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秦然比他們幾個要小幾歲,和他哥哥長得有幾分相像,但是比秦舒更精致秀氣些,他歪着頭朝陸呈奚說話,不自覺地帶着點撒嬌的口吻,和一點天真的惡意。

段仁仁和秦然從前就是針尖對麥芒,互相不對付,他和秦舒鬧掰之後,秦然對他更加沒有好臉色,前幾年每次見到他就要犯嘴賤,段仁仁才不慣着他,兩個人每每見到就要吵個天昏地暗,動口不過瘾還想動手,然後被兩家長輩攔下來各挨一頓罵。

算起來段仁仁有兩三年沒見過秦然了,這小子長大了還是那麽讨人厭。

這邊他們劍拔弩張的,那邊在燒烤的員工們也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氛圍,手上動作雖然沒停,但喧鬧閑聊的音量降低了許多,竊竊地往兩位老板這邊看。

秦舒暗自嘆了口氣,打破了僵持,對自家不省心的弟弟說:“車一會兒再說,先過去吃點東西。”

秦然不服氣,剛想開口,就聽他陸哥也說:“先吃東西。”

陸呈奚說完自己就先轉身走了,比起他的倒黴哥哥,秦然明顯更聽陸呈奚的話,閉了嘴就追他陸哥去了。

等他們走遠,姜沅緊繃着的肩膀才敢放松一些,他很慶幸自己戴着帽子和口罩,沒有人能看到帽檐和口罩下的他的表情。這會兒他才發覺自己剛剛忘記了呼吸,胸口起伏了幾下,搖搖手沒讓段仁仁送他,自己慢慢往山下走。

從山頂到居住區的路程不短,開車要小二十分鐘,但是山頂上位置有限,游客們把車停到停車場後,就由小接駁車帶上來。

身體随着下山的坡度機械地往下走,姜沅出神地回想着剛才的陸呈奚。

陸呈奚還是那個陸呈奚,自在淡然的,他什麽都不用做,只站在那裏,就讓姜沅看不到其他人了。陸呈奚天生就站在山巅上,從來不會低頭往下看,所以從來看不到低谷裏的人如何仰望他。

姜沅想,其實他早就不期望陸呈奚某天會喜歡上他了。

或許小一點的時候抱有過這樣那樣的幻想,期待着陸呈奚有一天能回頭看看他,哪怕只有那麽一丁點的喜歡,姜沅覺得自己都能高興得飛上天去,都能憑着這一丁點的喜歡生出無限的勇氣。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連這點幻想他都不敢有了。

車道與人行道被綠化隔着,樹影斑駁地落在地上,忽而起了陣風,落葉被卷起來,些微的沙塵飛到姜沅眼睛裏,蟄了他一下。

姜沅擡手揉揉眼,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十年前那個穿着校服的少年。

十年前的姜沅跑得氣喘籲籲,才勉強能跟上陸呈奚的背影;十年後的姜沅不管再怎麽努力,都看不到前方的希望。

想起剛才陸呈奚漠然的神色,姜沅胸口又是一陣鈍痛。

早就知道結局,迎接的那一刻到底不好受。

他右手撫了撫胸口,小聲自言自語:“沒關系了,沒關系了。”

這條路他自己走了很久,現在終于走到了頭。

到半山腰的居住區,在姜沅轉身往他和段仁仁住着的小樓走時,身後一輛亮藍色的跑車慢慢吞吞地跟着拐進了居住區,卻沒有往停車場開,而是在原地等了一會才開走。

雖然中間有些小插曲,小農場這開業第一炮還是打得挺響,客人們中午享受了一頓自己動手的燒烤午餐,下午就分成幾個小隊各自活動,釣魚摘果騎馬喂羊,不想去戶外的也可以在室內玩桌游。一衆打工人平時不是加班就是在家裏癱着挺屍,乍一出游到處都新鮮,一個下午玩下來,累是累,開心也是真開心。

傍晚時分,大部分人上了接駁的大巴車回港城,只有幾個自己開車來的還沒走,打算再住一晚。

——用秦舒的話說,這就是“來都來了”。

段仁仁簡直要煩死了,秦舒這晦氣東西留下,他的倒黴弟弟就跟着留下,更讨厭的是陸呈奚這條g……這家夥居然也留下來了。

晦氣東西現在臭不要臉跟來了廚房,在他旁邊挑三揀四。

“段仁仁,你切個蔥花要切半小時嗎。”

“段仁仁,鹽和糖你分不清楚嗎。”

“段仁仁,你……”

段仁仁忍無可忍,舉起了手中寒光一閃的刀。

秦舒十分懂得看眼色,從善如流道:“你這四季豆切得真好。”

段仁仁深吸一口氣,心中默念沖動是魔鬼,為這傻狗坐牢不值得:“你什麽時候走?”

秦舒不答,在果籃裏挑挑揀揀,選了顆漂亮的葡萄,在段仁仁又要開口罵人時塞進了他嘴裏。

“我付了錢的,三倍,”他左手比了個三,“小段總不至于送上門的錢都不賺吧?”

段仁仁想把葡萄呸出來,又有點舍不得吐掉自家小農場裏甜滋滋的葡萄,臭着臉嚼吧嚼吧咽下去,轉身去水槽邊洗菜。

他帶着幾個幫手在開放式廚房裏忙着,秦舒就跟個狗皮膏藥似的黏在屁股後面,那欠欠兒的勁連秦然都看不下去了。

“我哥老去撩段仁仁幹什麽,”秦然不高興地撇嘴,“為什麽不回家,陸哥,我們回去吧。”

陸呈奚坐在沙發上,目不斜視地盯着茶幾上的筆記本:“你可以自己開車回去。”

秦然一聽更不高興了,他好想問,他哥留下來是為了膈應段仁仁,那他陸哥留下來是為什麽?

……總不能是因為那個姜沅吧?

秦然甩甩腦袋,把這個突兀又荒謬的答案甩走,想和陸呈奚說話又不敢,心裏越來越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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