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下午才覺得睡飽了,江雁生洗漱完坐在床頭,臉上帶着圓潤的水滴,順着胸膛線條沒入下/體。

手機上李裏參賽的獲獎名單已經出來,第一名竟然是季汀,看到這個人名兒他就覺得李裏敗得不虧,人季汀最擅長的就是概念融合。

讓他驚訝的是她會參加這個比賽,季汀之前說她近來在完成學術研究和準備個人展覽。

每次季汀的設計理念都會讓他眼前一亮。

這次也不例外。

天使正拿着鑿子在蝴蝶骨處剔除那雙翅膀,更絕的是她模拟的血液路徑很真實,在textures、ambientCG上找材質肯定花了功夫。她的作品名字是畫龍點睛之筆《祀——人與神》,和其他作品相比奪冠實至名歸,甚至廟有些小了。

江雁生從床上彈起來,給她訂了一束花,微信發了兩句話表示這個概念令人激動。沒人會記得第二名這話在江雁生這裏不成立,他認真地把獲獎人員的名次和作品看完,李裏獲了銀獎。下屬志不在此,求其上未果肯定傷心,他發了個紅包讓對方吃一頓。

李裏發了個大哭的表情,道謝後立馬将紅包領了,問:“老板,我上午的機票馬上過去。”

“現在機票可以退了,李老這邊用不着我。”

沖着她八卦的性子,江雁生祈求她這次能有分寸別提。

果不其然,一句“為什麽”正中下懷。

哀莫大于心死。

“名不正則言不順。”就不該祈禱,他向神仙要回自己下的注,求他大人有大量原諒自己嘴巴快。

這句解釋肯定不能作為唯一回答,不然李裏抓破腦袋都想着安慰,又加上一句:你處理自己的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前段時間的單子可以接了。之前為專心幫忙,生意全都推掉,現在閑着也是閑着,不如掙兩個錢。

李裏說好,沒問他多久回,江雁生從不浪費行程,去到其他地方一定浪一圈,用他的話說是享受當下。

退出聊天框——嚯!還挺忙。

季汀給他發了四五條信息。

“jiang,沒想到你會關注它。”

“我當時很感興趣,看到這個題目,可以說才思泉湧。”

“謝謝你喜歡。”

“jiang,你竟然還訂花了!”

“特別香,好棒啊!我很高興。”

江雁生說沒事,知道你喜歡才送的。問她的展在什麽時候,說記得留票。他們都是很利落的人,話說完就沒再繼續發客套的消息。

閑得無聊,他拿出在佛瑙寺求的紅繩,盒子自己設計再做來不及,他去商場挑的。再看《環生》,明天就是對方生日,發很期待自己的決定。

不知道晏從嶼多久回來,好無聊!

謝允川或許還在酒店。

他提起的氣又洩了,根本不知道對方在哪個房間,晏從嶼這個朋友似乎是個悶葫蘆,不問他就貫徹君子寡言的原則不說話。

太沒意思了,季懷話挺多,但也不是對自己,他的朋友怎麽全是這個調調?

算了算了,江雁生吃了個飯,這個飯不符合三餐時間,非要有個名頭就是午餐。他草草解決,想着出去逛花店。

生日得有蛋糕吧?也得有花吧?

晏從嶼喜歡什麽花?可惜自己不在家,否則自家院子一大塊花田,他要什麽花有什麽。現在不行了,現在得看他有沒有運氣。

他問劉宇要謝允川的房間號,在走廊上想了兩分鐘措辭。貿然上去問不妥,他尋思要不借借這軍界顯貴的朋友的光使使,一起吃個便飯?

還是不行,硬件跟不上——不是飯點。

江雁生繞起袖子,露出一截有裏的胳膊敲門:“謝允川,下午好!”他看見對方看門站在旁邊,手裏還握着只亮屏的手機,擡頭确定人後點點頭,遲鈍地讓他進去。

古德曼定理說:沒有沉默就沒有溝通。看來面前人是深谙此道啊!

一般來說,沉默的人比較穩妥。

謝允川放下手機看他,眼神中是擋不住的殺伐,瞳仁比江雁生見過的所有人都黑。“酒明天喝,喝水?”

“不用麻煩。”他很敏銳地抓住“明天喝”這幾個關鍵字,話家常似的随便問:“明天人多嗎?”

“不多。”晏從嶼生日被單與搞錯過,交際、晚會從來不在當天舉行。他現如今的地位也不需要憑借一場交際維持。

“能一起嗎?”

這話不太好回答,但是看晏從嶼那寶貝勁兒,這人說什麽都會答應,便點頭。從對方的話咂摸出點意思,之前不說拒絕嗎?看這态度不像。

“晏從嶼喜歡什麽花?”

這類問題他很讨厭,大男人怎麽會關注兄弟喜歡什麽品種的花?

凝神靜氣思考,不知道地還以為他在做行軍決策。他謹慎地開口:“特別喜歡、特別讨厭說不上。阿姨鐘情黑種草。”

阿姨?晏從嶼的媽媽單與?

外界對單與是否在世衆說紛纭,但大部分人認為沒有生還。送這個太戳心窩子了。

或許是看出他的遲疑,謝允川張嘴但最後什麽都沒說。江雁生恰好低頭比較結果沒看到他的動作。

“行!”江雁生站起來沖他擺手,“改天請你喝我家那邊的酒,白的。”也算是無功而返了,既然沒有限制,就看着來吧。

慕尼黑作為巴伐利亞的首付,文化和藝術氛圍很濃厚。如果運氣好,可以碰上花卉展覽,琳琅滿目的品類擺在游者面前。

陽光灑落在古老的石板上,瑪利亞廣場鍍上金色光輝,宏偉的新市政廳高聳入雲。哥特式建築的塔尖和塔樓錯落有致,雕刻着時間的眼淚。

繞過廣場中央,跳躍的噴泉水跳濺。水汽和輕聲的交談交織在一起抑揚頓挫。鳥在天上盤旋,人在路上歡笑。

鐘樓在響,老人手裏捏着花輕嗅,形色從容。

江雁生跑了很多家花店,在外面遇見女士提着花籃販賣,他興沖沖地跑過去,用蹩腳的德語單詞混雜着英文買了一支新鮮的卡布奇諾,和這座城市很适配。玫瑰沒處理幹淨,頂端帶刺,江雁生不在意,拿着它轉悠。

花店裏有很多話,新鮮的有,霜打了的也有,還能看見黑種草。他想:如果也喜歡,大可以後送。

一家一家逛下來,不會覺得累。

沒法逛完,但要在力所能及範圍內選擇最好的。

他不送上次送過的,花這麽多,他希望對方收到的每一束都是獨特,絕無僅有的。買一些時令的花可行,很新鮮。

問了好多店,說新進的是荷花蓮蓬、桔梗萱草……要是能買幾只芍藥就好,它幾乎到了尾聲,很多店沒有,有的又不太新鮮。

再次踏進一家花店,牆上雕着浮雕,花體英文拉在牌匾上,用淡青色和粉色描邊。和許多同類店鋪一樣,它外面粘着許多幹花幹草,一看就知道幹嘛的。

店主是位優雅的金發女士,正垂手擺弄着多頭玫瑰,一手拿着噴霧器,捯饬葉子。聽見有人來就朝人點頭,帶着笑聲歡迎:“hi。”

注意到他手上的卡布奇諾。

門面很大,裏面也很寬敞,幾乎涵蓋了這個季節所有的花,一進門就是花香,各種味道争先恐後湧進鼻腔。

旁邊有兩三個人和江雁生一樣,來買花。

臺子上只一束花端正放着,其餘所有花都插在水瓶裏将養。女士放下噴霧,信手抽出幾只花放在桌面剪枝,動作熟練而流暢,像高貴的天鵝。

老實說,這女士并不年輕。

但根據樣貌判斷年輕與否本身是個悖論。

店裏的客人走到他跟前,談論兩句,不關心價格只關心花,問有沒有campanula——風鈴花。

店主說是否能将花名寫下,男人答當然。店長拿出一個複古的筆記本,扉頁夾着幹花,老舊的本子落上許多花名。

“如果你不着急今天要,我保證會有。”

旁邊有人從門口踏進來驚呼一句:“哦!謝謝,拿走了。”顧自拿起那朵花嗅了嗅,告訴老板自己講花取走。

表情很滿意。

老板是個特別的人,拒絕給人留聯系方式只專注生活。她信誓旦旦地保證可以相信她。于是江雁生很相信地走過去問:“有新鮮的芍藥嗎?明天上午取。”

看幾乎溢出店門的花,江雁生不覺得這位老板明天會進貨,時間太趕了。但店主露出一個明麗又客氣的笑說:“That's OK!”

“但這裏已經有許多花了。”

店長聽出來他的疑惑和顧慮,簡單解釋:“世界需要一點不同,一束花的祈願應該被滿足。”

好明朗的生活态度,像上天的使者。

江雁生聽笑了,能遇到這樣的人很幸運。臨走時表示要三支芍藥,想自己紮。

店主:“當然。”手飛快地動着,取報紙牛皮紙将花裹着,黑色絲帶穿過腰身紮好放在臺子上等它的主人。

江雁生走到桌前,翻開筆記本留下花名,在芍藥兩個字後面的空地畫上一朵小小的芍藥,筆觸有些淩亂,但還是好看的。合上本子意外看見前面的标注都沒被劃掉,而是畫上一枚笑臉。

和太陽一樣,照耀着人心。

在光的鑒照下,真實會顯形。

出來時天色沒有之前亮,時間漸晚,打車回到酒店時晏從嶼已經回來,問他吃飯沒?

“沒有,還不餓。”江雁生讓他幫忙拿着卡布奇諾,接過水喝一口,将身後藏着的花趁對方不注意送到他面門前,“送給你。”

晏從嶼會心一笑,一支曼塔,透明玻璃紙和黑色硬紙裹着有種高級感。聞到他身上淡下去的花香又濃郁起來。

江雁生進門放下水杯告訴他:“老板說卡布奇諾和曼塔很配,我包了一支。”手裏拿着自己的花在指尖上轉動。

注意到那道克制後依然專注炙熱的眼神,他無聲笑了笑。

故意勾了下眼睛,眼尾上挑透出一股勾人意味,眼神算不上清明地看着對方。

“別浪。”

他啧一聲有點不滿,依靠在沙發上,左腿放浪不羁地搭在右腿膝蓋上,看小倌似的擡下巴,什麽都沒有但不差底氣:“生意談的怎樣?”

“還行,”他找了個玻璃瓶解開包裝将枝幹斜剪掉,兩只玫瑰交疊在水裏。開窗透氣坐在江雁生身邊,膝蓋碰在一起,破有種促膝長談的氛圍。

他微低着頭掩火拿佐羅給自己點好煙,吐一口才入肺。“還要幾天,那邊嘴太硬,撬不動。股份占比談不動,那邊的條件我們應不了,看他們能不能松口提供其他技術。”

“明天也談?”

晏從嶼将煙遞到他嘴邊沒答話,江雁生先是低眸看着那雙白皙的手,再盯着濕潤的煙嘴,頓一會兒才伸手夾着抖抖煙灰遞回去,服侍旁邊人抽完。

被侍奉的人笑笑,江雁生總有拒絕你還讓你高興的本事。

雖然不回答,江雁生知道答案,說:“明天去接你。”說完将煙摁在煙灰缸裏。嗅了嗅指尖有股煙味,拍拍對方的肩背起身洗手。

“水果。”晏從嶼待他出來指茶幾上的瓜果,旁邊放着取下的眼鏡“待會叫上謝允川吃飯。”

“晏從嶼,你是不是指使起我來了?叫我給你剝是吧?”江雁生打開口袋看,裏面的橘子一個賽一個的好看,拿起一個抛了抛,剝完後嘗一口,甜滋滋的水分充足,給旁邊眼巴巴望着的人喂一瓣。笑罵一句:“将就的你!”

被罵的人不氣反笑,有些矜傲,清了清嗓子睨他:“是,怎麽了?”

江雁生沒應,将剩下的橘皮重重扔在垃圾桶裏,咬着舌尖淡淡笑:“恃寵而驕!”感嘆完這句他提高音量問:“談完後晏氏準備和哪方合作?”

這就是機密了。

那種被套話的感覺又來了,晏從嶼覺得要是他真幹這行,倒是個中高手。沒有技巧,全靠感情硬來。

他脫了西裝外套搭在沙發上,斯文地整理着袖口,端坐身子手扣在旁邊能支撐的扶手上,擡眼鏡的動作頓一下換成揉山根。正經得如同在談生意。

頭發沒有出門時那樣一絲不茍,幾绺垂下來遮住眼尾。

真是好貴一張臉。

江雁生曲折手指投降:“太無聊關心關心市場動向。”

“照理說現在合同沒簽下來,不會有這個考慮。”他一邊說一邊轉手上的大覺舍利,遙遙投給對方一個眼神,拽的二五八萬的眼神。

“你是知道什麽了?”

“別,你心裏有貓膩反倒怪起我。”

“江雁生,沒想過從商?”

避而不談不太高明,反正都是閑聊,江雁生将橘子皮撕碎弄成一朵玫瑰:“想過啊!人生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我不是伯夷叔齊,不能求仁得仁。”他将面前的圖案弄亂,覆手變成一堆垃圾。

晏從嶼嗤笑,這态度他不認可,想要什麽都該争取。他勾勾手,問:“想知道什麽?”

“那多了。”

江雁生轉圈起身,提起玫瑰往他臉上碰了一下,像在調情。“比如晏氏建築事故數據太詳細,又沒走官方程序。你很潇灑,連輿論戰都不打,反手扣住中盛脖子。比如你現在這個提早準備的項目。”

“晏氏這是藏器于身待時而動?”

他斂了咄咄逼人的氣勢,軟下調子玩笑:“擔待一下,悶久了容易胡言亂語。”露出一個讨饒的笑,叫人拿不到錯。因為他注意到對方臉上的審慎和遲疑。

“江二公子可不是胡言亂語。”

完了,言多必失。

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特別是兩人對在一起身份尴尬。似乎有些太肆無忌憚地放肆了。

“怎麽,又不想知道了?”指尖輕輕碰在一起,晏從嶼拿過玫瑰插進花瓶。

“不太想了。”

對上對方“我覺得不是這樣”的眼神,江雁生有些自暴自棄,索性破罐子破摔,豎一根手指在眼前:“我分析你會和中盛合作,我想知道誰有這麽大能耐。”

其一:柏耀聯合中小企業,很容易造成失衡。剩下兩大巨頭之一的晏氏拿了項目,就剩中盛。其二:必定有個人串聯數據,提前告知晏氏的危機。

“白訴。”

答案來的太突然,江雁生被砸昏了。

原來是他,可是圖什麽呢?中盛被針對似乎對他沒好處。

“他要一個名正言順的上位機會。”

這樣,确實能說通。兩人對視一眼,剩下的話誰都沒說完,白訴肯定會代表中盛來談妥項目合約。

按這樣推,晏從嶼就做了別人手裏的刀。

“你是這種好人?”別人要上位的機會你就給?按照鐘家發展狀況分析,鐘廷衍必然是繼承人,未來投資在白訴身上的資本不會盈利。

“自然有條件。被白訴擺一道不可能什麽都不要。看我像做慈善的麽?”晏從嶼古井無波,仿佛不是再談私密,“江雁生那麽聰明,不妨猜一猜?”

這句話簡直是點到死穴了,江雁生的腎上腺素分泌都加快了。馬屁拍的——爽!

“給點提示。”

“與人合作得摸清背景。鐘家不止這一個私生子,他能出面必然有過人之處。”晏從嶼給足旁邊人反應時間才繼續,“他之前在歐洲出沒,關系網複雜,黑白都沾。”

聯想到那古板的人送來的槍,江雁生忽然明白這是要借勢。

“懂了?吃飯吧。”

能說的就是這些,至于不能說的,比如菲利普家族掌事人能穩多久,白訴多久才能把那批貨搞出問題,晏三兒采取什麽措施。他自己有些煩,不能頻繁聯系白訴,容易暴露。

***

“那批貨會不會出問題?”

菲利普在房間裏踱步,沖電話裏的人吼完生氣地将手機砸掉。兩條眉毛不可控地湊在一起,因為生氣面容赤紅扭曲。

“先生,請您冷靜。”

“晏建林這東西對我施壓,你知不知道?貨扣到現在要我窩囊的聲譽傳遍歐洲大陸嗎?”菲利普拽着仆從的衣領,說完将他扔到一邊,他遏制不了情緒直接下命令,“再壓兩天,出發。”

仆從顧不及揉頭就站起來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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