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見家長

見家長

俗話說危機的就是轉機。沈雪覺得這場意外或許可以讓二人的關系忽略性別。所以一場開誠布公的談話後,沈雪想二人就算不能像伯牙與鐘子期那般互為知己,也應該像狄仁傑和元芳一樣相互信任。

但事與願違,從談判完後到船停靠在滄州青瓜港口時他都沒有同自己說一句話。本以為到了客棧吃飯他總要說了吧,結果還是沒開口。就在沈雪以為他要将沉默進行到底時,他開口了:“前面就是藏縣。”

沈雪知道他的意思,就是馬上就要去見他哥了,二人要暫時和好。

“你兄長知道我們之間的事嗎?”

李璋聽了板着臉道:“這不是什麽值得大肆宣揚的事!”

意思就是不知道嘛!怎麽現在說話變得這樣尖酸刻薄?沈雪想着他今年才二十二,嚴格意義上來說是自己弟弟,自己癡長幾歲不好同他計較。還是給點時間和空間讓他自己想通,免得到時候郁結在胸導致性情大變就不妙了。

但沈雪一言不發的樣子讓李璋更窩火。他現在算是看透了,她就不是一個乖順聽話的人,而偏偏又要做出一副乖順的樣子,虛情假意。

可沈雪哪知道他在想什麽,見他面色更加陰沉,只得離他遠遠的。

所以當前來迎接的李睿見到弟弟和弟媳時下意識地就問了一句:“吵架了?”

沈雪時刻牢記從金嬷嬷那學來的禮儀,要做一個聰明懂事的女人,在外要能保住王爺的面子,遇到事要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于是率先開口:“兄長多慮了,只是舟車勞頓,王爺有些疲乏罷了。也怪我伺候得不周。”

李璋一聽差點沒被嗆着,她可真會裝。

李睿這邊,他本只是随口一問,沒曾想弟媳站出來一本正經地像是背書一般說一通。這套典型的衛陽女子說辭他已經好多年沒有聽到了,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因為天色已晚,衆人便先被安排休息,一切等第二天再說。

李璋和沈雪自然是被安排在同一間屋子裏。好在房間床比較大,沈雪提議一人一半,李璋沒說什麽,她便當他同意了。

畢竟較之前發生的事想比,這個也算事兒了?沈雪簡單的洗漱後便拿着被子躺倒最裏邊,找了個角落一動不動地躺着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在陸地上睡個踏實覺了,所以一沾床就睡了過去。

洗漱完的李璋站在床邊試探性地喊了她幾聲沒有反應,慢慢地緊貼着她躺下,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李璋早早就起了床,看見沈雪沒有醒的意思,怕吵醒她,便端着張複打來的水到外間洗漱去了。沈雪則睡到了日上三竿,要不是在外間收拾的人不小心打翻了水盆,她估計還能再睡一會。

“誰在那?”被驚醒的沈雪坐起來問道。

“奴婢是望月。”一個打扮素淨的女孩掀開簾子,笑意盈盈地走了進來,“不小心打翻水盆,吵醒王妃還請見諒。”

沈雪看了看外面,竟這樣晚了,人家這也算是幫了自己,忙道:“沒事,我也該起了。”

望月聽了就要上來幫忙,沈雪并沒有穿華服,不需要人忙前忙後才能穿上,便說:“我自己來,你忙你的去吧。”

那望月聽了也不糾纏,走到外面撿起水盆出去打水了。沈雪以前遇到的丫鬟,除了新荷,恨不得主子吃飯都要她們喂,而且都是低眉順眼,沒有像她這樣不卑不亢的。她這樣幹脆利落的做事風格讓沈雪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長得嬌俏可人,兩只眼睛笑起來像彎彎的月牙,沈雪促狹地想這樣的丫鬟要是在承安侯爵府,萬語寧怕是早就把她趕出去了吧!

沈雪收拾妥當後,走出房間,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這幢類似吊腳樓的屋子修在半山坡,對面是一片起勢和緩的小山坡,滄州屬于南方,天氣回暖得較早,藍天白雲下,山坡上已經滿是綠色,三三倆倆的牛羊在山坡上吃草。坡腳下是一條寬闊蜿蜒的大河,在陽光下閃着銀光,像鑽石一般。

樓下的院子沒有圍牆,只種了一圈花草,看起來和自然融為一體頗有幾分野趣。空氣中飄着若有似無的香氣,沈雪忍不住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濕甜的空氣讓人頓時神清氣爽。

院子裏,李璋一擡頭便看見二樓的沈雪,她放松時微笑的樣子讓他心情也不由得明快了不少。

“王爺,早啊!”沈雪睜開眼便看見李璋正望着自己,剛放松完的她忘記對方還在生氣,竟同他打了個招呼。

李璋沒來得及躲開,又不想冷眼對她,讓她心情不好,便別扭地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弟妹醒了。”這時李睿打着赤腳從外面的小路走了進來,手裏拎着魚簍。跟在他身邊的張複褲腳挽得老高,滿腳都是淤泥,提着幾條魚。

沈雪還未來得及開口,張複興奮地甩着手裏的魚說道:“我同公子說了王妃你會做燒烤,他說今天要嘗嘗。”

“公子”,原來他們私下這樣稱呼李睿。沈雪一邊答應一邊順着樓梯往下走去。雖然和李璋并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是李睿是不知道的。所以在經過李璋旁邊時沈雪還是沒忍住悄悄埋怨道:“你起來都不叫我一下?哪有第一次見家長就睡得這麽晚的。”

“反正也不是真的夫妻,你介意什麽?”李璋說這話時,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多陰陽怪氣。

沈雪被噎得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算了,自己起床晚了已經失了禮數,糾結無用,還是好好露一手挽回形象。

沈雪一撩衣袖,快步走進廚房,張複燕行見她陣仗,知道今天能大飽口福了,也殷勤地幫忙。那個叫望月的丫鬟也進來了。沈雪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見過李睿的夫人辜如蘭:“你家夫人呢?”

望月道:“半個月前回海州娘家了,不過這兩天就回來。”

沈雪和她一邊幹活一邊聊,對這個家也有了些了解。李睿原先住在山下面縣城東邊的一個小院子裏。他和辜如蘭成親後,他的老丈人辜永才花錢給她們修了這樣一棟樓。望月是李睿來滄州的路上救下了的,一直跟在他身邊,辜如蘭嫁過來也只帶了一個嬷嬷汪雪雲,這次也跟着回了海州。佟全安因為身體原因,就沒有搬到這裏來,依舊留在那個小院子裏生活,身邊只有一個小厮一滿。

從李璋那得知,辜永才從佟全安那裏知道了李睿的志向,加之與佟全安的關系好,相信他的眼光和本事,決定放手一搏,同意将女兒嫁給李睿。其實也就是一種投資。

沈雪想知道那辜小姐是何想法,被父親當作本錢去投資,她心裏是否是真的願意?要知道左茵這一輩子都在別扭。更何況他們成親也有些日子了,如果真如望月說的那樣恩愛,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小孩?

到了晚上,衆人坐在院子裏乘涼喝茶,李睿才問起自家弟弟來此的目的。

從一見到李睿開始,沈雪便覺得他和李璋完全不像。他臉部線條比李璋稍顯柔和,又因為總是笑着的原因,讓他看起來更有親和力。但現在,看着他談正事時嚴肅的神情,沈雪才發現了他眼裏的陰鸷,不禁有些膽寒。他可是少年時期便被至親放棄,從雲端跌落泥地,從萬人追捧到衆人避之不及的廢太子。他若是就此消沉也許比較符合沈雪起初對他的親切的評價,但他卻卧薪嘗膽,從未放棄過回到衛陽的想法。

聽說他剛被貶到滄州時,當時的太守邀請他去家裏作客。沒想到要面對的是一群早就等着看他笑話的人。所有人都想看看這個昔日驕傲的太子殿下如今落魄的樣子。他們有的故作同情,有的嘲笑,有的指桑罵槐,有的陰陽怪氣。他當時也才十多歲,血氣方剛的年紀,以往的歲月都是衆心捧月的存在,硬是撐了下來。本以為經過這樣的屈辱後他會隐居起來,但是當別人把請帖送給他時,他依舊會打扮得體,盛裝出席。

他說:“只要宴會上有一個可能為我所用的人,我都會去。”

這還只是他過去經歷的冰山一角,回到衛陽城的執念讓他忍受了許多人難以想象的屈辱,可見他的偏執。這樣的人又怎會是一個親切的人?

“不必去了,我正好要告訴你的事就與此有關。”李睿說道,“那筆錢去了永州兵營。”

“兄長如何得知?”李璋問道。

“辜如鋼無意間發現的。”

原來,海州辜家曾經上繳了一批銀子,被押送至衛陽。因為模子出了問題,那批銀子底部邊緣有一塊凸起。不過銀子重量是足數的,所以辜家也沒有在意和聲張。可是上繳沒多久,辜如鋼到軍營外辦事時,找了一家店鋪讓他幫忙将散錢換成整的。結果老板給他的銀錠底部竟有一個同樣的凸起。那個壞掉的模子早就被換掉了,而且那一批有凸起的銀錠都給了辜家,按道理市面上不會再有這樣的出現。他問老板才知道他那還要好幾個這樣的。他覺得事有蹊跷,便特意調查了一下,前前後後竟發現有一千兩,而來源無一例外都是永州軍營。

辜如鋼找到曹斌朝廷問是不是有撥款到軍營,結果對方說沒有。他偷偷溜進軍營庫房,沒有發現那批銀子。他只好又回去找到那些人,從他們口中再次确認是軍營裏面的人來采買時給的。辜如剛決定潛伏在一家商戶店裏,蹲了幾天果然遇到了來采購物資的人,不過都是些生面孔,他都不認得。等他們回去時便跟在後面,沒想到竟發現了天大的秘密:

在永州竟還有一個永州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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