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26 溺
第26章 ch.26 溺
ch.26 溺
鐘表指針一下下地轉, 周司屹的手肘抵在膝上,打了根煙。
草莓味的煙。
沒人開燈,漆黑的房間, 灰白煙霧纏繞着猩紅火光。
一根煙燃盡,周司屹去洗澡了。
擦肩而過的時候, 她擡眼, 周司屹回視着她。
呼吸起伏勾纏。
她跟着進了浴室。
他俯身拿了冷氣遙控調溫度。
涼風吹在皮膚上, 孟盈的眼睫顫了一下。
聲控裝置發出嘀一聲。
“我賭今晚不下雨。”她一字一頓地說。
冷氣繼續調低,直到顯示為二十五度。
周司屹把冷氣遙控放在她的面前。
她的頭埋在手臂間, 所有情緒的沖擊下, 後脊輕輕顫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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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得起了虛汗,周司屹的手插在兜裏, 垂眼觀察着她。
空調機在頭頂緩緩運行。
在她顫得快要止不住的時候,周司屹握住她的肩膀:“緊張什麽?妹妹。”
他很少叫妹妹。
這一稱呼帶着某種刺激的背德感,孟盈抖的說不出話, 肩膀傳來他的溫度。
“既然用過機會, ”他笑了下,“當然不會讓你贏。”
周司屹把塑料袋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來。
果啤, 拆過的煙盒,用了一片的創可貼, 粉色水筆,避孕套。
他低頭,手指仍放搭她顫抖的肩上, 像是幫她穩住, 有像是刺激得更加劇烈。
“在酒吧, 是因為那個人讓你想起了我爸,對嗎?”
“你怎麽知道?”眼睫顫動了一下。
“我也在查一件事。”
他說得輕描淡寫, 但孟盈明白,讓周司屹查了這麽久的事,不會是什麽無足輕重的小事。
周司屹将襯衫袖口一圈圈卷起,打開浴缸的進水裝置。
浴室的窗半敞着,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天空。
很低的天,積聚着濃黑的雲,暴雨欲來,水汽濕重。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漆黑的天空。
鐘表還在一下下地走,表針即将指到11的時候,驟然停止。
電池耗盡。
手腕突然被攥住,緊接着腰身一輕。
她整個人沒進溫水裏,感官受到刺激,她條件反射地抱住那只手。
周司屹托了她一下。
很穩。
溺水的感覺消失,水珠不斷從頭發滴落,她顫抖着,聽到周司屹的聲音。
“水溫合适嗎?”
“還、好。”
“下雨了,妹妹。”
下巴被扣住,半強迫地擡起,周司屹捧着她的臉,看着她發紅的眼睛。
耳邊開始混亂地湧入聲音。
溫水沖過缸壁的聲音,冷氣運作的聲音,還有無法忽視的,愈演愈烈的,暴雨聲。
滾雷落下,空氣變得濕潮。
驚叫出來的前一秒,唇被反手捂住,緊接着是一個長長的吻。
所有的情緒都在這個吻裏糾纏,鼻端是清爽的雪松沐浴露的味道,周司屹出門前洗過澡。
體溫開始升高,她的呼吸起伏着,指甲陷在他後頸,抓出道長長的痕跡。
周司屹身上有鋒利的少年氣,也有公子哥的痞。
他咬了下她的唇,幹脆頂開,接了第二記吻。
然後用了記力。
呼吸陡然起伏,她留下了第二道抓痕,他懶懶笑笑:“指甲不長…”
後面的話沒說,但絕不是什麽好話,她的心神被悉數掠奪,耳根紅着。
空氣中有濃重的草莓味。
“哥、哥。”
緩過一口氣,她擡起眼睫,眼底是紅的,茫然又清醒地叫出這兩個字,求饒似的碰了碰他喉結的那顆痣。
“冷不冷?”周司屹的喉結滾了下。
效果跟她預計得适得其反,他邊說邊幹脆地攬住人的脖頸,往懷裏摁了下。
完了,好像刺激到他了。
“有點兒。”孟盈渾渾噩噩地思考了好一會兒,哆嗦着說。
其實分不清冷熱,只是身體在顫栗。
“那動動,妹妹。”
起伏的呼吸被攪得支離破碎,她睜大眼睛,被他握住的後頸發着燙。
黏黏膩膩的草莓味裏,周司屹停了一下,視線掃過她濕漉漉的眼:“別哭了,笨蛋。”
想不明白為什麽會哭,哭的理由太多,最終她頭腦混沌地歸因:“你能不能輕一點兒,周司屹。”
“不能。”
最後的記憶裏,他幹脆直白地說了這兩個字。
暴雨持續了整整半夜。
百分之百的降水概率,急驟又蓄謀已久的一場雨。
周司屹摁開燈,赤着上身在窗邊抽煙。
他的脖頸略低,浏覽着一晚未回的消息,後頸抓痕分明,很欲的少年感。
孟盈身上穿着他的T,含着塊糖,是最後一次接吻的時候吃的,草莓味濃重。
那些被掠奪的心神回來一點兒,她動了動手臂:“你不是讨厭草莓味?”
“以前是。”
“那為什麽要抽這個煙?”
“反正也要接吻。”
懶散又壞的腔調。
回完消息,周司屹轉身問她:“吃甜筒嗎?”
“為什麽要吃甜筒?”她茫然地問。
周司屹抽了條浴巾給她:“那有什麽想吃的?”
“很累,”她沒什麽力氣,語氣恹恹的,“想睡覺。”
摁在鍵盤的手指停頓一下,周司屹幹脆利落地鎖了屏,把手機扔回兜裏。
她本來就是半夢半醒地跟他說話,頭腦都不太清醒了,被他拽着手腕抱出浴缸,昏昏沉沉地說:“會不會摔到,感覺你最後也累了。”
“是你太菜。”周司屹碰了下她的眼皮。
“嗯,對不起。”她迷迷糊糊地反思,“我會好好努力。”
感覺周司屹的腳步停了一下,她更緊地抱住他的脖子,生怕被掉下來。
“睡醒再說吧,好學生。”
記憶在這兒斷片,感覺周司屹這句話像是在陰陽怪氣,但語氣又有點像哄騙小朋友睡覺。
心裏還清楚,至此,岌岌可危的世俗道德徹底崩塌。
她是一個壞人。
周司屹的天之驕子皮囊下也絕非什麽好東西。
————
第二天醒得很早。
暴雨短暫停歇,有的東西被毀滅,有的被洗刷一新。
周司屹不在。
手機裏有他留的兩條消息。
一條是定位。
是鯉彎巷旁邊的一個球場。
另一條很簡短—【想吃什麽】
胸口悶燥,孟盈收拾了一下,去了那個球場。
周司屹在打野球,天剛亮的時候人就不在了,大概是經歷過于充沛。
生理上的差距在這會兒就顯現出來了,周司屹的确不是什麽好人。
他是一個體力很好的混蛋。
她抱膝坐在球場外的長椅上,胃裏泛酸,但沒什麽食欲,幹脆抽了根煙出來。
水霧濕潮,她的後背靠在椅背上,食指扣在機匣,咔噠一聲。
身上穿的是他的T,被炙烤得湧動的氣流裏,手指輕微灼熱。
火舌從晨霧中升騰起來,周司屹在這時回頭。
他的下巴滴着汗,球衣的領口被風掀動,胸口起伏着。
跟昨晚如出一轍的勁兒。
兩人的視線碰在一起,旁邊一個男生叫周司屹的名字,他不回頭地将球傳過去。
傳得很穩,視線仍對着她的。
都有欲。
欲望,報複欲…
一場暴雨夜的狼狽為奸後,他的欲望直白,注視過來的目光裏明明白白地寫着願賭服輸。
她躲閃,退無可退。
周司屹跟旁邊的男生說了句什麽,男生側頭看過來。
孟盈這才認出是沈縱京。
他昨天傍晚的定位還在B市,今天就趕來海寧了。
所以周司屹早起是接人去了。
接完人就來球場打球了。
沈縱京笑笑,斜了下額,算作打招呼。
一晚上的夜航,他的精力感覺也很充沛。
黑隊的前鋒被虐得離他倆遠遠的。
是真的荒謬。
球場人聲鼎沸,長椅這角安靜。
周司屹打了罐牛奶放在她手邊,擰了瓶冰水喝。
“你不累嗎?”孟盈抿唇。
“累什麽?”
周司屹慢悠悠扣着瓶蓋,細看她頸側的一塊紅印:“不太像。”
他的語氣太平淡,以至于聽不出一點兒混蛋腔調,像是在正經研究學習。
孟盈睜大眼睛,周司屹的脖頸略低,灰白的煙氣在兩人起伏的呼吸間糾纏。
這樣的狼狽為奸是怎麽開始的已經記憶模糊,還要糾纏多久也未可知。
手機在他手裏轉着,來電顯示界面在跳動。
他咔噠一聲挂斷。
這是從昨晚起他挂掉的不知道第多少通電話,可以預知B市開始掀起一場風雨。
而這樣一個清晨,她邊嗆邊抽着一根草莓味的煙,周司屹插着兜,無聲地盯着她的眼睛。
他總給人種踏實感。
“現在不要讓周叔叔和我媽知道。”
煙燒到一半,孟盈吸了口氣,唇間泛着苦。
周司屹插着兜,靠着球場大門,她抽不下去的那根煙換到她手裏。
他就以這種懶散又勢在必得的姿态,慢悠悠地聽着她講。
一件沒什麽道德感的事,到他這兒似乎有點爽。
有點混蛋。
“第二,”手指在身側捏了捏,似乎給自己鼓勁,“只是人後的關系,人前你是我的哥哥。”
“第三,以後都要草莓味的。”
終于說完了三個條件,仿佛攤開一張底牌,她的手輕微顫着,擡眼看着周司屹。
“好。”
空氣濕濕涼涼,他的兩指夾着煙,領口和袖口被風吹得晃動。
“那你有什麽要求嗎?”孟盈問,“我們還是要彼此了解。”
周司屹笑了笑,他笑起來有股勁兒:“你很累嗎?”
“嗯?”
“昨晚。”
很有他的作風,直白幹脆。
“沒有。”好學生不服輸的勁兒上來了,孟盈小聲說。
“那明晚多堅持一次,妹妹。”周司屹漫不經心地說。
很流氓的讓步。
那根煙他抽了一口,她嗆了一下,周司屹瞥過來一眼,摁滅:“帶你吃早飯。”
“沈縱京不去吃嗎?”
“他精力很好,用不着吃。”
周司屹俯身撈住她的手,她的手指還在顫,他感受到了,瞥過去一眼,用了點兒勁。
她的手指嚴絲合縫包裹進他的掌心。
“幹壞事的時候用不着抖,好學生。”他輕描淡寫地說。
“可是我害怕。”
大概是因為水乳交融過,又或者周司屹這個人太精,什麽情緒在他面前都會被看穿,她老老實實地說。
“你沒爽嗎?”
“沒,”她垂下眼睫,“有一點兒。”
“那怕什麽?”
第一次發現周司屹的腔調很壞,她人被他穩穩牽着。
早上的海寧繁華喧嚣,市井氣很足。
仿佛上課時傳紙條的好學生,心跳劇烈得不像樣。
身側有對六十多歲的夫妻走過,十指相扣,孟盈看着,長發被風吹動,碰上周司屹領口的抓痕。
“你六十歲的時候,會牽着哪個姑娘的手散步嗎?”她突然問。
“不知道。”周司屹反問,“你呢?”
“可能已經死掉了吧。”她垂下眼睫。
“不是挺喜歡這個世界?”
“是因為有事要做,”呼氣跟清早的風變成同一頻率,她想了想,“如果死亡之前只能做一件事,你會做什麽?”
這是個挺富于哲理性的問題,她思考過很長時間。
周司屹側頭看她一眼,她反手捋着頭發,耳垂後的小痣因此露出來,發間的香味飄過來,草莓味,夾雜着淡而辛辣的尼古丁味。
“睡覺。”
周司屹懶于思考地回答。
多重含義的兩個字,被他說得只有一重含義。
她的耳根刷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