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表演首秀,技驚四座

第30章表演首秀,技驚四座

正門口的燈光明耀,吊燈将大門的人影照亮,踏進大門,光線暗了些,玄關處的稿紙質感的粗糙牆皮在壁燈下散發着鵝黃的淡光。

“手疼?”

顧佩言冷冷地從茶水間出來,想說這個謊撒得太過拙劣,門鎖是聲控智能的,顧恬恬只要說一句“開門”就行。但走到監視器前,指責的念頭霍然掐滅,眼底一沉,燒着一股隐隐閃動的怒火。

嘀嗒,玄門的防盜門從裏面打開。門內,是還未換下正裝的冷漠的顧佩言,以及旋轉樓梯口偷偷窺探的顧恬恬。

門外,是發燒昏睡的施盈盈,以及,同樣穿着晚禮服的,橫抱着人的周曉菱。

“顧,顧總?”周曉菱震驚,她萬萬想不到,施盈盈竟然跟顧佩言住在一起,“您跟盈盈,你們......”

普通的上司跟員工,怎麽可能住在一起?

顧佩言知道她在震驚什麽,但她沒心情去安撫這位情聖小姐的情緒,本就冷漠的臉今日多出幾分冰冷,剛好,全都源于周曉菱。

“周導善解人意,幫我把人送回來了,多謝。”

她的音色很冷,宛如冬日凍結在屋檐上的冰溜子,冷且自帶一股尖銳。這分冷,旁人聽了覺得膽寒,落在施盈盈耳中,卻格外熟悉。

“嗯......”她被這份熟悉喚醒,意識朦胧地睜眼,妝容精美的眼簾緩緩掀開,看向玄關口背光的人影,“言姐......”

她的嗓音有些沙啞,顧佩言陡然心軟,眸底的寒光動了一動,伸手,将人接過來,以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在自己的臂彎。

“怎麽回事?”她低聲問。

施盈盈軟糯糯地說:“頭暈,好像有點發燒。”

顧佩言嗯了一聲:“上去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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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對話全程輕柔低沉,似乎早已習慣這樣說私房話的狀态,看得周曉菱目瞪口呆。

怪不得,顧佩言從來不簽藝人,卻獨獨為施盈盈開了先例。

怪不得,施盈盈出現在訂婚典禮上的那天,顧佩言會特意出場,讓她別鬧。

怪不得,繁嘉每一個重大活動施盈盈都會參加,但凡有顧佩言,顧恬恬,就一定有施盈盈。

想到這裏,周曉菱恍然大悟,看向顧佩言的眼神篤定且不容置疑:“顧總,您之前說的表妹,就是盈盈,是吧?”

表妹?

多日前的記憶重回大腦。當時,白曼妮拉着顧佩言硬塞了訂婚典禮的請柬,顧佩言想着,是施盈盈現身的好機會,于是随口說了一句——“我有個表妹剛畢業回來,我想帶她一起”。

擡眼,對上周曉菱一副洞穿一切的眼神,顧佩言忍下将這人轟出去的沖動。後背附上一只手,是施盈盈的,緊緊攥着她的襯衣,無聲地提醒她不要說錯話,耽誤報仇大計。

于是,她冷冷地說:“周導,很多事情我們都沒有公開,今天你送盈盈回來,我謝謝你。但你在這裏看到的一切,還請你保密。”

周曉菱爽朗點頭:“顧總,您放心,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我只是有些驚訝,怪不得盈盈的氣質這麽好,原來是您的妹妹。今天來得太匆忙了,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訪。”

她一面說着,一面慶幸——好在之前跟顧佩言沒有商業沖突,往後可以借着商業合作,通過顧佩言,近距離接觸施盈盈,還能搭上繁嘉這條大船,一舉兩得。

顧佩言卻沒那麽傻,“拜訪就免了。白曼妮是出了名的掌控欲強,我不想盈盈再惹上什麽麻煩。”

周曉菱不敢看她,“是......我,我回去,一定好好跟她談一談。”

等人走後,顧佩言的怒火才如打開的發酵罐一般燒開。之前施盈盈跟她說過,此次重生只為報仇,要讓周曉菱和白曼妮兩個人身敗名裂,要讓周曉菱嘗嘗被人抛棄的滋味,最重要的,她不會對這個人渣舊情複燃。

“說着不會舊情複燃,就讓她抱你回來?”

顧佩言冷冷質問,樓梯上的顧恬恬因此被醋酸到了壓根,連忙躲回卧室,将門留了一點縫隙,窺聽門外的動靜。

“呵呵呵......”施盈盈枕在她肩頭,低吟着笑,因為病着,她笑得聲音很低,幾乎只有氣音,“讓誰抱,就是喜歡誰麽?我也讓你抱了,那言姐,你說,我喜歡你麽?還是......你對我怎麽樣呢?”

顧佩言冷酷無常,若在平日,她定然兩手一松就讓人摔地上,今天偏偏施盈盈病了,身體嬌軟無力,說話沙啞綿軟,她下不去手。

施盈盈得逞,低頭,在顧佩言看不見的地方笑得越發燦爛,甚至她軟弱無力地将手搭在顧佩言肩上,頭也靠了過去。

“好暈,你抱我上樓吧。”

顧佩言的臂力比周曉菱高出一大截,在臂彎的人尤其能感受到這一點,從下車到玄關,兩分鐘不到,周曉菱已經開始抖了。而顧佩言接過她,站在門口跟周曉菱說了那麽久的話,又跟她“算賬”,最終抱到三樓卧室,一點不吃力。

嗒,嗒......居家拖鞋踏上樓梯,施盈盈冗長的裙擺拖到地上,在階梯一階一階地掃過,宛如春來拂柳,搖曳優雅。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10月末,《乙醜年冬》順利殺青。施盈盈的片約很多,剛從劇組出來,就接到一摞劇本。拍戲這事不能急,要提前看好劇本,了解好團隊。施盈盈打算休息一個月,順便看看書充電。

讓人意外的是,電影還沒上映,她的人氣沒有真正爆發,就有幾個真人秀和綜藝向她抛來了橄榄枝。

施盈盈跟經紀人一起挑了幾天,最後選定了《演為心聲》。這檔綜藝是專門對接的演藝行業,演員們根據選定的劇本和角色,用話劇的方式在舞臺上表演劇情,一遍過,沒有NG和重來的機會,對表演技能要求極高。

這檔節目剛好在A市錄制,施盈盈拍攝當天開車去的,只是,剛去現場,就迎面撞上一個大驚喜。

“盈盈,好久不見呀。”坐在女主角休息椅上的,不是別人,正是白曼妮。

她見到施盈盈,便如同見到多年失散的姐妹一般小跑過來,在衆人面前裝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景象,然後湊到施盈盈耳邊,壓低聲音說:

“我特意讓節目組不告訴你,跟你搭戲的,是我。擔心你怕被壓,不敢跟我同臺。施盈盈,你就等着在舞臺上,做背景牆吧。”

施盈盈勾唇,“那就看看,誰是背景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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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為心聲》一期的拍攝檔期一共兩天,第一天熟悉劇本,第二天上午彩排,晚上登臺表演。

劇本質量不錯,是經典古裝劇《血色宮牆》,講述後宮妃嫔在爾虞我詐中度過一生,女主角姜岚一步一步從市井婦人成為太後的故事。

角色分配時,導演的意思是讓施盈盈飾演女主角,白曼妮飾演皇後。但白曼妮不依,軟磨硬泡了幾個小時,說自己不适合皇後,導演沒辦法,才又找施盈盈商量,将角色互換。

“這個,施老師,你看皇後這個角色,你OK嗎?”導演的助手顫巍巍來商量,左右為難。

施盈盈爽快點頭:“可以。”

助手如獲大赦地交給她新劇本,連忙回去跟導演複命。

助理莊小蓮聽了不樂意,“姐,憑什麽啊?出來拍通告,拿什麽角色就選什麽,哪兒有這樣的啊?明擺着想演主角,耍大牌欺負你。”

施盈盈不以為意,修長的手指翻開劇本第一頁,“你看過《血色宮牆》嗎?”

“沒有,就以前播的時候,瞄過兩眼。”

“嗯,那你明天可以跟他們一起,看出好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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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背完臺詞的施盈盈早早抵達表演室接受彩排,白曼妮卻在找編劇改劇本。

“這裏,這個地方,這句臺詞應該我說呀,不能讓她說。”

“這裏應該加一場哭戲,姜岚這個時候被皇後欺負成這樣,肯定要哭啊。”

“還有這句臺詞,明顯不合邏輯,皇後這句話應該删了。”

說着修改劇本邏輯,實則加了許多自己出彩的橋段,譬如哭戲,譬如爆發性臺詞。而施盈盈的臺詞,則被删得所剩無幾。

助理幾次三番去敲門,催着彩排,白曼妮就是不動:“劇本都沒有弄好,彩排什麽彩排?我去年剛拿最佳女主角,今年演的劇本邏輯都不通,這傳出去讓人笑話的好麽?”

于是,整個組的人都等着她,如同她每一次在周曉菱執導的劇組一樣,不順眼的橋段,删,不滿意的臺詞,改,甚至對手戲的演員不合口味,拍到一半将人換下去也是常有的事。

周曉菱這麽順着她三年,她便放肆了三年,全然忘了,走出周曉菱的劇組,這種行徑有多觸犯話劇綜藝的大忌。

與此同時,施盈盈在助理的幫助不斷在對臺詞,走戲,融入角色。直到不屬于節目組的嘈雜出現,才掐斷了她的排練。

“周曉菱來探班啦!”

聽到聲響,白曼妮得意的嘴角翹得更高——這是她幾出風波之後第一次亮相,所以特地叮囑周曉菱,今天無論如何一定要來探班,給她撐足場面。

按照白曼妮的要求,她讓人開了一輛貼着白曼妮單人海報的面包車進來,在場的每位工作人員,每人一份下午茶糕點,一杯敞口冷飲。糕點不是盒裝的,是一整塊蛋糕分切的,這意味着每人手裏的東西不能放,不能存,必須停下手裏的活來參加這一場猝不及防的探班派對。

白曼妮走近面包車,親手給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切蛋糕,人人都誇她人美心善,不愧是人間百合。

施盈盈仍在表演區排練劇情,全然不想理會一般,有時對臺詞對到一半,想到一個不錯的動作設計,便會用筆記在旁邊。

周曉菱瞧在眼裏,默不作聲地拿起一塊剛切的巧克力蛋糕,想給她送去,不想被白曼妮攔住。

“盈盈,要來一塊麽?”

白曼妮在衆目睽睽之下關心當晚的“搭檔”,語氣十分關切:“說了不讓曉菱來,她非要來。沒辦法,雖然我們的感情談了這麽多年,她還是跟當年一樣愛我。”

言下之意,我們的感情很好,你別想搞破壞。

周曉菱在一旁很不體面地拆臺:“不是你說怕在節目組受氣,讓我送來的麽。”

施盈盈勾唇:“看來白老師很沒有安全感啊。”

白曼妮被周曉菱背刺一道,心裏不痛快極了,但還是擠出一臉幸福的笑:“不管是誰說的,總之曉菱今天來了,綜藝這塊探班的人本來就少,曉菱大老遠跑一趟,這份心,本來就很難得。話說回來,你身為繁嘉影視的當家花旦,怎麽不見你們公司給節目組買點禮物啊。別告訴我,繁嘉這點錢都舍不得花呀。”

施盈盈嘲諷地勾起唇角:“并不是每個地方,都要被所謂的金錢和禮物侵略。白老師,我是來拍節目的,不是來走人際關系的。”

“不走人際關系走什麽?施盈盈,你還年輕,作為過來人,我好心告訴你,在這一行,走的就是交情,靠的就是禮多人不怪。”

話音剛落,影棚門口就傳來總導演的呵斥聲:“誰在這裏搞這些!”

總導演是個嚴厲的中年男人,脾氣火爆,最讨厭節目組不顧正經工作,把心思放在某些歪風邪道上。這不,剛聞見奶油甜膩香味便殺了進來。

“說了多少次,我們這個綜藝的拍攝任務很重,晚上的舞臺是一遍過,一遍過!沒有重來的機會!所以白天一定要抓緊時間排練!在片場,所有人必須全神貫注,不準搞什麽探班送禮這一套!”

他一通火直噴,吼得片場所有人都把吃的喝的放了回去。

周曉菱跟這導演打過幾次照面,赧然着上去打招呼:“宋導,對不住,曼妮也是想着大家辛苦,所以才……”

總導演苦口婆心:“周導啊,我們也是合作過的人,你也知道這種舞臺性質的節目有多緊張吧?想送禮,你找個大家都清閑的時候嘛!”

白曼妮讪笑:“是,導演說的是。導演你放心,等劇本改好了,我們馬上就排練。”

“改劇本?改什麽劇本?”

“就,就劇情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我們在修改。”

剛壓下去的火又蹿了上來:“還有五個小時就錄制了!除去化妝走臺你就兩小時!改什麽劇本!就按照原來的劇本演!”

當晚六點,距離七點正式錄制節目還剩一個小時,後臺出現一個人——顧佩言。

“言姐?”施盈盈震驚,“你怎麽來了?”

顧佩言的神色淡淡:“你第一個綜藝,吃過飯沒事,來看看。”

顧恬恬拆穿:“盈盈姐,我們早就來了!姐非說不要來打擾你,所以一直在觀衆區等呢!”

是真的支持,還是擺排場,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顧佩言分明可以去排練廳探班,她如今的地位,什麽東西不買,什麽禮物不送,就能讓一圈助理工作人員鞍前馬後跟着轉。但她沒去,縱然沒做過綜藝,但她清楚,這類現場錄制的表演性質的節目時間非常緊迫,她不願自己的出現,對施盈盈的排練造成任何負因。

“準備得怎麽樣?”她問。

施盈盈滿頭珠翠,鎏金步搖在舉手投足之間晃動,雍容華貴,端莊極了,“臺詞劇情都記熟了。就是......”

顧佩言知道她的擔心:“聽說白曼妮耽誤了很多進度?”

“嗯,我們都沒有對過戲,就剛剛,才有時間上去走了一下位。”

說實話,她心裏有些沒底。

那是一個很不自信的施盈盈,眼底沒有往日的光亮,說話聲虛着氣,眼睛半垂着,呼吸短促。

越是想得到的東西,臨場前,越是緊張。

顧佩言瞧着她,淡雅的眸子溢出幾分憐惜,往前一邁,伸手,将人輕柔地抱進懷中。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輕拍着她的背。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你做了一切臺下可以做的事情,我相信你。”

一旁的顧恬恬如臨大敵——冰山言你什麽時候變性了你!這麽溫柔的話是你說的嗎!這大庭廣衆的你你你你你給我抱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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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觀衆朋友,經過開場的娛樂短劇,接下來就讓我們掌聲歡迎今天的第一個作品!”

主持人一男一女,男子是M臺資深主持人,女子則是去年在戛納電影節嶄露頭角的國家一級演員。一個是主持界的架海金梁,一個是演藝界的中流砥柱,光看主持陣容,便知道M臺在這個節目下了血本。

“第一個作品改編自經典後宮連續劇《血色宮牆》,演員白曼妮,施盈盈,這兩位演員,一個是最佳女主角獲得者,一個是冉冉升起的演藝新星,究竟她們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呢?一起來期待一下吧——”

從天花板垂到地面的幕布從中間拉開,觀衆席燈光熄滅,偌大演播廳只有舞臺的燈光明亮,吸去幾百人的眼球。

劇情的始末比較簡單,大意便是,身為女主角的白曼妮背着丈夫與男主偷.情,不想對方是當今皇帝。随後女主珠胎暗結,被皇後得知。今天這段戲,就是身為皇後的施盈盈,率人去“教訓”女主。

幕布一開,首先亮相的是女主,白曼妮。由于她的身份只是一個市井婦人,穿着打扮十分樸素,麻布直裾裙外圍一張補丁圍裙,頭上包灰藍頭巾,将她最擅長的楚楚動人的氣質襯托了出來。

她坐在圓木桌旁,摸着還沒有顯懷的肚子,喃喃自語:“孩兒,也不知道為娘的這時候有了你,是福是禍啊。你那爹爹,原來是萬人之上的天子,坐擁......坐擁......”

話說到一半,生生停住,沒了下文,場下傳來嘩然——她忘詞了。

觀衆席的第一排是留給業內人士的,周曉菱見狀連連搖頭——白曼妮這兩年一顆心都撲在商務上,拍戲這方面耽誤了太多。

一個人在舞臺中間,承受着幾百人的審視和關注,如此壓力之下,白曼妮根本想不起那段臺詞的後半段,于是只能倉促放棄,開始第二段臺詞。

她從木凳起身,三步并做兩步往外走,“不行,不論他是天子還是浪子,我定要找他讨個說法!”

一步出去,被尖銳的通報聲打斷:“皇後娘娘駕到——”

于是,施盈盈按照走臺時安排的那樣,從舞臺搭建的木門緩緩跨入,走進衆人視角。

“哇——”臺下自然而然發出感嘆。

只見施盈盈一身華貴鳳袍,長發盤髻,頭戴翡翠金冠,左右三對玉釵,釵尾綴金珠流蘇。流蘇長而不累贅,走路時,珠玉晃動,反射出珠寶瑩潤的光輝,卻沒有打結亂晃。

她只從門口走進,僅僅三步,雍容華貴,娉婷生姿,讓人一看就相信,她真的是母儀天下那位皇後。

她走近白曼妮,頭顱微微上揚,唇邊譏諷,慢吞吞地問:“夫人如此匆忙,不知要去何處?”

白曼妮對上她的眼神,只覺得對上了一頭獠牙尖銳的母豹子,“草民,草民出去走走。皇後娘娘千金貴體,怎麽想到莅臨寒舍?”

施盈盈慵懶地走了兩步,打量着周遭的環境——這個動作是劇本裏沒有,她自己設計的。

理由很簡單,她身為皇後,得知皇帝在民間臨幸了一個有夫之婦,自然覺得奇怪,也好奇這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而這女人的家裏,又有什麽特別之處。

臺下的顧佩言點了下頭——在表演上,施盈盈仍然初心不改。

“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皇上能去的地方,本宮就去得。你常年在民間生活,不懂規矩,但你伺候皇上,這些規矩,就不能不懂。”

一番話抑揚頓挫,每句都有重音,語氣恰到好處,每一個字都是從皇後這個角色裏散發出來,沒有絲毫表演的痕跡。

白曼妮心裏不服到了極點——早知道,她就應該拿皇後這個角色!

劇情有條不紊地進行着,逐漸,兩個女人因為宮廷和民間的立場争吵起來,施盈盈臺詞清晰明了,情緒十分到位,甚至每句話對應的動作都十分貼合角色。而白曼妮說到一半又停了——她又忘詞了。

一個人表演的時候,忘詞姑且還能處理。因為可以自行調整。但兩個人同臺表演,又是不能NG的現場錄制,忘詞是最致命的。

施盈盈眼睛一虛,見她說不出話來,便果斷跳到了後面的劇情——直接揚手,給了白曼妮一巴掌。

“啪!”巴掌清脆響亮,打得白曼妮往後踉跄了幾步,險些沒有站穩。

“啊!”白曼妮被抽懵了,忘了是在表演,全然憑本能質問施盈盈,“你,你打我?”

施盈盈打她?在幾百個觀衆的演播廳裏,在這麽多業內人士面前,敢打她?

該死!都怪總導演,要不是他橫加幹涉,這段打耳光的戲本來可以被她删掉!之前想着,她見施盈盈揚手就果斷後退,避開這巴掌之後,念一段劇本上沒有的反擊的臺詞,讓施盈盈愣在當場,下不來臺。

誰想到,最後竟然是她出盡洋相!

反觀,施盈盈還在戲中,她往前邁了一步,居高臨下看着白曼妮:

“本宮這巴掌,一是打你身為人婦,勾引人夫。二是打你出身低賤,竟想登天。三是打你心術不正,滿腹算計。唐夫人,從今往後,本宮就盯你一個人,看看你在本宮的手心,如何翻出浪來!”

曾經,白曼妮插足她和周曉菱的感情,她是在領證當天才發現的。當時,她穿着領證拍照的白襯衫,看着床上糾纏在一起的兩條肉蟲,只是哭着跑了,沒有反擊,沒有動怒,沒有咒罵。

如今,一切的一切,竟陰差陽錯地還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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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曼妮失算了,在周曉菱面前,在當天無數影院粉絲眼前,在她最厭惡的施盈盈手裏,一敗塗地,顏面盡失。

她之所以搶唐夫人這個角色,是因為唐夫人扮相素淨,楚楚可憐,清純動人——這是她長期混跡演藝圈的王牌。

連營銷詞條她都想好了:施盈盈撐不起皇後扮相、白曼妮素顏吊打施盈盈、天生的皇後不需要華服。

如今,什麽都沒了。

“周導,你看這樣行不行?等後面幾組錄完了,我們重新拍一下,重來一次。”

白曼妮的經紀人帶過兩個頂流,在圈內頗有話語權,見情況不對,趕緊去後臺找小組導演。

“就是麻煩大家加個班,至于宵夜和加班費,這個您不用擔心,包在我們身上。或者幹脆這樣,這一期呢,你們就不要放4組了,直接把曼妮這一組砍掉,就放3組短劇,這樣最省事。”

“你說撤就撤?那我們一幫人白忙活這麽久了?”

周導是個有原則的人,幾番勸說皆是拒絕。沒辦法,經紀人只好拿出殺手锏:“周導,你也知道,贊助咱們節目的品牌,是曼妮父親的産業,如果您這節目播出去,被他老人家看到了,那恐怕是會撤資的。”

威脅的話落到地上,還沒躺熱,門口便傳來一個冷冽的女人的聲音:

“老老實實做節目就要撤資,那白總這個贊助方,确實不怎麽夠格。”

循聲望去,那用清淡的語氣慢條斯理說出這番狠話的,不是顧佩言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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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實實做節目就要撤資,那白總這個贊助方,确實不怎麽夠格。”

顧佩言從後臺入口轉進,鉛色上衣內松外緊,深沉的色調使她透着一股談判桌的嚴謹,縱然外套只是普通的拿破侖翻領大衣,而非西裝,但她出現的一瞬間,足以讓浮躁的空氣冷靜下來。

她這一來,不止是幾個小組導演,還驚動了總導演。

經紀人見是顧佩言,心裏咯噔一聲,想着導演這邊都很難攻克下來,別又顧佩言來雙面夾擊。于是趕緊堆出笑臉湊上去。

“顧總,嗨呀,我就說嘛,繁嘉不愧是這幾年的口碑王牌,您這一把手啊,眼光就是好!施盈盈今天的表演太出彩了!”

顧佩言應下這句恭維,因為施盈盈當得起,“謝謝。”

經紀人接着說:“就是我們家曼妮跟施老師啊,這兩個演員的配合上,還是不夠完美。她們都是非常專業的演員,這個節目以這種效果播出去,那多可惜啊,您說是不是?現在施老師的身份雖然沒公開,但還是有很多觀衆都知道,她就是繁嘉的第一個藝人。這可是施老師第一個公開交出去的作品,那肯定是越完美越好啊,是不是?”

順便,重拍一次,讓白曼妮馬足火力重新發揮,把失去的場面掙回來。

顧佩言不問也知道她在打什麽算盤,跟她唱聊齋,這種妖魔鬼怪作惡的場面,她見得多了。

“盈盈的表演很完美,我想,宋導也這麽認為,是麽?”

總導演平心而論:“的确,而且施盈盈不單有天賦,還很用功。白曼妮在後臺發禮物的時候,她一直在對臺詞。”

兩個人一旦站到同一條船上,第三個想推翻這條船,便難上加難了。經紀人心煩意亂地扯開襯衣的第一顆扣子,拿出最後的底牌:

“宋導,我剛也說了,曼妮已經很久沒活動在觀衆面前了,這是她複出的第一個作品,我們都很看重,包括她的父親。如果這個短劇播出去,她父親怎麽想?人家投資幾十萬,結果你們把人家女兒拍成這樣,這說不過去吧!”

宋導年過半百,國內外大大小小的拍攝任務都接過,演員自身業務能力欠缺反而來威脅導演的,還是頭一次見。一時之間,他被氣得說不出話來,還好顧佩言控制情緒的能力一流,口才更是一流:

“綜藝節目,最重要的是擁有自己的特色。比如冒險,搞笑,休閑,而《演為心聲》的特點,就是無剪輯、無NG的一次性舞臺呈現。這個特色沒了,就算白老先生願意繼續投資,恐怕也是把錢往水花裏扔。”

她慢悠悠說着,想起一個可笑的事情,眼底浮起譏諷,道:

“恕我直言,白小姐的狀态,恐怕再拍3次,還是會忘詞。”

經紀人語凝:“你!”

顧佩言眉頭一擡,慵懶地勾了勾唇,并非笑,而是嘲諷。随後,她看向身旁叉着腰的總導演:

“宋導,投資的事情,您不用擔心,繁嘉的大門永遠為您敞開。”

方才她反駁經紀人,總導演便仿佛找到現實嘴替一般,一面聽着,一面揚眉吐氣,如今得了繁嘉的承諾,更是長出心中一口氣:

“爽快!顧總,老宋我就喜歡跟你們合作,演員敬業不說,老板還特爽快!有空我做東,叫上小施,咱們好好聊聊!”

“好,你說個時間,我一定到。”她說着,朝門口的助理招了招手,于是乎,十幾個外賣小哥抱着滿滿的食盒跑了進來,一一擺放到長桌上,“這是請節目組的大家吃的宵夜,小小意思。”

“小小意思?”總導演哈哈大笑,“這家餐廳可不便宜!成,老宋我今天就占回便宜,下次,下次一定得我做東,”

然後朝場務老大喊了一聲:“老張!先別忙活了,把宵夜分下去!”

兩人談得不亦樂乎,經紀人碰了一鼻子灰,又不敢在衆目睽睽之下跟顧佩言和總導演翻臉,無法,只好拉着白曼妮灰溜溜離開。等回去,再跟董事長申請公關,争取節目播出來的時候少點□□。

“氣死我了!”白曼妮狠踹了兩腳前座的後背,“姓宋的不肯重拍是吧?等着我爸撤資!讓這個破節目開天窗去吧!”

周曉菱點了根女士香煙,“你還好意思發火?要不是你不好好準備,至于忘詞麽?別說導演了,我都看不下去。”

“這事能怪我麽?要不是他不讓我改劇本,我會被施盈盈壓得這麽死嗎?還在臺上打我,她一個剛出道的新人,敢打我!我好歹是影後啊!”

影後,這兩個字刺痛了周曉菱——當初方舒,也是容光煥發的影後,可最後,被她們一步一步,推下深淵。

“這個影後怎麽來的,你心裏有數。”

要不是方舒車禍毀容,那個角色,說什麽也輪不上白曼妮。

“什麽叫我心裏有數?周曉菱,你該不會想說,我有今天全是靠方舒吧?我告訴你,方舒死了,被火燒成灰了,你要找她,你去地獄裏找吧!現在裏面那個,叫施盈盈,不是方舒!”

周曉菱忍了又忍:“曼妮,你說話,能不能積點德?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我以前什麽樣?我積什麽德?你現在嫌棄我了是嗎?讨厭我了是嗎?好啊,那你去追施盈盈啊,剛剛表演結束,你不還去送花了嗎?我看你關心我是假,見異思遷是真吧。你去啊,你看施盈盈會不會正眼看你!”

争執,吵鬧,無休止的烏煙瘴氣,最近兩個人無論在家還是在外,皆沒有半句好話。周曉菱捏着香煙的手收緊,攔腰掐斷煙身,開門,下車。

“這是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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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間,施盈盈在造型師的幫助下脫下了十餘斤的鳳袍,拆掉了滿頭莊重的金飾,身上仿佛綁了氫氣球般輕松。

只是,她還沒卸妝。

“盈盈姐,怎麽不卸妝呀?”顧恬恬捧着麥旋風吃得正歡,“舞臺妝這麽濃,不卸的話對皮膚不好。”

施盈盈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眉間一抹花瓣狀花钿,眼尾上翹,魚尾粉的眼影讓她沉靜的雙眸平添幾分亮麗,上薄下厚的嘴唇在點绛唇的描繪下呈出一股中國古典特有的婉轉美态,這樣好的妝容,她有些舍不得。

“拍幾張照片,留個念想吧。”

顧恬恬化身最衷心的小狗腿,連連點頭,“那捧個花兒吧,今天不是有人送你捧花嗎?我看還挺好看的,就這個——呸,是周曉菱送的,真難看!”

顧佩言走到門邊時,透過半掌寬的門縫,正好看到施盈盈在化妝鏡前兩手捧着下巴欣賞鏡子裏的自己,恬靜極了。仿佛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月光獨獨為她照明。

顧恬恬在一旁又蹦又跳,不知道在說什麽,吵極了。

“盈盈姐,我去幫你把花銷毀了!”顧恬恬一個箭步往外沖,正好撞上顧佩言。

“什麽花?”顧佩言将門推開,問着顧恬恬,眼睛卻沒有從施盈盈的背影挪開。

“沒有沒有!”顧恬恬如臨大敵。

“言姐?”施盈盈回頭,縱然白衣素裹,縱然發髻披垂,但她妝容绮麗,眼波流轉,仿佛醞釀着一汪化開的春水。

顧佩言愣怔了一下,在觀衆席看臺上的演員,跟面對面近距離看是不一樣的。拉近的絕色面孔将每一處優勢放大,甚至能看到眼眸漂漾的漣漪。

因着這一怔,顧恬恬抓到空隙,一邊跑一邊說:“那這花就送我了哈,盈盈姐我先走了!”

屋中,只剩了二人,一坐一立,相望無言,卻勝似有言。

還是施盈盈打破微妙的沉寂:“我今天表現得怎麽樣?”

顧佩言倉促地收回眼神,梳理了一下自己不正常的情緒,“挺好的。”

“那,我好看麽?”

“什麽?”

施盈盈從座椅上起身,眼眸彎彎,唇也彎彎:“我說,我今天的妝,好看麽?”

顧佩言只覺得胸口變成了一口面鼓,被人肆意地敲捶着,每一次動靜都無比震撼,用盡了前半生所有的毅力,才控制住冷淡的表情,說了句:

“嗯,好看。”

于是,施盈盈往她身邊一湊,貼着她的手臂,打開手機的自拍模式。

“那我們拍個照片吧。”

顧佩言條件反射地往後撤了一下:“我不習慣拍照。”

施盈盈将人拉回來:“哎,不許躲。”

燈光明亮,映照出地板一雙倚靠在一起的倩影,窈窕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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