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松田伊夏沒想到自己在進對方家之前, 要先在門口宣誓。

他:“我絕對沒有犯事。”

面前,紫灰色眼眸的男人帶着幾分審視。

越看就越覺得面前今天乖得吓人的少年渾身上下連頭發絲都不對勁,就像是已經偷偷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攪出一灘渾水, 現在趁着他還沒有發現來趁機讨好一樣。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但是都到門口了, 他還能把人趕出去不成?!

心裏壓着一口氣,安室透錯身, 把“危險分子”放進了自己家裏。

松田伊夏踏入房間,在換鞋的功夫就已經張望起來。

這是一棟過于“正常”的公寓。

玄關處鋪着地毯, 鞋櫃裏準備了幾雙給客人用的新拖鞋, 室內陳設井井有條。

公寓面積适中,客廳寬敞, 從他站的位置擡頭就能隔着一層透明玻璃門看見陽臺。

洗好的衣服整齊晾曬在一旁, 陽臺上種着不少綠植, 屋內不少地方也裝飾着幾盆長勢喜人的花草。

冰箱上甚至有便利貼。

松田伊夏不住放緩動作。

他本以為以安室透的身份, 住的地方會是那種很難留下痕跡的安全屋, 全是冷色調裝修,進去能把人凍死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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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麽普通。

他十分自然,沒等對方開口要求, 換完鞋就施施然走進來, 到處打量,最後把視線落在了冰箱上。

沒看錯, 的确貼着便利貼, 但并不是手寫的字跡。

再一擡頭, 很容易就找到了放置的櫥櫃上的便捷小型打印機, 還有旁邊和這些便利貼顏色如出一轍的打印紙。

少年揚眉。

看來對方并非不謹慎,相反, 這棟公寓裏與住戶有關的東西都很少,如果在什麽緊急情況下被人找上門來,不出幾分鐘就能把與自己相關的所有線索銷毀。

見松田伊夏站在冰箱門口,安室透挂起身上的外套,邊挽袖子邊朝這邊走來:“稍微等我一會兒。”

他打開冰箱,從裏面拿出牛奶。

熟練地開瓶,倒入馬克杯放進微波爐,又從冰箱旁邊非冷藏的食品櫃裏找出兩盒餅幹。

“去那裏吃吧。”

将溫熱的牛奶和零食放在桌子上,男人從冰箱裏拿出晚餐要用的食材走進廚房,系上圍裙。

他已經很少會在這種時候給別人做飯了。黑夜裏的廚房暖光和所有其他時間都不一樣,自帶一種屬于家的溫馨。

松田伊夏實在難以讓人放心。

他在煮面條時多往外看了幾眼,少年乖乖坐在餐桌邊,在鐵盒中挑選餅幹,慢吞吞的送進嘴裏。

燈光打在頭上,他卷曲的睫毛投下細密的影。

看着有點落寞。

沒等多久。

安室透做飯的速度很快,況且只是兩碗面,省略了很多處理食材的時間,面食熟得也快。

他把那兩個面碗放在桌子上時。

男人在有限的時間裏做出了能端上波洛咖啡廳餐桌的晚飯,面四周圍着蔬菜和切片火腿,正上方蓋着一個形狀完美的煎蛋,還點綴了蔥花。

比冰箱裏凍幹的面包不知道好多少倍的香氣直往鼻腔裏鑽,即使松田伊夏平時對食物并不熱心,此時也能感覺胃在輕微蠕動。

許久沒有吃飯後嗅到食物氣息的本能。他對吃飯沒什麽概念,一半靠香味提醒。有的時候去執行祓除咒靈的任務,走到街上或居民區聞到飯香才想起給自己胃裏添點兒東西。

“沒想到。我還以為你會随便把這頓飯打發了。”将碗端至面前,他眨了眨眼睛,“有點受寵若驚啊。”

煮個面就受寵若驚了,當時他千裏迢迢去救人的時候怎麽沒得到這份殊榮?

安室透将筷子和湯勺遞過去,試圖用食物堵住對方百分之九十是假話的嘴:“快吃。”

他接過筷子,将擋住面條的煎蛋暫且放置一邊,熱氣随着被夾起蒸騰而上。

眼見對方就要直接把一大口面條送進嘴裏,安室透連忙:“等……”

“唔——!”

晚了一步。

勉強把嘴裏咬斷的食物囫囵吞下,少年捂住嘴巴,眼睛倏地覆上一層水霧。

安室透連忙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冰水讓他含住,等對方含了一會兒咽下去後才捏住松田伊夏的下巴:“張嘴,讓我看看。”

少年張開嘴唇,小心伸出舌尖。

沒起泡,還好。安室透蹙眉仔細檢查,那節舌頭剛被燙過,此時暴露在空氣當中,控制不住地發顫。

“舌頭擡起來,我看看下面。”他道。

松田伊夏格外配合。可惜他每次擡起一會兒就控制不住地落下,讓對方怎麽都沒法檢查完。

男人輕“啧”了一聲,他伸手,沒敢直接觸碰舌面,用指尖輕輕抵住舌釘位于下方的圓球,用外力控制住不要亂動。

“沒什麽事。”

“小心點吃。”安室透收回手,去廚房拿了一個小碗,放在對方面前。

松田伊夏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金發男人輕嘆了口氣。

他幹脆伸手,把少年面前的面移到了自己這裏,連同那個新登場的碗一起。

“只是被燙了一下!你總不能不讓我吃……”少年聲音漸弱。

安室透手上動作利落,夾出一大筷子面條來放進碗裏,又加了等量的配菜,用湯勺舀出幾勺剛好能沒過一半的湯出來,将這個縮小版的面碗連同旁邊正常尺寸的一起推了回去。

他解釋:“這樣涼得更快一點。”

對方低頭繼續吃飯,連聲兒都沒了。

把那一小碗面條都吃完,松田伊夏忽然道:“果然還是不喜歡吃面條,太麻煩了。”

“至少比冰箱裏凍了一個月的面包更适合有胃病的人。”安室透頓了頓,“如果太燙直接咽下去就不一定了。”

少年低着頭,慢條斯理地用筷子夾面,聽不出什麽情緒:“涼得太慢了,吃它要費很多時間。”

他将面條往小碗裏夾,聲音平緩,好似在講別人的事:“我們家不用餐桌。”

“只要我爸在家,就會在客廳的沙發上坐着。看球賽,酗酒,在二樓也能聽見他砸東西的聲音,這種時候最好別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現。我不去一樓,也不喜歡吃這種花時間才能咽下去的東西,不方便,而且很難收拾。在餐桌旁邊好好吃飯是種特權。”

不是每個家庭都有。

只有松田陣平每周回來帶他出去吃飯的時候,他才會坐在桌邊,花費時間去小心吹涼那些食物。

安室透一愣。

他一言不發,将那杯用來陣痛的冰水收走,換了杯溫熱的開水。

原本熟練的動作停住,男人放慢動作,将自己原本吃面的時間悄無聲息地延長。

讓對方毫無顧慮地把面盛到小碗裏,再一點點吹涼,送進嘴裏。

松田伊夏從低頭吃飯起就不再說話,沉默得有些奇怪。

他幫忙把那兩個碗送進廚房,被趕去洗了個澡,用熱水沖去一身雨腥,然後霸占了對方床邊的椅子。

安室透從衣櫃裏拿出厚實的被子,代替了床上尚未換掉的夏被。

少年撐頭看着他,忍不住:“你警惕心會不會太差了一點?”

之前還保留警惕防備自己,自從被他戳穿身份以後,裝都不裝了是?

他總感覺對方的動作裏還端着點什麽,好像還有什麽別的信息沒有探測到,但是等躺在床鋪上被剛洗沒多久的被褥包裹住時,他還是咽下了原本說出來後對方肯定不會高興的話。

吐出的話語變了個模樣,帶着東拼西湊後勉強補好的狡黠和玩味:“安室先生,警察都像你一樣好,把人帶回家只是為了讓對方霸占你的床,然後自己去沙發睡覺?”

他捏着對方準備撤走的手腕,湊近過去,呼吸撒在內側皮膚,帶來輕微的癢:“……和我一起睡吧?”

安室透卻抽回手,拉過被子就糊在他身上。

少年從下面探出頭:“我還以為你今天把我帶回家,是想知道我為什麽被警察叫去。要是一直沒有答案,你會不會被偵探的好奇心勾得睡不着覺?”

安室透:“不會。”

他原本是想知道。但是怎麽再多壓在腦子裏的問題,在吃過那頓飯後都暫時問不出口。

即使捷徑就在面前,他的第一選擇确實去從那些已經被收走的資料上尋找答案。

松田伊夏笑了起來:“作為今天的回報。”

他重新捏住對方的手,引着他伸入被子,撩起浴袍下擺,按上大腿側的皮膚。

在指尖觸碰到皮膚那刻,男人渾身一僵,正準備抽走,卻又在下一秒倏地頓住。

重新撫摸上去。

皮膚表面并不光滑。

布滿了煙疤。

借着窗外透入的燈光,松田伊夏去看男人的神情。

他張了張嘴:“我有點……”

安室透手上的力道立刻放緩。明明是對傷痕最有經驗的警察,此刻卻問出了一個笨蛋問題:“我弄疼你了?”

松田伊夏:“這麽久的疤,當然不會疼了。”

剛才那句未說完的話就這樣咽下。

我有點舍不得。忽然之間,只有一點點。

但計劃如同轉動的齒輪,沒有因為那點小小的不舍停止,如期向下轉動。

淩晨,四點。

咒高學生組成的隊伍走進快餐廳。

“咒力殘穢簡直少得可憐,怪不得拖到死了六個才叫我們過來。”打頭戴眼鏡、紮馬尾的咒術師四處打量一番,“有人刻意消除了痕跡。”

她身後的熊貓沉思:“…那就是有詛咒師參與了。”

禪院真希皺眉:“啧,真麻煩。你在聞什麽?這間廁所簡直臭死了!”

“這裏的咒力殘穢。”熊貓抽動鼻子,到處嗅了嗅。

他直起身,道:“真希,你有沒有感覺這個咒力的味道,有點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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