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二更合一)

第66章 第 66 章(二更合一)

晚上是周景淮留在醫院陪護。

周景丞的燒退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迷迷糊糊睡了一天,到了深夜,反而精力十足。

“還不睡?”周景淮把他手裏的書抽出來放床頭櫃上。

周景丞沒有說什麽, 乖巧地躺下, 卻沒有閉上眼睛。

兄弟倆有史以來第一次睡在一個房間裏,氛圍顯得有些微尴尬。

周景丞側頭看向旁邊陪護床上閉眼休憩的哥哥, 低聲問:“哥,你剛才說的那些, 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嗎?”

周景淮并不意外,周景丞向來比他想的更聰明。

“一半一半吧。”周景淮平躺着,右手墊在腦袋下,欠嗖嗖地說, “主要還是想讓你嫂子心疼心疼我。”

“……”周景丞又問,“所以,你和媽媽,都沒有不喜歡我對不對?”

“沒有。”周景淮斂了臉上的笑意, “丞丞, 你的到來,對那時候的我來說, 是一份禮物。”

周景丞眨巴着眼睛,眼含期待地盯着他。

“我們差十四歲, 十四歲,正是男孩子叛逆的年紀。”周景淮說, “我那時候,沒有你想的那麽乖, 如果不是你,我不一定會變成什麽樣子。”

“為什麽?”

“打架的時候, 突然有人喊:你弟弟哭了,你媽讓你回去喂奶。”周景淮哼笑一聲,“很光彩嗎?”

周景丞彎了彎嘴角:“我小時候,是你照顧的嗎?”

“不然呢?”

周景丞沉默了,自他有記憶以來,媽媽忙碌,哥哥在國外,他的生活裏基本就是保姆阿姨。

雖然隐約有一點零碎的記憶,比如哥哥好像陪他一起玩過球,但他一直覺得,那是自己記憶錯亂的幻想。

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哥。”周景丞帶着鼻音感慨道,“我要是也再生早點就好了。”

“怎麽?心疼我那時候孤獨啊?”

“不是,那樣我就和你差不多大。”周景丞說,“說不定姐姐的老公就是我了。”

周景淮:“……”

“不想死就閉嘴。”

“哦。”周景丞憋着笑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

*

翌日店休,一大早,黎穗就趕去了醫院,想着接替周景淮的陪護工作。

和昨天不一樣,今天一路上顯得格外熱鬧,還沒走進醫院大門,一陣突如其來的歡呼,把她吓一跳。

她擡頭望去,不遠處的空地上,豎立着淡藍色的花牆,旁邊還立着一些談霄的易拉寶,長長的紅色橫幅上寫着:談霄《護你》殺青大吉!

有不少小姑娘都圍在那裏,準備和花牆合影。

原來是粉絲搞的殺青應援。

黎穗匆匆瞟了眼,小跑着進了住院部大樓。

電梯穩穩停在20樓。

黎穗快步走出,但還沒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病房裏傳出了嘈雜的詢問聲。

“你哥哥跟你嫂子呢?就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

“也太不像話了,等會兒我給你舅媽打電話,讓她來照顧你。”

是周明宇的聲音。

黎穗推門而進,果不其然,周明宇和周恒一個站在病床邊指點江山,一個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玩着打火機。

而周景丞又恢複到了平時面對外人時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低頭看着手裏一個護士姐姐送的毛絨小雞玩偶發呆。

黎穗維持着表面的客套,喊了聲:“舅舅。”

周明宇不冷不熱地睨她一眼,指責道:“你們怎麽做哥哥嫂子的?丞丞住院,就把他一個人丢這兒?”

黎穗沒有回答,低頭問周景丞:“你哥呢?”

周景丞說:“去辦出院手續。”

黎穗看向周明宇,溫聲解釋:“您也聽到了,景淮是去辦出院手續了,他從昨天到今天一直留在這兒的。”

“那你呢?”周明宇頤指氣使道,“他那麽大一個公司要管理,你讓他留下照顧小孩,自己反倒回家了?你怎麽做人老婆的?”

“我也有自己的工作。”黎穗不卑不亢道。

“就你那小破店,能賺幾個錢?還沒景淮一分鐘賺得多。”周明宇嗤笑一聲,雙手叉着腰,“要我說,能攀上周家,也是你爺爺墳頭冒青煙了,還不如留家裏多生幾個孩子,離婚的時候或許還能多分點錢。”

“舅舅多慮了,我可以自己賺錢。”黎穗莞爾一笑,禮貌道,“您要是缺的話,到時候我去您墳頭多燒點,也讓您冒冒青煙。”

“你!”

“舅舅,你看。”不等周明宇發怒,周景丞突然打斷他的話,用力扯了扯那個小雞玩偶。

玩偶的肚子被壓,發出一聲微弱的雞叫。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周明宇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周景丞身上,看他還在不停地拉扯玩偶,忍不住也指點幾句,“你哥哥在你這年紀的時候,大學課程都會了,你怎麽不跟他學點好,別老跟亂七八糟的人待一起,玩心都變大了。”

周景丞不為所動,擡起頭,滿臉天真地問:“你知道這叫什麽嗎?”

還是第一次聽周景丞說這麽多話,周明宇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表現出了一絲長輩的和藹。

他笑眯眯說:“舅舅不知道,這叫什麽啊?”

“這叫——”周景丞又把玩偶的身子往兩旁扯了扯,緩緩吐出兩個字,“拉、雞。”

黎穗:“……”

這小子對諧音梗的把握能力,還真是出神入化。

周明宇顯然也聽懂了,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指着黎穗,怒目直視:“是不是你教他的?好好的家風,就是被你們這些沒素質的鄉下人——”

“不是姐姐教我的。”周景丞再次打斷了他的話,指着沙發上的周恒說,“是表哥教我的。”

周恒扔了打火機,蹭地站了起來:“你瞎說什麽呢?”

“我沒有瞎說。”周景丞目光堅定道,“你以前就是這麽罵我的。”

周明宇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扯了扯周恒的袖子,壓低聲音問:“你真的罵他了?”

周恒吞吞吐吐,最後只說:“忘了。”

他想不通,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小孩兒,怎麽突然變得這麽伶牙俐齒。

周明宇尴尬地替周恒解圍道:“丞丞,你可能是聽錯了,你表哥向來是最疼你的,怎麽可能罵你呢。”

周景丞低下頭,又不願意再說話了。

“麻煩你們出去吧,丞丞要換衣服了。”黎穗冷了臉色。

“你是誰啊?”周恒瞬間把剛才被針對的怒氣發洩到了黎穗身上,“你姓周嗎?要我說,就算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你說,叫誰出去?”

突如其來的質問,打斷了周恒的怒氣。

他驚慌回頭,只見周景淮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單手插兜,就那麽冷冰冰地看着他。

“我……”周恒和父親對視了一眼,剛才的所有蠻橫态度都迫于無奈收了回去。

周明宇也瞬間變了張臉:“景淮啊,沒事兒,阿恒開玩笑的。”

“我沒開玩笑。”周景淮走到周恒面前,慢條斯理地垂下眼眸,眼底看不太出情緒,但氣場卻令人膽寒,“我再問一遍,你讓誰出去?”

“沒讓誰……”周恒偷偷扯了扯父親的袖子。

周明宇咬牙道:“景淮,咱畢竟是最親的親戚了,凡事留一線,你看你媽知道弟弟住院,第一時間就讓我們過來看看,說明她心裏還是相信這份親情的,對吧?”

“舅舅,我說了這招在我面前沒用。”周景淮的态度平靜,卻也冷淡,“您要是嘴上的門關不上,那我看您這店門,倒是可以關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明宇聽出了這話裏的警告意味,最後只能不甘不願地道了歉,灰溜溜地拽着兒子走了。

周景淮眉頭輕蹙,走到黎穗面前:“他們還說什麽了?”

“沒有,而且我們也罵他們了。”

“們?”周景淮疑惑的目光落在了周景丞身上。

卻見他神色淡然地和黎穗擊了個掌,然後用手指瘋狂地戳着小雞的肚子。

黎穗:?

她看向周景淮求助。

周景淮:“他覺得刺激。”

黎穗:“……”

*

了解他工作有多忙,所以拿到出院清單後,黎穗就把周景淮趕走了,打算陪周景丞在醫院吃完午飯就送他回家。

大概是最近幾頓吃的都清淡,見周景淮不在,周景丞才敢提出自己的要求:“姐姐,我想吃肯德基。”

周景丞的燒倒是徹底退了,就是講話還帶着濃重的鼻音,帶着祈求似的語氣說話,越發聽得人心軟軟。

“那我,點一些?”黎穗并不是一個特別養生的人,她總覺得,生病的時候什麽都不能吃帶來的郁悶情緒,對身體的傷害或許比食物更大。

但畢竟周景丞還小,所以她還是強調了一句:“我們少吃一點行不行?”

周景丞點了點頭,用黎穗的手機點了一個牛肉堡。

看起來倒不算很油膩。

黎穗順手給自己點了個香辣雞腿堡……和吮指原味雞……和薯條……和黃金雞塊。

她沒生病,她可以吃。

不到半小時,黎穗就接到了外賣員的電話,她叮囑周景丞道:“我下去拿,你有事就喊護士姐姐啊。”

周景丞開心地“嗯”了一聲。

黎穗去樓下順利取到外賣,一邊看着手機,一邊回到室內等電梯。

餘光裏有道黑色的身影靠近,黎穗以為也是家屬,頭都沒擡,只往旁邊挪了一步。

卻沒想到對方也往她的方向挪了一步。

黎穗疑惑擡頭,只見談霄勾了勾唇,用極輕的聲音道了聲:“好久不見。”

雖然他頭戴着黑色鴨舌帽,刻意壓低了帽檐,但那張臉,辨識度還是太高。

黎穗幾乎本能地環顧四周,還好,周圍人不多,只有身後的另外一個電梯口,有一個穿着黑色皮外套的男人在和醫生說話。

男人的眼眶裏布滿了紅血絲,黑眼圈明顯,雙手顫抖着拉住醫生的手臂,一遍遍問:“能不能住?能不能住?”

醫生無奈嘆氣:“李先生,您不繳納住院費,我們真的沒法讓您母親一直住下去的。”

“你們醫院那麽有錢!差這麽點嗎?!”

“這真的不是我能決定的。”

……

倆人的争執聲像是背景音,壓住了黎穗無奈的勸告:“你不怕被人拍到?”

“我無所謂。”談霄聳聳肩,拉住她的手腕,“你不想被拍也行,找個地方,我有話跟你說。”

“我沒話跟你說。”黎穗趕緊把手抽回來,急切地看着電梯停在八樓遲遲不往下降。

“我——”

談霄的話還沒說完,身後突然傳來“啊”的一聲慘叫。

倆人同時回頭,只見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手裏拿着一把帶血的水果刀,目光呆滞地盯着眼前的醫生。

醫生捂着腹部跌倒在地,臉色慘白,白大褂上染紅了一片。

黎穗瞳孔顫動,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一瞬間有些不知如何反應。

而那時,男人已經把目光轉移到了他們兩個目擊證人身上,他滿臉怒容,像是破罐破摔,拿着刀就沖倆人沖了過來。

談霄把她往旁邊一推,左手抓住對方拿刀的手腕。

畢竟以前打架經驗充足,他用力往下一壓,男人手裏的刀便掉落在地。

見談霄占了上風,黎穗趕緊過去查看受傷醫生的情況,一邊朝着外面大喊:“醫生!有人受傷了!”

大門外在拿外賣的兩個醫生聽到聲音,立刻沖了進來。

黎穗給醫生讓開空間,轉身卻看到,被談霄反扣着右手死死按在地上的男人,趁他不注意,左手突然又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小刀,往後刺了過去。

談霄眼疾手快地躲開,但還是沒有完全來得及,刀從他的右手臂處劃過,留下一道顯眼的血痕。

“談霄。”黎穗立刻沖了過去,卻無力地發現手頭沒有任何可以止血的東西,自己好像什麽忙都幫不上,只能趕緊拿着手機報警。

談霄壓制男人的力道沒有絲毫減輕,右手的鮮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沒事。”他朝她笑笑,輕聲安撫了一句,“五年沒打架,生疏了。”

正好此時,電梯到了底樓。

大門緩緩開啓,從裏面走出幾位家屬和醫生,一看眼前的場面,立刻加入了救援。

好幾個人将嫌犯控制。

談霄則立刻被醫生帶去處理傷口。

由于縫了針,醫生建議住院幾天觀察情況,所以沒多久,周景丞就多了一位樓下的“病友”。

黎穗也是這時,才想起肯德基的事情。

走進病房,周景丞似乎已經等到放棄了,正無聊地喝着水。

黎穗把撿回來的肯德基袋子放在茶幾上,打開一看,倒是還賣像齊全,就是徹底冷了。

“不好意思啊丞丞,姐姐剛才在樓下遇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耽誤了。”

“什麽事啊?”周景丞問。

黎穗把事情簡單複述了一遍,周景丞臉上的委屈立刻轉變為了愧疚。

“姐姐,對不起。”

黎穗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是他想吃肯德基,她可能就不會遇到這些事。

“你不用說對不起。”黎穗摸摸他腦袋,“我們都沒有錯,有錯的只是那個嫌犯。”

“嗯。”周景丞點了點頭。

黎穗拿起漢堡,用房間裏的微波爐熱了一下,遞給他:“那你先吃,我去樓下看看救人的那位哥哥,好嗎?”

“好。”周景丞低頭拆開包裝袋,滿足地咬下一口。

黎穗轉身去了樓下的病房,還沒推開門,就聽到了于梁痛苦的哀嚎。

“我的祖宗啊!!!下周就進組了!你給我這時候受傷。”

談霄的語氣倒是輕松,甚至還樂觀地安撫經紀人:“兩天就能出院了,進組拍的是冬天戲,不用露手臂,影響不大。”

“你說你硬沖上去幹嘛?”

“見義勇為。”

“呸,你少蒙我,你是不是為了那個黎穗?”

談霄沒有回答,似乎默認了這個問題。

黎穗抿了抿唇,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等他們的話題移到之後的工作上,她才擡手敲門。

于梁來開了門,或許因為覺得談霄是為了保護她,才會受傷,于梁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友善。

黎穗倒也不太在意,走到談霄身邊,問了句:“情況怎麽樣?”

“沒事兒。”談霄給于梁使了個眼色。

後者無奈嘆氣,卻還是配合地走出病房,給他們帶上了門。

面對一個保護了自己的傷患,不論以前是何關系,都很難讓黎穗用無情的态度對待。

她放緩了語氣,認真道:“無論如何,剛才的事,謝謝你。”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謝謝。”

“你想聽的,我說不了。”

“為什麽?”談霄的情緒,有了些微波動,眼神帶着肉眼可見的壓迫感,“既然是假結婚,總該有個期限吧?”

“因為——”黎穗脫口而出,“因為我喜歡周景淮。”

“你們不是……”

“一開始,确實是假結婚。”黎穗說,“但是,喜歡就是喜歡了。”

她是否撒謊,談霄分辨得出,于是垂着頭,沒有說話。

黎穗問:“你經紀人,是不是可以照顧你?”

“他還有工作,等會兒就走了。”談霄冷着臉,像是故意作對。

“那我幫你請個護工?”

“我接受不了和不認識的人睡一間房。”

黎穗無奈嘆了口氣:“那我打個電話。”

她掏出手機,轉身走到窗邊,嗓音溫柔地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我還在醫院,談霄為了保護我受傷了,需要人照顧。”

談霄知道那頭的人是誰,心陡然被提了起來,就在他以為,自己憑借着此刻的慘狀,終于讓她心軟了一次的時候,黎穗幽幽開了口:

“所以你能不能來照顧他?”

談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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