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平時段仁仁很少在小餐廳和員工們一起吃飯,他更喜歡吃姜沅的小竈,不過今天這架勢,他估摸着姜沅沒什麽心思做飯,就有樣學樣地做了兩個姜沅給他做過的小菜,往保溫桶裏一裝,拎上就走,絲毫不打算和秦舒廢話。
大概是剛才被他的刀法唬住了,秦舒沒跟着,只看了他一眼,就老老實實和秦然他們在小餐廳吃小炒。段仁仁推開小餐廳門走出去時,發現他沒跟過來,悄悄松了口氣。
這段時間他在小農場裏學了好多東西,小接駁車也能開,他把保溫桶放在旁邊的座位上,一腳電門嗖嗖地下山去。
小車一停,段仁仁就不爽地看到秦然那輛騷包跑車,在【A.戳爆車胎和B.劃它幾下】兩個選項之間搖擺了好一會兒,最終選擇了【C.無視】,提着保溫桶回家吃飯去。
客廳昏暗,段仁仁啪一下按下燈開關,轉頭就被沙發上的姜沅吓了一跳。
姜沅被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到,下意識地閉上眼擡手遮擋。
“你……”段仁仁木着舌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姜沅緩了緩,有些遲鈍地說:“你回來啦,我去做飯……”
“不用不用,”段仁仁把舌頭撿了回來,把保溫桶拎起來給他看,“這都八點多了,我在餐廳那邊做好帶回來了。”
姜沅恍惚了一下,才發現窗外已經是一片黑暗。
段仁仁今天表現得特別積極,麻利地把飯菜都擺好,拿好碗筷叫姜沅吃飯。
“這個這個,你知道我的,我沒做過飯,就做了兩個你做過的菜。”他坐在姜沅對面,握着筷子有些不好意思。
姜沅笑了笑,夾了一筷子茄子焖四季豆:“好吃的。”
段仁仁看他表情恢複正常,放心了一些,給他夾了一塊雞腿肉:“這個你也嘗嘗。”
到底是段仁仁頭一回下廚,姜沅雖然沒什麽胃口,也很給面子地吃了不少,飯後段仁仁也不讓他刷碗,自己捧着碗碟進了廚房,再出來的時候懷裏捧着了一打啤酒。
“喝一杯慶祝我們開業順利!”他笑嘻嘻地拉開拉環,遞了一罐給姜沅。
兩人平時都不喝酒,今天各懷心事,各自喝了大半罐,段仁仁打了個嗝,從沙發上緩緩滑下去坐到了地上。
“姜沅,”他抱着腿,把下巴抵在膝蓋上,“你說,你到底喜歡陸呈奚什麽啊……”
姜沅酒量沒比他好到哪裏去,平時白皙的臉現在也泛出一些迷蒙的酒色,眼睫濕潤,他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目光眷戀。
姜沅家裏從前是開面館的,姜爸爸做得一手好面,湯濃味正,在他們那個三線小城市裏也算有點名氣。
面館開在老城區的舊街巷子,姜沅家也在那巷子附近,他在那巷子裏從小玩到大,記憶裏全是掉漆的綠牆皮,傍晚的飯菜香,和張牙舞爪的三角梅。
在那場煤氣爆炸事故的前一天,姜爸爸和姜媽媽高興地和姜沅說,家裏買的新房子馬上就裝修好了,他要高一了,正好搬過去,他能走路上學。
第二天父母照例天沒亮就出門了,姜媽媽沒讓姜沅去店裏幫忙,給他留了兩百塊錢,讓他和同學去書城買書去,等姜沅拎着一袋子參考書回來時,他家的小面館不見了,只留下一片黢黑的廢墟。
煤氣罐爆炸時面館還沒開門,姜爸姜媽都在店裏打掃和備菜,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轟的一聲巨響,帶走了姜沅所有的幸福。
那時候的姜沅不過十五歲,中考剛結束沒多久,一個半大的孩子懵懵懂懂地,在街坊鄰居憐憫的目光中勉強學着處理父母的後事,處理廢掉的門店,嘗試獨自在空蕩蕩的家裏生活。
他家老人都過世了,只有個多年不聯系的遠親叔叔,定居在港城,收到消息後姍姍來遲,不得不把姜沅領回了家。
其實叔叔一家并沒有苛待他,對他十分客氣,但寄人籬下的日子到底不好過,姜沅每每在自己房間裏,聽着門外一家三口的笑聲,更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父母開店多年,攢了些家底,錢不算多,卻也夠姜沅平平安安讀完書,所以他只在叔叔家住了半年,就鼓起勇氣同叔叔說,想轉學去了一所全寄宿的高中。
那所高中在偌大港城也頗有名氣,升學率和學費成正比,環境也很不錯,以姜沅的成績勉勉強強能進去。
高一下學期開學前,姜沅自己拖着行李提前搬進了寝室,幾天後見到了他的第一個室友陸呈奚。
那會兒姜沅沉默得可怕,開學一個月都沒和任何人說過話,上課時被老師點名也不知道回答,常常惹得老師不悅罰他站到教室後面去。
漸漸地,班上同學都知道這個半路轉學來的姜沅是個陰沉沉的怪人,誰都不搭理,甚至有人懷疑他不會說話。
姜沅不在乎,所有人在他眼裏都是灰白的身影,在新學校和在舊學校對他而言沒什麽不同,他誰都不在乎。
他不參加任何社團,也不參與所有的課後活動,下課後同學們三三倆倆去食堂,去打球,他就一個人爬到圖書館頂樓的天臺上,什麽都不做地發呆。
那天臺有五層樓高,他坐在邊邊上,雙腿懸在外面,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是從這裏跳下去,能不能再見到他的爸爸媽媽?
在他不知道第幾次坐在天臺發呆時,背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你要是想死,從科技館那裏跳比較好。”
姜沅吓了一跳,差點真掉下去,被人一把拽住後領拖了回來。
穿着校服的陸呈奚那會兒還是個青蔥少年,滿臉不耐煩地瞪他:“不敢死就好好活着,別每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