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跨越不了的鴻溝

被積雲籠罩的子夜沒有星星。

破落的土屋裏長滿雜草,牆壁上的土塊稀稀拉拉的往地面掉灰塵,窗戶上支撐着框架的木塊上布滿了腐朽的痕跡。

空氣中夾雜着不知名的臭味,就像下水道裏壞掉的半個蘋果,從果核裏不斷湧出來專門蠶食髒物的蛆蟲,蟲子爬過這裏每一寸土地,留下揮之不去的痕跡。

牆角,蘇尋蹲在地上用手電筒照着地面,潮濕的泥土上是枯萎的雜草,橙黃脆弱,好像手一碰就會在空氣中消散。

顯然,這一塊土地跟周身的都不一樣。

她從口袋裏掏出來蝴蝶刀,手臂一揚,啪!刀身彈出來。

土壤不松卻也沒有想象中的瓷實,挖起來并不費勁。

席千城和胖子跟她兵分三路,她盡量忽略周身陰暗的壓迫感,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

挖了一會,蘇尋的刀子頂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上,她蹲累了,索性跪下來,加速了挖掘的力度。

當一個沾滿泥土的暗白色雛形顯現的時候,蘇尋的心裏咯噔一聲。

她悄無聲息的咽了口唾沫,下意識的朝四周掃了一眼,身邊除了隐隐在黑暗中張牙舞爪的樹影和雜物,什麽都沒有。

可這樣的寂靜卻讓她感覺,自己正處于一個怪物的眼睛裏,好像在某個地方正有個人在緊緊的盯着自己。

蘇尋身上的汗毛沒有經過允許一根一根的炸起來,她握緊手裏的刀,又低着頭開始狂挖起來。

一個暗白色的骨頭慢慢顯現,蘇尋覺得嗓子裏有點幹癢,她想咳但又怕聲音太大吓着自己,強忍着伸出手捧住圓骨兩面,猛然用力整個拔了出來。

身子不可抑止的朝後仰去,蘇尋幾乎是以一種滑稽的姿态坐在了地上。

手電筒在她腿邊,正好能把手裏的東西照的清晰,蘇尋看着自己捧在手裏完全腐壞的腦袋,瞬間懵了一下,下意識的丢了出去:“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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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在地上轉了個圈,發出沉悶的響聲,随即碰撞到牆又彈到了蘇尋的腿邊。

是一個頭顱,額骨上是一個碩大的黑洞,就像被人用鑽子鑽開了一般,顴骨斷裂到眼眶,左半邊骨縫裏被粘稠的泥土填塞,鼻骨上也出現了裂痕。

蘇尋覺得身上一寸一寸的發冷,她甚至能想到死者在死之前,被人強行拉到這個陰暗的地方。

他們撕扯着她,拳頭落在她的臉上,一下一下,擊向她的臉,砸碎她的鼻子,他們扯着她的頭用尖銳的武器狠狠的撞擊她的腦袋,她掙紮,哭泣,生不如死。

她能感覺自己的血從頭上,臉上,嘴巴裏湧出來,她聽着屬于自己的身上的一部分被殘忍的擊碎,碎成尖銳的無數骨頭順着她的血液流遍她的全身,她哀嚎,發瘋,無法抗拒。

她的一切徒勞成了兇手耳邊一首美妙的音樂,成了這個村落裏又一個孤魂的慰藉,成了躲在暗處哭泣野鬼的噩夢,成了這個世界上嗜血的一角,成了不為人知的故事。

夜色把頭骨渲染上了一層涼意,好像有無盡的鮮血從她的頭顱上流出來,她那空洞的眼睛和嘴巴,就像在歇斯底裏的控訴,在哭喊,在哀鳴。

她就那樣躺在地上靜靜的看着蘇尋,風氣,吹落她眼眶裏的塵土,她是誰,誰又是小君的姐姐……

“摔……疼你了吧。”蘇尋的聲音,悶悶的響起。

許九月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蘇尋背對着她坐在地上,手電筒在蘇尋腿邊孤零零的亮着,聽到腳步身,蘇尋回身,目光涼薄的看向許九月。

她手裏捧着一個近乎完好的頭顱之骨,姿态虔誠,又頗為滑稽。

“你準備把它供起來麽?”許九月走過去,不由分說的俯身把頭骨從蘇尋說上拿過來,她從口袋裏掏出來了一個透明帶,将其扔了進去。

蘇尋坐在地上,看着許九月微微蹙起了眉:“你也來了?君遷子呢。”

許九月拎着頭骨往外走:“他還在方正那裏,葉婵在趕來的路上。”

蘇尋猛然從地上站起來,她快步走到許九月身邊冷冷道:“你把她一個人丢在了那裏!”

許九月看着蘇尋,眼裏帶着冷漠:“蘇尋,夜行人雖然沒有尊卑,但也靠實力說話,你有什麽資格質問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們就像以前一樣相敬如賓最好,在你離開之前。”

蘇尋之所以有一段時間處于消沉,是因為她需要時間去消化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但這些問題一旦消化完,她就會變回原來。

所以她一點都不姑息許九月對她的挑釁:“他們一直在找君遷子,他待在那裏并不安全,單靠方正,可行?”

許九月有點想笑,她輕輕的晃着手裏的頭骨,扯着嘴角看着蘇尋:“蘇尋,我第一次覺得你這麽可憐。”

蘇尋亦是落落大方的看着她,眼中無風無波瀾。

“我和首席只有一輛車,我能在這裏,必定是他下了命令,再者,我再重複一遍葉婵正在路上,至于多久能到,也許十分鐘,也許五分鐘,也許……我們前腳走,他後腳到。”許九月的笑意漸深:“夜行人能撐到現在,靠的可不止一個噱頭,而你進這裏靠的,不過是一個身份,蘇剛的女兒,對首席有用。”

蘇尋的手指緊緊的蜷起來。

“蘇尋,說句不好聽的,我完全理解你,什麽都不知道,就像個傻子一樣,但是怎麽辦,你的腳步跟夜行人差的太遠,或許在你還盯着這玩意觸感傷情的時候,我們已經拟好了下一步的計劃,鎖定了一個犯罪嫌疑人,你在跟我宣洩疑惑害怕君遷子出事的時候,葉婵已經到了,所有的計劃都開始展開,這就是夜行人。”

“我們的差距,太大,你可以再努力一點,但是你越努力越會發現,你和夜行人的距離是你想象不到的鴻溝,憑你,跨不過去也融不進來。”

許九月離開的背影落在蘇尋的眼睛裏,成了一道倨傲的風景線,她說的不錯,針針見血。

蘇尋很清楚,自己尚未融入夜行人,她一直都像一個孤零零的騎士,手裏拿着生鏽的鐵刀胡亂的揮舞着,然後刀口劃傷了自己,他被夜行人救下來,憐憫的藏在了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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