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往事重演

第41章 往事重演

“有一句俗語叫‘宴無好宴’, 通俗意義上理解這句話,大概是因為宴會上的食材好吃程度有限,還要盡量保持儀态, 做好和其他宴會客人的社交工作。”

“宴會上的食物只是漂亮的點綴,并且兩儀大概也不敢下口吧。”

“是啊,本來或許還會想喝杯水解渴,在一個倒黴蛋喝水都能被下藥之後,我連水都不太敢喝了。”

“……”

不遠處, 一名金發服務生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宮野明美也不知道怎麽回複兩儀了,因為她不知道那個“倒黴蛋”是誰, 兩儀話語內帶着縱容的親昵也完全無法忽視。

她能肯定的只有一點, 這個倒黴蛋絕對不是諸星大。

幸好兩儀也不在意宮野明美能不能搭得上話,她已經興致勃勃地和宮野明美挨個介紹宴會上的人。

這場宴會原本是普通尋常的商宴,以汽車公司上下鏈條的供應商為主。

但汽車的供應鏈條很長,從零件到銷售到宣發,涉及範圍廣闊,以至于她都能被兩儀帶着來湊熱鬧。

“那位是幹本, 你也可以稱為愛爾蘭,”兩儀四指并攏遙遙指向不遠處的一個人,那個人随着兩儀的動作注視而來,“是皮斯克的義子, 現在接替皮斯克管理枡山汽車公司。”

宮野明美确實沒見過愛爾蘭, 于是認一下臉,朝他遠遠一颔首。愛爾蘭也回一個颔首。

“那個是二田先生, 是一家發動機制造的公司……悄悄說, ”兩儀湊近她的耳旁,小聲說着, “他是組織的外圍成員,但是犯了事,這次我過來,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回收他手上的資料。”

宮野明美心下一跳,組織任務中的回收資料,往往伴随着槍火與血腥。

兩儀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簡單概括現狀:“很容易判斷吧?愛爾蘭負責總攻,在樓外狙擊點的萊伊負責觀測、以及出現意外的收尾。”

這是她真正成為組織成員的開始?宮野明美定下神,露出甜美的笑意:“我需要做什麽嗎?”

“你這兩個月在會社裏做社長做得不錯,”兩儀肯定道,接着說出期許,“所以,之後整個兩儀會社的攤子可能都要交給你了。你在業務上還有什麽要問的地方,晚上想想,最遲明天問我。”

宮野明美愣怔,這話是什麽意思?她的第一個猜測是:“你要被調去美國了?”

兩儀一愣,很快笑出聲,輕描淡寫地回複道:“差不多是吧。”

兩儀的狀态很輕松的時候,眉眼都是平順狀态,沒有刻意松泛下垂表達友善,也沒有銳利上挑表現自信。她只是在陳述簡單事實而已,像任何一個普通的時刻。

但這樣的神情,宮野明美上次見到,還是兩儀聲稱她把投資商幹掉的時候。

宮野明美不是直覺系,她更依賴自己暗地裏的觀察。在她的觀察中,兩儀在放松的時候,基本上是無可避免的大事将近,無論好壞。

她無法猜測這件大事是好是壞,和她無法得知萊伊就在隔壁樓注視一樣,因為沒有資源渠道,所以信息量相當不足。但她可以分辨得出,自己未來很少有和兩儀交流的機會了。

今晚或許已經是最後一次。

兩儀已經要往那位發動機商人那裏走去,宮野明美連忙攔在她身前。

她的甜美笑容是防禦性質,已經收起,對向兩儀的神情嚴肅到堅毅。

“能和我來一下嗎?”

兩儀在那一瞬間一愣,不,不能說是愣住,完全可以說是呆呆站着,在回憶着什麽。

宮野明美沒有問,她現在的重心不在這裏,拉着兩儀到空曠的陽臺上,并且确認身上沒有竊聽裝置後,她低聲問出口。

“我可以信任你嗎?”

兩儀在回憶什麽?

和可能是FBI的諸星大私會西餐廳,還是把可能擋路的投資商放入監獄而不是直接一槍送走這種省事的方法?

陽臺上有微風,有月光。已經快到春分時節,月光斜照,一切都仿佛都鍍上一層暖意。

兩儀偏頭看了一眼宴會場內部,宮野明美随着看去,只見宴會場內部,那位金發服務員正優雅端莊地持着盤子,笑意盈盈地對賓客說着什麽。

然後宮野明美就見着兩儀彎起杏眼,露出如出一轍的笑意:“你當然可以試試信任我,而不是成為貓捉老鼠游戲中被成為戲耍對象的老鼠——綾田幸子,這是我真正的名字。”

常年被黑暗浸潤的人,戒備感永遠拉滿。

兩儀繪川只會說出“綾田幸子”這個過兩天就會作廢的名字,而宮野明美在與她平靜對視後,也只會先說出“注意安全,我會按照你的要求,守着兩儀會社”這樣的話。

互相信任,但沒有完全信任。

幸好,兩儀對她的要求僅僅是她說出口的這些。而宮野明美,對兩儀更是全無要求。

賭對,是錦上添花;賭錯,是無事發生。

所以,她可以當做自己沒有來過這個天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然後看着兩儀走回宴會場上,步履款款地走向那個賣發動機的商人二田。沒多久,兩個人就一同離開宴會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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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工服務員是一項非常好用的職業。而白襯衫、黑馬甲、紫色波洛領帶,帶着垂墜感的黑色西褲和皮鞋,也是很适合藏小玩意的正規衣服。

沒人在乎臨時服務員的頭發是什麽顏色,臨時同事會直接和他說,“能推薦個好用的染發劑嗎,我喜歡這種金色!”

降谷零漫不經心地無視高腳杯看着自己被折射出的身影,看向杯沿處能勉強分辨出的兩儀的身影。

體型勻稱,因為經常鍛煉(畢竟是卧底在犯罪組織的警察),肌肉線條優美流暢,步伐穩健而有氣勢,绛紫色的裙角也不能限制她的步伐。

……所以她和二田去幹什麽?康帕利有臨時發給她額外的任務嗎?

他在到達宴場酒店後,才收到康帕利的臨時通知,說這次任務的附帶任務是試探愛爾蘭,要他盯着愛爾蘭,謹防異動。

為什麽?因為據康帕利調查得出,這位名為二田的外圍成員拿着的材料,不僅不利于組織,而且尤其不利于皮斯克。她需要測試愛爾蘭,看他會不會為了保護自己的義父,違背組織的命令,損害組織的利益。

愛爾蘭現在在……愛爾蘭也在盯着兩儀的背影。

康帕利到底發了多少秘密任務?愛爾蘭是不是拿到了試探兩儀的任務?他自己拿着的任務,又有沒有可能是康帕利編出來的?

兩儀沒幾分鐘就回來了,手上多了一杯搖曳着葡萄酒的高腳杯,先是看了愛爾蘭一眼,直讓愛爾蘭移開視線,接着看向他,笑眯眯道:“你今晚的眼睛很漂亮。”

降谷零眨了眨他的紫灰色眼睛:“……?”

兩儀又興致盎然地說:“你今晚的衣服也很漂亮。”

降谷零開始在找地方放托盤,同時問道:“你喝了多少?”

“一口都沒喝,”兩儀把高腳杯随手擱到他端起的托盤上,深紅色的葡萄酒酒液輕晃,“他剛才就是和我說這些,然後我就去帶他看星星了。”

降谷零心頭泛出古怪,她和任務目标單獨離開片刻,也需要和他解釋嗎?是因為看星星比較奇怪嗎?

一旁已經有人湊過來笑道:“今晚的月亮這麽明亮,哪裏會有星星?”

兩儀立刻就扭過頭去,笑眯眯地和來人比劃展示:“只要把他的頭‘哐’地往窗臺邊上一扣,他立刻就能頭頂冒星星啦!”

湊過來的人接不上話,只能愣愣地做呆子,半晌憋出一句:“還能這樣看星星啊……”

降谷零同樣愣住,只能扶額發笑。

他又一次見識到了,兩儀在完成任務之外的閑情逸致。

讓兩儀現在放松一下吧,過幾天劇本磨好,她就能“意外死亡”,從而脫身。就算她真的在宴會上喝酒喝多,他也願意、不,他一定會把她安全送到住所。

接下來完成任務的過程沒什麽差池。

他眼看着,愛爾蘭以商業會談為由請二田到角落詳述,二田揉着額頭戰戰兢兢地同意,一副生怕愛爾蘭也請他看星星的模樣。

這兩個人再也沒有回來。回來的只有兩份郵件。

愛爾蘭:【已成功擊殺處理好首尾。】

萊伊:【屍首已存入酒店冰庫,他的身上并沒有任何信息儲存的材料。】

身上沒有,那就得從家裏搜了。

降谷零和領隊結算好工資,離開酒店,外披一件黑色皮革長風衣,氣質一瞬間從高端場地的服務員變成極丨道組織的大佬。

兩儀和愛爾蘭還需要繼續在那宴會廳上呆着,負責把他家翻一遍的人是他和萊伊。

波本和萊伊未必能把他家翻幹淨,但公安降谷零和FBI赤井秀一一定可以。

——理論上是這樣。

淩晨一點,一無所獲的降谷零坐上了兩儀接他的車。

降谷零正想和自己的朋友兼下屬兼同事表達自己的困惑。怎麽會什麽都找不到?

都不用說有關組織把柄的資料了,連他身為外圍成員本身能私下收集的組織材料都少得可憐。要不是今晚才把他解決掉,他都幾乎要疑心,二田的資料是已經被組織提前清理過一次的程度。

還是說,二田只是個騙子?膽大妄為想騙組織的錢?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但兩儀把車開到安全的地方,确認兩人能對話後,直截開口:“我從二田手上騙到了這些資料,把資料發給了相應部門。和你說的那些話……不好意思,那些話是迷惑愛爾蘭用的。”

“我不介意那些話,”降谷零蹙起眉,“但是原先的計劃是過幾天你意外假死脫身,現在你把這些資料發出去,你可能根本撐不到後面幾天。”

他的語氣嚴厲,于是兩儀坐直身體,同樣用嚴肅的語氣回應他:“我是可以意外假死脫身,但皮斯克對我的判斷沒有變化,康帕利為什麽保我也原因不明,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假死脫身後,身份被曝光出來怎麽辦?”

“那時候你已經回到公安內勤崗,改換面容特征,組織很難追查到你——”

“你還在啊,降谷先生,”兩儀單手搭着方向盤,偏頭看着他,“蘇格蘭假死,波本的身份已經有一層陰霾,幸好波爾多紅和波本的關系止步于那些花邊謠言,不會給波本帶來更重的審查。琴酒那樣多疑的人,之前就已經将懷疑的目光隐隐投在你身上。并且,我們之前都猜測康帕利在警視廳還有力量,這層力量肯定是要挖出來的。”

降谷零心頭一梗:“做這種工作,總是要擔一些風險,就算是要挖身份,你也不用給自己這麽大壓力。”

“我有一個想法,”兩儀毫無動容,語氣冷酷地說着,“這個想法如果實施,不僅可以直接連着之前的陰霾一起洗去,甚至很有可能挖出康帕利藏在警視廳的剩餘力量。降谷先生要做的很簡單,只要忘記降谷這層身份,專心當好波本就行。”

降谷零的心頭隐隐驚跳,那她呢?她要做什麽?

沒等降谷零問出口,兩儀忽然露出得逞又嘚瑟的笑:“反正我已經把二田的資料交過去,并且要求警視廳現在就按資料給的調查方向,把枡山汽車公司查封。聊天聊了這麽久,他們應該已經查封完了吧?降谷先生已經沒有拒絕的餘地了。”

降谷零一時無言。

剛認識她時,她開口就是“透露蘇格蘭檔案變化換取組織信任和關注”。現在是在往事重演。

與上次不同,這一次,她決心更甚,而他失去了反駁她的先機。

兩儀笑着眨巴了一下眼睛,那陣嘚瑟的情緒過去後,重新占據上風的變成難以形容、雜糅了不少東西的歉意。她身子前傾,然後被安全帶攔在安全距離。

于是,只有話語傳達過來。

“不管如何,我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最開始的心意。我不會真的讓自己陷入無可挽回的危險境地,請降谷先生放心。”

兩儀最開始的心意是什麽?在警校宣誓的那些詞嗎?

語境不太對。

但兩儀已經說出實打實的保證,他也确實只剩下“相信她”這個選項。

第二天,枡山汽車公司和子公司被針對性查封,一些日本區資金鏈的下屬公司也受到牽連,被揪出來查,完全是徹頭徹尾的突擊。

為了緊急避險。愛爾蘭火燒公司,清空賬本,以此緊急止損。

愛爾蘭氣怒相加,公開質疑波爾多紅,從皮斯克看見她和警視廳警察走得近,到二田的材料消失之前波爾多紅和二田相談甚歡一起看星星,攤開來打,波爾多紅一定是組織裏的叛徒!

波爾多紅憑空消失,康帕利下達追捕令,獎金高達一千萬美元。

當天,綾田幸子入住公安安全屋,接受警察廳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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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從外表看完全是普通高層公寓。但一進門,就能察覺到無處不在的攝像頭。

公寓是129平方米的四室一廳一廚二衛,四室分為卧房、健身房和書房,另外一個房間空置待填充。兩儀繪川數了一下,她能看見的攝像頭就有10個,收音器也明晃晃擺在攝像頭旁邊。

帶她進門的公安警察一一給她指明攝像頭的位置,并且鄭重表明,這些攝像頭都只是為了保護她用的,如果她有什麽事,對着攝像頭喊一聲就行。

兩儀繪川看着走廊上對着卧室內部的攝像頭,還有卧室內對着窗外的攝像頭,微笑着聳聳肩,也懶得辯駁,附和兩句就跳過這個話題。

其實直接說明這些攝像頭是用于審查也沒關系,她能接受。為了避免“卧底被策反反向卧底回來幹擾搜查”的情況出現,也為了讓坐久辦公室的高層安心,這些審查算是必備流程了。

兩儀繪川直接問監控死角在哪,帶她進門的公安沒見過這麽直白的,小小地停滞片刻,才簡短指明。

确實簡短,因為死角就兩個地方。一個是主卧的衛生間內,這個衛生間的出口只有一個理論上可供6歲小孩子穿行的通風管道,并且管道口用風扇焊死。還有一個是主卧的兩米大床,審查和保護畢竟還沒有嚴苛到連她的睡顏都要盯着的程度。

吃飯可以點外賣也可以自己煮,垃圾直接有屋內的垃圾管道丢。其他需求也都可以直接和對應的負責人說(負責人的聲音好像是風見)。

兩儀繪川沒有問自己要待多久,畢竟諸伏前輩現在似乎也還住在這種地方。做好至少三個月起的準備吧。理論上,在酒廠覆滅之前,一直住在這種安全屋,對綾田幸子來說,确實是最優解。

——如果她真的只是綾田幸子。

兩儀繪川送別帶她進門的公安警察,從廚房裏翻出密封袋裝米,拆開。米放電飯煲裏加水蒸。等飯熟的時候,她把整個屋子按自己的心意翻了一遍,順帶調整優化了一下攝像頭的位置,減少死角。

屋內沒什麽缺的,很多細節都很到位,女性用品都靜悄悄放在主卧櫃子裏。兩儀繪川确認之後,就愉快決定讓空着的房間繼續空着。

沒什麽缺的,再添補什麽就純粹是她的個人愛好了,但她應該住不了三個月,添補也是浪費。

她躲進衛生間,開始給愛爾蘭發郵件。

【辛苦你了,接下來日本區資金鏈的管理也要繼續麻煩你。如果有問題可以問宮野小姐,或者發郵件問我。雖然你可能要像是古代迢迢等待回複的苦情人,一年才能等到一次回複。】

愛爾蘭無視怪話,快速回複:【枡山汽車公司徹底開不下去了,皮斯克先生的後路斷絕,這也是你的計劃之中嗎?】

【他簡單一句“波爾多紅和警視廳關系好”,如同螞蟻噬身,無法真正傷害到人,但是麻麻癢癢,令人恨不得捏死這只螞蟻。那家公司已經是必要的代價。對于“組織成員幹擾其他組織成員的卧底工作”,你還有別的看法嗎?】

愛爾蘭這回沉默了一會兒:【為什麽是委派我繼任管理日本區的資金鏈管理?我是皮斯克的義子。】

【因為你是個好人^_^】

郵件關閉。兩儀繪川洗手離開衛生間。她不能在衛生間待太久,待太久會被人懷疑是不是掉馬桶裏穿越異世界了。

讓愛爾蘭繼任的原因……當然和“他是好人”一點關系都沒有。誠然,愛爾蘭在劇場版M13裏最後動了善念,保護柯南,但她可不指望自己有柯南的主角待遇。

知道她是白鸠、康帕利和波爾多紅是一個人的、并且還活着的只有四個,BOSS和朗姆是她上司,把她當棋子用,她只要扮演好棋子身份就行。貝爾摩德不可控,她也只能說盡力用“兩層身份”等方法硬控,同時感謝貝爾摩德對她興趣不大。

剩下一個,就是皮斯克。而皮斯克也确實透露出會暴露她身份的可能。

用武力使他恐懼,借用組織和警方的力量使他屈服,接着用美國區資金鏈的利益使他真正接受。

愛爾蘭身為義子,是另一層保險。他們在關系親近的同時,也會涉及更多利益牽扯。他們會互相牽制。

如果到這種程度,皮斯克和愛爾蘭還要不管不顧地透露她的身份。那她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然後扣動扳機了。

順帶一提,愛爾蘭是真的沒有經營天賦,他如果不是皮斯克的義子,很可能已經跟着琴酒行動。他如果在經營上真的出現困惑,大概還是會詢問皮斯克。

這樣的人,很難擴充資金鏈條,能守住現有鏈條已經需要耗費心力。把資金鏈都交過去,算是都交給皮斯克那一系,日後公安清算資金鏈,責任可就全在皮斯克。

康帕利只是個在警視廳卧底的普通成員,與她無關.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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