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燦亮狂烈的火。

木材被灼燒, 時不時發出爆裂般的悶響,熱浪滔天。

金發男人坐在高處。

那是位于三層兩側的貴賓座位,像是一朵懸空的雲, 讓他遠離了那片火光灼目的舞臺,只是一個旁觀者。

臺下空空蕩蕩。

但有門被推開的沉重聲音從遠處傳來。他明明坐在這裏, 視線被高臺扶手遮擋一半,只能完整看見舞臺。

卻莫名感覺有人從那扇門走進。

形單影只, 穩步前進。

男人腦袋刺痛,耳膜鼓動起來, 遠方、亦或頭頂傳來聖樂, 他聽見如戲劇般抑揚頓挫的詠嘆調在遠處響起,壓着那些齊鳴的樂聲。

“既早知苦難是一條沒有終點的道路。母親, 我的母親。又何苦用你的血肉滋養我。用你的靈魂哺育我。讓我降生于世。伴随綿亘一生的惡。”

金發男人回神。來者的腳步已經邁至臺前。

那人披着發絲, 赤腳踩過厚實的迎賓毯, 步步向前。

火光映亮他的雙眸, 右眼殷紅似血。火焰炙烤他的皮膚, 将蒼白鍍上薄紅。火舌舔舐他的發梢,照出一張沉郁而偏執的面容。

他視若無睹。

走過地毯,踏過臺階, 走上舞臺, 被熊熊燃燒的火光吞沒,只能看見深色的、搖晃的人影。

Advertisement

唯一的觀衆被束縛在座椅上。他想掙脫兩側的束縛, 皆是徒勞, 喉嚨如灌了水泥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所有的喊聲被堵在胸膛, 只餘下一顆跳動的心髒。

回來…回來!

松田伊夏。

安室透猝爾從夢中驚醒。

他胸口還在劇烈起伏,像是真如夢中一般在熊熊燃燒的烈火旁坐了許久, 被熏出一身汗水。

将潤滿汗水的臉頰埋入手掌,幾秒之後,他從一場長夢中回過神來。

手側,手機因為他突然從沙發驚起的動作滑至一旁,在地板上不知道躺了多久,在此時終于被一只深色的手撿了起來。

打開鎖屏,界面還停留在睡前看的地方。

——《厄運之子》的劇本。

這是一個知名劇團在每年春秋兩季都會巡演的劇目,從時間看,每周周五晚上的演出都比其他場次便宜近一半,是因為這一天沒有那些觀衆眼熟的演員登場。

他睡前恰好看到那句主人公的獨白,沒想過睡了還要在夢裏被擾。

現在是淩晨五點,距離平時的起床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安室透接了一杯水。

方才猛烈的心跳還沒有平靜下來,他放下水杯,猶豫再三,還是站在了卧室前。

微不可聞的聲響過後,門被推開。

檢查:窗戶,完好無損,關得嚴實。

——沒有半夜跳窗潛逃。

再檢查:室內,整整齊齊,毫無異常。

——沒有又做出什麽事情來給自己下套。

再看:床上,靠近床頭的位置隆起一個大包,微微起伏。

——對方睡覺完全不給自己留任何一個喘息的口,把自己當餡兒被子當皮,包出了一個毫無褶皺的巨大號湯圓。

安室透輕步上前。

裏面那人呼吸明顯因為輕微缺氧粗重了,再蒙一會兒,他就會因為大腦自動的報警從夢中驚醒,掀開被子獲取足夠的氧氣,然後再把自己包起來。

男人附身,把湯圓皮從枕頭位置緩慢拉開一個口子。

開口處“蹦”出黑卷的發絲。

糟,真·露餡兒了。

看來湯圓還是黑芝麻餡兒的。

“黑芝麻餡兒”被扯開了一點湯圓皮,呼吸明顯順暢不少,聲音也輕了些。

安室透這才離開,重新合上房門。

他再睡不着覺,給自己泡了一壺醒神的茶水,打開電腦,歸納從頭至尾的線索。

首先是這個突然被移交權限的案件。他白天跟了搜查一課一路,對于死者的情況已經詳細了解,那具屍體的傷痕滿是疑點。

再往前推,那艘開出游輪的船。他在躲避什麽,又或者是引開“誰”?才在雨夜裏冒着霧氣駛入公海。

溫泉酒店,被說是野獸的“襲擊者”。他沒有嗅到任何屬于野獸的血腥氣,甚至沒有聽見它們的呼吸。那群野獸來得悄無聲息。

包括天價的懸賞令。他動用了能在日本觸及到的所有勢力,但是只攔住了不到三成追擊者。是自己的情報網太狹窄,還是其他七成,都來自他完全沒有了解過的領域。

虹昇大廈的電梯,固執得跟上天臺卻不再和自己離開。調查不出的墜梯原因……

安室透扶住額頭,斂眸,眼中晦暗不明。

……可能?一個過于荒誕的猜測。

但他已經排除了一切不可能,這是剩下的唯一一個——答案。

他向後,靠在椅背上。

目光從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推演掃過,男人換了身衣服,匆忙離開公寓。

直至破曉,這棟公寓的門才從外面被打開。

浴室傳來隐隐的聲響,少年叼着一次性牙刷,正在嘴裏搗鼓。

那顆舌釘被摘下放置一旁,在洗手池燈光下閃出锃亮的光。

安室透風塵仆仆推開門,臉上表情卻在看清面前情況時一頓。

他睡醒後洗了個澡,身上還缭繞着水汽,昨晚穿着的那套睡衣被疊好放在一邊。

但松田伊夏沒換回自己的衣服。

他身上套了件不屬于自己的襯衫。但挑得并不好,選中了一件短擺的款式。

下擺堪堪擋住腿根,兩條形狀漂亮的腿完全裸露在燈光中,沒有任何遮掩。

赤腳踩在地上,拖鞋因為沾水被抛棄在了裏側浴室。地面冰涼,他腳也不安分地一直亂動,腳踝纖細。

安室透尚未開口說話,少年已經轉頭過來:“歡迎回來~”

好似他已經是這個家主人中的一個,娴熟又親昵得吐出這句話。

男人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幾秒鐘的停頓後,他開口,聲音帶着輕微的啞:“昨天的衣服還沒幹?”

怎麽不穿自己的衣服。

松田伊夏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帶着滿嘴的泡沫含糊道:“還沒有。”

昨天外面下雨,回來後安室透把晾曬的衣服都收到衛生間晾曬。

金發男人反倒有些奇怪。按照他平時的經驗,用洗衣機甩幹之後晾曬一夜完全能幹透。

他拉開浴室門看了一眼,突然沉默。

是幹透了,昨天洗的地方幹透了。

但那幾件衣服的下擺都被濺上了新的水跡,顯然是早上去沖澡的少年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在洗澡前先移開衣服,就這樣在晾滿衣服的浴室裏打開了花灑。

——很難讓人不懷疑是故意的。

松田伊夏沒管對方的心裏想法。他是個十足的目的主義者,只要有成果,什麽方法達成的可以不提。

看着對方側身去檢查衣服時,露出的泛紅的耳尖,他在心裏哼了個格外愉快的曲調。

嘴裏的泡泡已經夠多,他正準備彎腰漱口。

一只手突然按在後腰位置。

“唔……”毫無準備的一擊,松田伊夏倏地一顫,腿都跟着輕抖了一下。

安室透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咬着字,同呼吸一樣落得很重:“別彎腰。”

少年突得笑開了。

他一邊吐掉滿嘴的泡沫,一邊伸手至後面,在男人來不及阻止的時候拉開了下擺。

身後呼吸驟然一滞。

松田伊夏笑:“安室先生,你不會以為我除了這件衣服什麽都沒穿吧?”

呼吸終于緩慢地回複了平穩。

拉開衣服的手腕被輕攥着,指尖的衣擺被抽走,落到了另一個人手中。

這件襯衫他不久前剛洗過,随方才兩次的動作掀出一股熟悉的、屬于他自己的香味。

現在這種味道将少年團團包裹,好似打下了經久不散的标記。

喉嚨輕微滾動。

的确,衣擺下方還有純色的柔軟面料,的确和他剛才先入為主的想法不同。

但男人沒有放下衣擺。

在确認有穿衣服之後,他反而将其朝着反方向拉去,讓衣擺撩開,露出了少年後腰的皮膚。

指腹按在殷紅的蓮花紋路上,換來一陣控制不住的輕顫。

安室透問:“這個,真的是紋的?”

松田伊夏咬住下唇,比自己的體溫高出許多的手指描繪着那片皮膚上蔓延的紋路。

觸感清晰地傳至自己渾身。

他轉頭,用帶着水光的眼睛看對方,輕聲道:“要試試?如果是紋身貼的話,可能會被舔化。”

安室透呼吸一緊。

這小孩。

他被對方今早的逗哄纏得不清。但是之前在游輪上的相處,他已經從對方的行為裏找到了一些可以對付的手段。

伸手,用适中的力道輕掐了一把軟肉。

面前的人瞬間洩了氣,伸手捂住嘴,洩出輕微的喘息。

藏在黑發間的耳朵已經紅透了。

終于換來了幾分鐘的清淨。

安室透收回手,心道:果然。

嘴是說不過對方了,只要順着對方的話語往下說,無論引到哪裏都會被繞進去。

這個時候,動手實在是太管用了。就像他之前說過的那樣,松田伊夏嘴巴很會說,小動作不斷,話話都往禁播的地方引,但是根本沒有拿到手的本事。

按一下就抖半天。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