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醫院

醫院

周表姨住院的第二天下午, 她老公兒子趕來,和醫生确定了手術時間。

陳明姍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周家父子倆雖然來了, 但并不經常待在醫院, 林昙每天下班後都會過來看望周表姨,看見倆人的次數不超過三次, 她都懷疑哪天在醫院大門口碰見,她會認不出人。

不過人家看起來不怎麽想認這門親戚的樣子,應該也記不住她的長相。

尤其是那位周公子,除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往林昙臉上多看了幾眼,之後再沒正眼看過人, 對陳明姍夫妻倆的态度更是不尊重, 俨然把他們當成保姆了。

為了還人情, 陳明姍和林言松忍了十多天。

林昙只有下班後要去醫院過個流程,受到的影響最小。——只影響了她和江回雁的頻繁約會。

這天下班,林昙先去藥膳店打包提前定好的滋補湯, 趕去醫院的路上, 開完會的江回雁打來了電話。

“幾點回家?”

“八點半。”

八點半回去,到家洗漱完就快十點了, 林昙的計劃裏還有修書,一晚上全被占據了,沒時間和江回雁相處。就為了接她回家, 江回雁得開四十多分鐘的車去醫院, 太麻煩了。

林昙說:“不用來接我啦,我媽媽的車在醫院, 我可以開回家。”

江回雁:“晚上可能下雪。”

“呃……”

林昙駕照是大一時候考的,後來很久沒碰車, 不敢開。前段時間好不容易能上手了,周表姨發生了車禍,她心裏發慌,都是能不開就不開的。

雨雪天氣,更不敢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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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打車回去。”

江回雁:“坐別人的車比坐我的車舒服?”

“是的。”林昙回答,“花錢的東西就是比免費的舒服。”

“那從今天起,所有的肢體接觸和服務我都要開始收費了。”

林昙沉默了下,弱弱問:“……你猜我想說什麽?”

江回雁接收到她的腦電波,沉寂了一下,嚴厲地命令:“閉嘴。”

他的嚴厲對林昙沒有一點作用,命令完就聽見了林昙自言自語的嘀咕:“臉挺不錯的,要是服務态度好點,體驗一下也行……”

江回雁:“……嗯?”

“我是說你來接我吧,八點半就行,不用提早過來。我到醫院了,先下車啦!”林昙挂斷了電話。

周表姨的手術已經過去十多天,随時可以轉院。勝利在望,林昙心情很好,從醫院一樓的大窗前經過的時候看見有雪粒落下,還錄了個小視頻發給江回雁,叮囑他慢點開車。

發完消息,林昙帶着營養豐盛的滋補湯上樓,剛到周表姨所在的那一樓層,就看見有人在周表姨的病房前張望。

這時候她還沒意識到是怎麽回事,在一周圍人奇怪的目光中走近,到了周表姨病房門口,裏面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只有門口的護工阿姨沖她做着手勢。

“阿姨,裏面出什麽事了嗎?”林昙小聲問。

“吵架呢,都掀桌子了。”護工阿姨壓低聲音說了裏面的事情,悄悄向林昙打聽消息,“你表弟酒駕撞了人啊?撞的什麽人啊?”

林昙驚得睜大雙眼:“他酒駕撞了人?”

“你不知道啊。”護工阿姨遺憾沒能打聽到消息,瞧她一臉文靜乖乖女的樣子,搖搖頭,好心勸說,“你媽在裏面調解呢,你還是等會再進去吧。”

林昙很聽勸地留在了外面。

這個護工阿姨勤勞、做事麻利,就是八卦心有點重,裝作關心的模樣在門口聽了會兒,實在聽不見裏面的聲音,看向林昙手裏的滋補湯,“給你表姨帶的吧?真是個好姑娘,比兒子貼心……外面是不是落鹽粒子了?別涼了,我去給你用微波爐熱一下。”

林昙閑着沒事,跟着阿姨去熱湯,順便多問了點兒周表弟的事情。

他們一家老實本分,這麽多年來,從來沒做過違反律法的事情,林昙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家親戚裏有這種人。

現在想來,前天晚上回去的時候,周表姨還說讓周表弟開車送她……幸好沒答應,太可怕了。

林昙因為這件事,想起了江凝波的繼弟。

江回雁用一次“骨折”讓江凝波擺脫了那家危險人物,一勞永逸,真聰明。

“你表姨是你姨奶奶家的女兒?那和你家隔了好幾代呢,怎麽是你們一家三口來照顧?”

“哦,是幫過你奶奶啊!”

“還是女孩子好,會疼人,你看看你表弟,親媽住院都不知道來看,偶爾來一回,還和人吵架……”

護工阿姨絮叨了會兒,用托盤端着湯回到病房門口。

病房隔音不錯,只聽見有人說話,聽不清聲音。

湯很燙,阿姨端的不太穩,林昙在門口等了會兒,擡起手輕輕敲了敲門。

應該沒有在吵了吧?不管裏面是什麽情況,有外人進來了,多少會收斂一點。她進去,也能算是去緩解病房裏的緊張氣氛了。

“篤篤——”

敲門聲像是點燃炸藥的引線,聲音剛落下,一聲巨響從病房裏傳出,像是什麽東西被掀翻了。

林昙愣了下,手還放在房門上了,病房門突然從裏面打開。

僅有兩面之緣的周表弟臉紅筋漲地從裏面出來,看見她擋在門口,兇狠地瞪了過來:“滾!”

碰上有理智的人,林昙會據理力争,但碰上周表弟這種一看就沖動易怒、做事不考慮後果的暴力男性,林昙知道自己只有受傷的份,識相地往旁邊躲去。

然而她剛側了下身子,周表弟就不耐煩地往她肩膀上粗魯地撞了過去,像是看她不順眼,還用力推了一把。

盛怒中的強壯成年男性的力量大得可怕,林昙踉跄着後退了幾步,沒站穩,身後就有人發出驚叫:“當心!當心——”

已經來不及了。

“嘭”的一聲,護工阿姨手裏端着的滋補湯被林昙撞灑,精致飯盒與托盤墜落在地,剎那間,湯汁四濺,阿姨和叫喊聲與托盤翻滾的哐當聲混在一起,響徹整個樓層。

病房中的陳明姍遠遠看見了周表弟推林昙的動作,但沒看見後面的場景,聽見聲音急匆匆跑過來,就見護工阿姨腳下一片狼藉,她身邊的林昙右邊胳膊上淋滿了湯汁,冒着熱氣的湯汁順着大衣往下淌。

而林昙左手捂着右手背,眉頭緊皺,滿臉痛苦。

陳明姍慌了,“燙到手了嗎?是不是濺手上了?”

護工阿姨也差點被燙到,見狀憤懑地替林昙回答:“燙着了,肯定燙着了,我看着湯汁淋上去的……都怪那小夥子,他不推這姑娘,她就不會撞到我身上……”

周表弟傷了人還一點不在意,往林昙捂着的手上瞥了一眼,高傲地轉身走了。

陳明姍狠狠瞪了他一眼,抓着林昙的手把她帶去了洗手間。

十幾分鐘之後,衛生間的門打開,護工阿姨湊上去說:“嚴重嗎?剛才有護士過來問情況,找了燙傷膏給你家丫頭,先用着吧?”

陳明姍拒絕了,和護工阿姨道了聲謝,鐵青着臉去拿自己搭在椅子上的衣服。

周表姨躺在床上不能動,只聽見了自己兒子的叱罵聲,其餘事情都是從護工阿姨嘴裏聽說的,看見陳明姍這樣,不自然地問:“小昙沒事吧?”

陳明姍穿好衣服去拿提包,一句話不回。

周表姨讪讪看着她的動作,試圖開脫:“我家孩子沒惡意的,他就是年紀小不懂事,不是故意推小昙的。小昙是不是燙到了手?不嚴重吧?”

“我把滾燙的湯淋你手上,你試試疼不疼?”她不提手還好,一提手,陳明姍就炸了。

不辭辛勞地替她家裏人照顧她這麽久,到頭來她兒子這麽沒教養上手推人……林昙還是做古籍修複的,萬一真傷了手,生活和工作都會受到影響,陳明姍怎麽受得了?

“這麽喜歡撞人,是看不見嗎?眼球裏那倆珠子留着給人踢的是嗎?”陳明姍的怒火壓制不住,朝着周連青噴洩而出,“還年紀小?可不是嗎,還是個二十多歲的胎盤呢,趕緊收回肚子裏養着吧,懷個三年再生下來,說不定眼珠子和腦子就都長出來了。”

“我……”

“你什麽你,你也是個沒腦子的東西。兒子闖了禍不去解決兒子,打起賣別人女兒的主意,活該你兒子都瞧不起你,再過兩年被你兒子用車撞的就該是你了!”

裝了十幾天的陳明姍徹底爆發,對着周連青一頓罵,把人罵地插不進話。還是看見林昙捂着手從洗手間裏出來了,她才停下來。

帶着自家的東西離開前,陳明姍最後一次回頭說道:“前幾年你幫了我家一把,現在我們家照顧你半個月,互不相欠了。我家高攀不起您,咱們以後不用聯系了。”

陳明姍不管周連青是氣憤還是羞愧,帶着林昙出了病房。

一路無話地到了一樓,電梯停了一下,陳明姍按了關門鍵,讓電梯繼續往下。

等從地下車庫上了車,打開車內空調,林昙剛把被弄髒的羊絨大衣脫掉,就被陳明姍一巴掌打在背上。

“你跟誰學的這招數?!”

林昙被拍得往前趴了一下,轉着身子推開她的手,回答說:“跟我一個朋友學的。”

她邊回答,邊把被弄髒的衣服疊起來,找了個袋子裝好。

動作有條不紊,兩只手細嫩白淨,根本看不見一丁點兒的燙傷。

因為她從頭到尾就沒被燙到手。

她只是在護工阿姨端着的滋補湯被打翻後,看見了周表弟不屑的表情,意識到這人是個禍害,只要他們家繼續和周表姨保持聯系,就會被牽扯進無窮無盡的麻煩事裏,于是當機立斷,學起了江回雁。

效果很好,周表弟劣根暴露,陳明姍大發雷霆,而周表姨心虛尴尬。

已經照顧了她快半個月,人情早就還完了,她爸媽不用再去醫院看顧了,以後兩家也不會再有任何來往。

林昙心情很好,把髒衣服放到腳下,側着身子和陳明姍說起江回雁“骨折”的事。“我有一個朋友,他家一個親戚不學無術,還想帶壞他妹妹……”

陳明姍默不作聲地聽她講完,問:“你哪個朋友?”

看見林昙眼神閃躲,她皮笑肉不笑地繼續說:“我來猜一猜,哎呦,你朋友不會叫江回雁吧?”

林昙:“……”

哎?!差點忘了,江回雁來接她了,現在應該已經到醫院門口了。

林昙想拿手機發消息,又不敢在這時候有動作,憋了會兒,回答說:“你要是答應我和他做朋友,他就叫江回雁,你要是不答應……”

陳明姍目光犀利,“我要是不答應,你想怎麽着?”

林昙:“……你要是不答應,他可以改名……”

陳明姍朝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系好安全帶啓動車子。

汽車駛出車庫,林昙看見橘黃色的路燈下,雪籽細細地飄着,砂礫一樣,洋洋灑灑,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隔着窗看不清外面的車子,她有點急,用手掌在臉旁扇了幾下,說:“空調是不是打太高了?好熱啊,我想吹吹風。”

她打開了車窗。

林昙髒了的外衣已經脫下,此時上身只剩下一件短款薄毛衣,冷風和雪粒子襲擊進車廂裏,即使披了件車裏備用的毯子,她還是凍得打了個激靈,大腦和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都感受到了寒冬的威力。

“哪輛車?”陳明姍沒好氣地問。

林昙不敢問她是什麽意思,張望了幾下,朝着前面不遠指了指。

車窗升起,一分鐘之後,車子停了下來。

陳明姍:“滾。”

這時江回雁的車子距離陳明姍的車子不到兩米距離,江回雁似有所察,轉過臉,隔着風雪看見一個眼熟,但單薄的人影向他跑來。

他打開車門,林昙正好到跟前。

“怎麽沒穿外衣?”江回雁看見林昙只穿了件薄毛衣跌跌撞撞地跑進車裏,皺着眉拿起自己脫下的衣服往林昙身上披,被她按住了手。

“不要動手動腳啊!”林昙拍打了他兩下,催促,“走走走,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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