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25 溺
第25章 ch.25 溺
ch.25 溺
腳步聲更近, 最後一秒,周司屹直起身。
胸腔還憋着口氣,她的耳根都是紅的, 頭也不敢回。
好在謝凜沒看到這角,在門口跟人說了兩句話, 轉身去了吧臺。
凝着的一口氣松開, 她轉頭, 周司屹瞅她一眼:“紅成這樣,好學生。”
“那個是我鄰居家哥哥。”她語氣不太穩地說。
周司屹一手插兜:“被發現早戀, 會告家長那種?”
“是怕他誤會什麽。”
“他心裏挺脆弱。”
孟盈的耳根刷地紅了, 這是一個好人會說出的話嗎?
周司屹來這兒只是談個事,他這兩天好像很忙, 應該是在查什麽事。
窗外的天陰沉沉的,像是在醞釀一場驟雨。
從臺球廳出來的時候,耳根的紅還沒有消。
阿c叫住她, 看了好幾眼:“你的耳朵被蚊子咬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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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我給你找藥, ”阿c在這上邊極度熱情,“诶謝凜, 你之前說哪種蚊蟲咬的藥好用來的?”
孟盈的頭往下縮了縮,心虛地看了謝凜一眼。
謝凜的發色又變了, 這次是銀色,左肩多了個蛇纏玫瑰的紋身。
謝凜的好跟周司屹的好還是不一樣的。
周司屹不是一個很純粹的好人。
但謝凜是。
他看了眼她耳根:“很嚴重,癢嗎?”
孟盈乖乖搖頭。
“還是要塗藥。”
謝凜翻出藥膏, 要給她塗, 但自己的耳朵先莫名其妙地紅了。
他的手指還沾着藥, 把藥盒丢給她:“自己塗。”
反正也不是蟲子咬的,孟盈随意地塗了塗, 問他:“你要不要,你耳朵也好紅。”
謝凜瞪了她一眼,瞪到她的時候就不兇了,更像是在看,又很臭屁地不承認。
孟盈突然想起上午看到的那張獲獎名單。
“我在學校的榮譽牆看到你了。”耳朵上有藥,她歪了歪頭,避免蹭到散下來的頭發。
謝凜的神色僵硬了片刻:“什麽榮譽牆?”
“物競第一名。”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謝凜輕嗤。
“反正很厲害,現在的謝凜也很厲害。”
如果是別人說這樣的話,十有八九是嘲諷,但她不一樣。
謝凜的懷裏還抱着那把貝斯,側頭看着她:“別總把我當好人看,你凜哥一拳能打三個。”
孟盈敷衍地點點頭。
反正謝凜是個好人。
謝凜惡劣地捏了捏她的耳垂,藥膏沾到他手指上。
“你打算在海寧待多久?”
“可能到高考報志願吧,”孟盈抿抿唇,“過幾天是我爸忌日。”
謝凜難得地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問:“叔叔的事,你還要查下去嗎?”
“要,”她只和謝凜說過這件事,“你說要幫我的,我們拉過鈎。”
“嗯。”謝凜撐着手臂,從球臺跳下來,“不幫你,到時候你被人騙了怎麽辦,笨蛋。”
阿c喊他去練組合,用阿c的話說,未來的大明星在他們俱樂部演出過,以後打九九九折都得滿客。
謝凜抱着貝斯過去。
光影交界,孟盈看到上面那只蝴蝶的塗鴉。
黑色,斷翅,瀕死。
謝凜給它畫了一對很亮的眼。
這天俱樂部難得人多,據說是有人抓拍了謝凜的側臉發到了社交賬號上。
店裏忙得不行,Judy攏着頭發,風風火火,難得沒泡弟弟,空餘時間都在做招新店員的計劃。
孟盈端着杯長島冰茶往二號桌走,路過一對三十多歲的男女。
女人在打電話:“這個是護工阿姨的電話,媽媽這邊還忙…”
話還沒說完,手機被對面的男人搶過來:“哭什麽,一天天的煩心,你爸都躺在床上了,就該趕緊拔管,早死早省心,省得浪費卡上那點兒錢。”
女人着急地搶電話,被一把揮開,碰碎桌上一只酒杯,尖叫一聲。
男人還在罵罵咧咧,一杯酒從他頭頂澆下來。
孟盈擡起眼睫,冷漠地把空酒杯扔在地上。
周圍有一剎消聲。
———
這天晚上,俱樂部裏一片混亂。
Judy帶頭動了手,她的性子辣,護起短來就更辣了。
一直到警車來,混亂才勉強結束。
那個男人的臉上五彩斑斓,女人打電話安撫完女兒,神色愣怔地站在原地。
一直到坐在問訊室,孟盈的手指還在發抖。
女警給她接了溫水,以為她是害怕,安撫:“沒關系的,你家裏人的電話是多少,打給他們來接你。”
她搖搖頭:“家人不在。”
“我看你家是在海寧,還有什麽親戚嗎?”
她愣了一會兒,再一次搖頭。
是有的,但孟宗海出事後,叔伯埋怨章行芝狠心,徹底斷了親。
實際原因當然不是因為章行芝狠心,只是那場事故導致欠債,誰都怕沾染上兩個孤兒寡母。
女警摸了摸她的頭:“那要給爸爸媽媽打個電話嗎?”
壓抑的情緒在這時徹底崩塌,她的頭埋在手臂間:“沒關系,不用了。”
了解完情況,有個警察敲門進來,有人在外面等她。
手指上的傷口貼着小熊創可貼,問訊室外的燈光刺眼混亂,混合着劣質煙草和酒精的味道。
快走到長廊盡頭的時候,眼前的光線被擋住一點兒。
她擡眼。
哦,等她的人是周司屹。
挺高挺帥,身上的T換過,單手插着兜,在文件上簽字,黑色的簽字筆夾在他兩根手指間,懶懶轉過半圈。
負責接待的是個實習生,對完信息,遞過來她的書包:“回家要好好教育你妹妹,她這個年紀,還是應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她成績挺好的。”
“那也不能參與這種事,影響很惡劣。”
周司屹側頭,她在機械性地望着門口走,他不叫人,懶懶地盯着那個方向看,兩人擦肩,不到一厘米的距離,肩身挨了下。
“是挺惡劣,”周司屹輕描淡寫地說,“小熊都不要了。”
孟盈渾渾噩噩走出門,周司屹站在她身後。
夏夜悶潮,他的領口被風吹動,咬着根煙,沒點,朝她這兒眯一眼。
他一手轉着只開了蓋的火機,悶燥的空氣被攪動出細小氣流,孟盈抱着膝,長發被風吹動,在他手指勾撓一瞬,又松松落下。
她終于因為這一細小拉扯感回頭,兩人的視線隔着漆黑夜色相碰。
火機停住,咔噠一聲,蹿起簇火舌。
心尖的氣松了一剎,她垂下眼睫:“第三個賭…”
“要什麽味的?”周司屹側過頭,問。
他的左肩挂着她的書包,肚子被捏扁的棉花小熊一下下晃着,遠處路過的一個女生朝這角看了一眼,又扭回頭。
而他的語氣懶散平淡,沒有指代對象,問完把火機扔進兜裏,腳步不動,視線扔落在她身上,等一個答案。
心口砰砰地跳,她的手指蜷了蜷:“草莓。”
“知道了。”
火舌舔上煙尾,沁涼的薄荷味刺激着嗅覺器官。
他的一只手扔插在兜裏,面不改色地說。
心口的跳動因此更加劇烈,她注視着周司屹走進警局旁邊的便利店。
兩分鐘後,店員一樣樣地掃碼。
果啤,煙,創可貼,還有一盒避孕套。
除了創可貼不是草莓的,剩下的都是粉色的。
周司屹靠在櫃臺邊,擡額朝櫃臺後的一盒糖一指。
側臉冷冽,但有無形的痞氣,帥得很。
大腦在這會兒才開始遲緩運轉,心裏湧出奇怪的感覺,糾結,一點點的爽,還有疑惑。
周司屹的東西拿得太熟練。
尤其是那排套,他甚至都沒有怎麽挑。
是因為他是一個純潔的好人,也感到不好意思嗎?
應該是這樣的,孟盈的耳根刷地紅了。
夜風動,牆壁上的紫藤花晃動。
她看到店員停頓一下的動作,聽到嘀一聲掃碼聲,然後周司屹提着袋子出來。
她也終于看清了那盒套的尺寸。
路燈的光鍍在周司屹的肩身,他朝着她走,心跳在某個瞬間接近鼓噪,讓人産生這段關系不是混亂又腐壞的錯覺。
車上開了冷氣,車窗上倒映着破敗街景。
手腕被周司屹抓着,疼得不明顯了,但她不怎麽會給自己處理傷口,那道口子都沒粘住。
周司屹按着創可貼的一截,動作利落地揭下來。
她吸了口氣,周司屹側頭看她一眼:“你家不是做創可貼批發?”
“這個不是草莓味的。”
她看着他拆創可貼的動作,他的手指很長,那道咬痕還在,耳根紅了一下。
“很快會是。”
周司屹頭也不側。
創可貼的一角粘上皮肉,迅速貼合,輕微的拉扯感,直到密不透風地貼合。
周司屹抽了根筆出來,筆蓋啪一聲彈開。
手腕仍被握着,握得很緊,筆尖劃過創可貼的表面,她癢得顫栗了一下。
筆尖不停,在創可貼的表面畫出一個草莓輪廓。
她抱着膝,肩上披着周司屹的外套,手背的創可貼畫着一個草莓。
車窗的街景迅速後退,車窗沉沉的覆了層濕沉的水汽。
周司屹的手機進了幾條消息,鈴聲一直在震。
有陸霄洄的,還有幾個沒有備注的B市號碼。
孟盈問:“要接嗎?”
周司屹單手打着方向盤,把車停到巷口的狹窄空地。
“不接。”
他的語氣裏有隐而未發的情緒,下車時解了她的安全帶,随手捏了把棉花小熊的肚子。
穿過院子的時候,王嬸還在院中納涼。
孟盈不想說話,腦袋埋在他的外套裏,王嬸狐疑地打量着兩人:“你是…”
“我是她哥。”
夜風吹得額頭冰涼,周司屹沒開燈,她的頭還埋在他的外套裏,從塑料袋裏抽出那盒煙。
愛喜。
塑料袋窸窸窣窣地響,她攥着那根煙,淡淡的草莓味,白色裙擺在夜色裏輕輕晃。
“少兒不宜。”周司屹瞥了眼她手裏的煙。
“那為什麽買?”
“給你選擇,”周司屹散漫笑笑。
頭頂的空調機平穩運行,他把剛才的火機扔回兜裏:“第三個賭,想好了嗎,妹妹?”
他講這話的時候一副混世皮囊,語氣偏偏平靜。
那根煙抽離她的掌心,換到他那兒。
他側頭,咔噠一聲點燃。
尼古丁混合着甜膩的草莓味。
“第三個賭…”她的語氣有些顫。
“賭不賭你來定,”周司屹側了側額,“賭什麽我來定。”
主動權被收回,像是一張收攏的網,但留下逃生的縫隙。
“為什麽?”
“因為這個賭不是單方的,”周司屹側了側額,答得直白。
“賭什麽?”孟盈擡起頭。
“今晚下雨。”周司屹的視線跟她紮紮實實對上。
“為什麽是這個賭注?”
“明天,後天,都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下雨。”
灰白煙氣升騰,周司屹的手肘抵在膝上,盯着她的眼睛,語調悠哉地講給她。
“今晚是百分之百。”
“你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