對他說花在屋內，他跟進去後剛看到花就昏了過去，然後做了剛剛的夢，醒來後就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地方。

理清前因後果，織夢摸了摸發間僅剩的一朵花，果斷下床，盯緊了突然變個模樣的埃舍爾。

“把花還給我。”

“哦，突然變得這麽可怕啊……”像是感到驚訝，面具青年正欲再說些什麽，卻發現對面穿着純白浴衣的長發少年，那副精致美麗的皮囊突然像是霧一般，風一吹就散去了——

意識的最後，他看到懷中的花朵飛向了那團已然看不出人形的霧氣，緊接着就陷入了無邊的沉睡。

*

鳴神島最近流傳起妖怪少年的怪談——

傳說，當你走在路上，無論是一個人還是和其他人結伴同行，就會碰到一個穿着純白浴衣，發間簪着兩朵花的美麗少年，笑容親切地向你或你們詢問，有見過傾奇者嗎？将軍大人又在哪裏？

而路人們往往會被對方的美色所惑，暈暈乎乎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可當路人們回答完清醒過來後，卻發現面前哪裏還有美麗少年的身影——

太可怕了這一定是妖怪吧！！！

而當他們回到家，将這件事說出去後，卻驚恐地發現，遇到這件事的人并非只有他們——

幾乎是大部分人都在野外或街道上碰到過那個美麗的少年！

于是，妖怪少年的怪談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鳴神島。

就連鳴神大社裏公務繁忙的八重宮司大人，也略有耳聞，并隐隐有了猜測。

可等八重神子想要去尋找那個他人口中的妖怪少年時，卻被将軍府天守閣那邊的動靜吸引——

有人在天守閣跟雷電将軍打了起來。

*

拿回來那朵花後，織夢逐漸失控的理智暫時恢複了正常，身形重新穩定。

他沒有理會暈倒在地的面具青年，而是出了房間，卻發現原本覺得搖搖晃晃的地方是一艘船。

織夢看着面前的茫茫大海，一時有些發愁。

不知這裏是哪裏，也不知傾奇者在哪裏，踏鞴砂在哪裏，鳴神島……又在哪裏？

在回踏鞴砂等待和直接去鳴神島找傾奇者之間，織夢果斷選擇了後者。

最終，他跳下船，飄行在海面，一路向着有人的地方飄去。

于是，就有了鳴神島的妖怪少年怪談。

同時，因為桂木的那句将軍大人，織夢更是确定了傾奇者的位置——

只要找到了那個将軍大人，對方一定知道傾奇者在哪的吧？

但織夢沒想到的是，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将軍大人，還沒來得及詢問傾奇者的下落，對方卻像是看到了敵人般，毫不猶豫地拿出武器攻擊了他——

“何方魔神，竟敢擅闖鳴神島！”

*

八重神子趕到時，将軍府已被毀了大半。

可空中的戰鬥依舊沒有停歇。

思考了一瞬，八重神子對着空中喊道：“就是你在找傾奇者嗎？”

下一瞬，那道持劍的白色身影就出現在她面前，發間的花朵飄落兩片花瓣，又在落地之前化作霧氣消失了。

“傾奇者，在哪裏？”

八重神子目光微頓：“他啊，很早之前就離開了。”

“倒是閣下，現在還不知道嗎？”

“離開……了？”

織夢喃喃着，不再理會身後襲來的雷電将軍，在對方的斬擊中化作了飄蕩着花瓣的霧氣。

雷電将軍收回了薙刀，目光冷冷地盯着那消散的霧氣，最後将目光放在了八重神子身上。

“不要這樣看我。”八重神子露出無奈的神色：“說起來，這還是影的原因……”

*

重新回到踏鞴砂，入目的是熟悉的繁榮景象，但卻不見了那些熟悉的面孔——

丹羽，桂木，傾奇者，都不見了！

織夢有些茫然地站在踏鞴砂的海邊，發間的其中一朵花已經全部凋謝，僅剩下的一朵也蔫蔫的不見了最初的鮮豔。

他摸了摸發間的花，隐隐地覺得，時間不多了。

但是，他還沒有找到傾奇者……鳴神島沒有，踏鞴砂沒有，傾奇者，究竟在哪裏呢？

“織夢？”

身後傳來遲疑的聲音，織夢轉身，就看到熟悉的面孔。

“長正？”

禦輿長正沒有再挑他稱呼上的刺，而是震驚道：“你沒死？”

織夢也很震驚：“我什麽時候死了？”

“埃舍爾說——”禦輿長正話語一頓：“難道他在騙我們？”

但随即，他就暗淡了目光：“算了，事已至此，埃舍爾已經離開，爐心也已經關閉，再追究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誰關閉了爐心？”織夢突然問道。

“是傾奇者。”禦輿長正心情複雜：“丹羽大人畏罪潛逃後，留下裝置讓傾奇者前去關閉爐心——”

“這不可能！”織夢打斷他：“丹羽才不會讓傾奇者去關閉爐心，你們被騙了，那個埃舍爾是個騙子！”

“……但這已經沒有意義了。”事情已經發生，且經歷了許多無法挽回的事情，禦輿長正已經不想再追究了。

“你回來，是找傾奇者的嗎？”

織夢頓時期待：“你知道他在哪裏？”

“他早已離開了踏鞴砂。”

*

織夢不知道該去哪裏尋找傾奇者了。

他游蕩在稻妻的各個島嶼之上，卻不見傾奇者的蹤影，只能愈發焦急地感受着發間一日日枯萎的花朵，以及自己逐漸模糊的身形。

不多了，時間真的不多了！

織夢清楚地知道自己就要消失了，至于消失後會去哪裏，那他就不清楚了。

但是，如果不能在消失前找到傾奇者，他會很難過很難過的。

傾奇者，你究竟在哪裏啊？

*

這天夜裏，織夢游蕩在一處海邊，突然就看到了遠處沖天的火光。

猶豫了一下，織夢還是拖着疲憊的身體趕了過去。

等他到達時，發現那是被點燃的木屋。

他來的太晚了，木屋已經救不回來了，織夢只能失落地離開了。

可當他轉身後，就看到了一行走向遠方的腳印。

仔細看看，這個腳印跟傾奇者在沙灘上留下的差不多——織夢重新升起期待，順着腳印追了上去。

當織夢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失望了太多次的他竟有種不敢置信感——

他找到傾奇者了！

“傾奇者！”

在前面那個戴着破舊草帽的身影一頓，并轉過身看到織夢後，亦是睜大雙眼，面上滿是不敢置信。

然後，他就被抱了個滿懷。

“好想你啊，傾奇者！”

下意識地回抱了他，傾奇者感受着懷中的真實，卻有種做夢的不真實感。

可是，如果這是夢，他也希望這個夢能再久一點。

但很快，傾奇者就沒心情再多想了，因為他察覺到懷中的人逐漸霧化模糊的身形，頓時慌了。

“織夢，你、你——”

織夢卻更抱緊了他，悶聲道：“到時間了啊，我找了傾奇者好久，卻怎麽都找不到……”

“什麽叫到時間了！”傾奇者突然像是崩潰般地喊着，卻悲哀地發現，他抱得越緊，織夢消失的越快。

“你也要背叛我嗎！”

他松開懷抱試圖去看織夢的臉，卻被織夢拒絕。

“不要看我，我現在好難看。”織夢扭頭，卻止不住逐漸消散的身體：“最喜歡傾奇者了……不想，不想離開傾奇者……”

“那就留下來啊！”

用力卻怎麽都留不下想要挽留的人，人偶因崩潰的情緒而落淚。

可再擡頭時，原地只剩下了他一人——

就仿佛，剛剛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夢。

夢醒了，什麽都沒留下，什麽都沒改變。

現實裏，依舊沒有了那個叫織夢的少年。

人偶少年在原地站了許久許久。

最終，他嗤笑一聲，戴上破舊的草帽，轉身重新開始了流浪。

但這一次，他不再有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