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背砸在落地窗上, 整個窗面都随之一顫。

那張水床太過柔軟,似乎只有這裏才足夠堅硬,堅硬到能承接對方幾乎快洶湧而出的情緒。

安室透深吸了一口氣, 那些被他壓了又壓的語句終于從嘴裏吐出:“你根本不覺得我能拿你怎麽樣,也不覺得別人能拿你怎麽樣。”

氣極, 他反而輕笑一聲:“你就不怕自己濫情至此,哪天被人報複, 像那些受害者一樣慘死在巷子裏?你就不怕表現得這麽随意放縱,被人在床上虐待, 你就不怕他們把你當物件, 玩完就丢?你就這麽糟踐自己?!”

男人咬牙:“從一開始,你所有行為就沒有想過會帶來什麽後果, 也根本不在乎會惹禍上身。”

“沒有想過會帶來什麽後果?”松田伊夏看着他, “今天不就惹禍了, 安室先生, 你準備怎麽罰我?”

“……哈, 事到如今還是這樣,步步緊逼,一次次刺激我, 就覺得我不會真的沖你動手?”

安室透冷笑:“你真覺得我是什麽良善之輩?”

“你到底是太過兒戲, 被撞破後根本懶得再裝,還是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危險, 想借此一步步逼我?”

“當然是因為一個人不夠。”

男人目光冰冷:“…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當然清楚, 安室透。是什麽讓你覺得我本質一直是個有底線的‘好孩子’?你叫了我那麽多次騙子, 不會心裏對我還有期許吧?”

一反常态, 他幾乎步步緊逼:“你在期待什麽?期待我在你的‘幫助’下收斂鋒芒,還是期待我對你說的話全都是真情流露?”

他看着對方冷色的眼睛:“可惜, 我就是需要很多、很多、很多人的關注和愛來填滿每一天的空隙,一個人給不了我這麽多,我就找兩個、三個,怎麽,你怎麽都改變不了,這就是我活着的方式。”

“這根本不……”男人聲音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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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本不是愛。

松田伊夏卻在此時伸手捧住他的臉,尋着對方微怔的神情,阻斷了那句未盡的話:“你要是給不了我,我就去找可以給的人,找很多、很多、很多人來填補。”

異色的眼眸裏映着對方繃緊的下颚線和有些顫抖的下唇,少年挑釁一般:“如果你不能接受,可以試試找個鐐铐把我铐起來,鎖在自己家裏。”

“像這個一樣。”他敲敲脖頸間黑色的頸環,沒心沒肺,“別人沒成功,不過你試一試,說不定這樣我就如你所願地聽話了?”

他嘲弄般一笑:“如果你今天沒有用這件房間的意圖,不介意我去找人替代吧?剛才那個可被你趕跑了。東西我都買了,總不能不用。”

少年指了指床邊。

他被對方帶回房間後,那些随手買的用品就抛在地面,幾包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從袋子裏翻出來,滾了一地。

喋喋不休:“不如說,我們本來也沒許諾過什麽關系,無論出于什麽立場,你都沒理由攔住我。”

理智的弦盡數斷開。

男人低下頭來,幾近兇狠地咬住他的嘴唇。

以唇封緘。

堵住那些快将人氣死的混賬話。

所有話語被堵在喉嚨裏,換來一聲尚未反應過來的嗚咽,松田伊夏下意識伸手去推對方胸口,反而被更緊更重地勒在懷裏,被迫仰頭去承受對方的進攻。

後腦被人按住,腰被摟住,明明已經肌膚相親,安室透卻仍然用力将他按向自己,像是要把懷裏的人揉進自己血肉裏才罷休。

頂開微合的唇齒,探入口腔。

舌釘在此時炸開與血肉截然不同的冰冷,卻如同引線,點燃早已四散鋪開的草木灰燼。

這面為了定到合适位置的房間而再三強調的落地玻璃窗最終還是起到了作用。

繁華的商業街就在松田伊夏身後,耳畔仿佛都能聽見行人熱鬧的說話聲響,隔着這面冰冷的玻璃,好似所有人一仰頭就能窺見他的丢盔卸甲、狼狽不堪。

金屬舌釘被裹挾,随着每一次進攻敲在唇齒上,含糊地叮當作響。

那聲響起了效果,終于換回安室透些許理性,他扣在少年後腦上的手收緊,揉着卷發,殘存不多的理智強迫他推開對方。

他一直堅信自己在管教對方,出于兄長的好友、出于長輩的立場。

但這是作為哥哥的朋友該做的事情?能做到……這樣的程度?

此時他甚至想要将錯就錯,不再去細想裏面真正的源頭,就這樣一意孤行,把所有事情拉扯進“幫助”的漩渦裏。

像是被野火燒壞了原本引以為豪的聰明腦袋,明明那麽淺顯易懂的理由此刻卻不曾深想。

但很快,他再也沒有餘力去思考這些。

松田伊夏伸手捧住了他的臉、環住他的身體。

在方才的征神當中回過神來,少年不管不顧地主動湊近過去,将原本意欲拉開的距離再次減至負數,張開嘴唇展露自己的全部。

男人咬着他的下唇,磨着脆弱的牙龈、舌根,勾着那顆鑲進他舌頭裏的銀色釘飾,孜孜不倦地索取、剝奪。

松田伊夏腦子快要燒成漿糊,像是積攢的東西在腦子裏炸開,然後除了迎合外什麽都沒有。腦內不斷重複着簡單而幼稚的詞彙,沒法呼吸、喘不上氣、好燙、好兇……

他快被吃下去了。

在分開的間隙,松田伊夏努力喘息,聲音幾乎似泣:“喘不……”

那點控訴又全數湮滅在下一個兇狠的吻裏,他沒法說話、沒法用言語反擊,躲不開進攻,卸去力氣,所有重量壓在男人身上,控制不住地顫栗。

只是接吻。

但是太過兇猛、太過熱烈。

安室透揉着他柔軟卷曲的黑發,連帶着那些與發絲繞在一起的銀色鏈條。

手指勾着發絲與耳墜,指腹撚着耳垂,随呼吸一下又一下碾壓、揉捏。

松田伊夏拽緊了他後背的衣服。

這次再不是為了忍耐笑意,五指緊拽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揪住布料,如同落海的人抱緊最後的浮木,關節因為過于用力泛着慘白。

有人因為接吻而窒息死亡?

他難道會成為第一個?

和上一個吻截然不同的含義、截然不同的模樣。

在海下那個濕漉漉的吻是為了救人,沒有半點情欲的色彩,靠唇齒相依來度過可貴的氧氣,讓他不至于死在海裏。

這次,原本度氧救人的那一方,卻像是要将曾經的被拯救者的所有呼吸剝奪殆盡。

唇上的鉗制松開,氧氣如甘露潤濕他幹涸的肺,松田伊夏卻再一次環着男人的身體,重新抵上了唇,再次主動剝奪了自己的呼吸。

身後,燈火闌珊。

等終于放開彼此,抵着額頭喘息平複時,他感覺自己的唇舌都已經失去知覺,只剩下撚過會激起身體無意識顫抖的麻木。

落在自己身上的手并沒有放下。

溫存安撫一般,一點點揉着發絲,撫過後腰,延長接吻後安靜的餘韻。

松田伊夏卻抓住了盛怒之下的真實。

他方才故意的激怒、步步緊逼有了完全等價的回報,又恰好得到了這個對方失神的空隙。

他捧着對方的臉,用紅腫的下唇去蹭對方同樣布滿咬痕的嘴唇,唇齒厮磨間,安靜的溫存中,他呼出溫熱的呼吸。

“從剛才開始,你耳麥那邊的下屬就在叫你。”他道,“來執行任務的長官先生,你不會沒關耳麥吧?”

安室透一愣。

他倏地伸手去按自己的耳麥,心髒在一瞬的停滞後砸着鼓點飛快跳動。

但一片寂靜。

耳麥那邊沒有任何少年所說的聲響,即使他剛才理智潰敗,也不可能聽不見其他人的聲音。

在手指按上的幾秒後,他就已然明白自己中了圈套。

但早已無法挽回。

松田伊夏用那些今天莫名刻薄冷漠的言語,用他的憤怒當資本與籌碼,終于在此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揮出了這把握在手裏的刀。

兩人的身體還貼在一起。心髒隔着皮肉骨血跳動,不同的頻率,靈魂也背道而馳。

松田伊夏的視線似乎從他臉上移開了一會兒,看向身後本沒有其他人的地方。

在幾秒的游離後,他重新同男人對上視線,暢快地笑出來,聲音篤定:“騙你的~”

方才在接吻中丢盔卸甲的模樣早已不見。

他被剝下虛假的外衣,卻不知道松田伊夏方才袒露的所有到底有幾分真實,相貼處的熱度退散,只剩如墜冰窟的冰冷。

那些所有的真實的、虛假的情動,在此刻回落的心跳聲中消弭無蹤。

環抱着對方,聽着急促的心跳,松田伊夏一點點抛出一直以來的疑問:“在電梯墜降的時候下意識護住旁邊的人,因為旅伴半夜不見來旅館門外找,冒雨坐搜救船來海上找人……”

“從見面起你那些退步、忍讓,堪稱縱容的調情,你不停拒絕我,又好像被情愫困住,答應我所有的要求。你明明根本沒有半點真的心動和喜歡,卻在每一次聽見我要另找他人的時候主動出手,就像今天一樣。”

松田伊夏依舊磨着他的嘴唇,聲音卻似刀刃:“不惜犧牲到這種程度,也要攔住一個因為年齡就覺得他一定只是走上歧途,還有藥可救的‘好孩子’,試圖把人引回正途。”

臉頰藏在黑暗裏,唯有眼眸閃爍着冰冷的光,他笑嘆:“好偉大啊,警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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