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1章 第 1 章

又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着玻璃,把徐澤桉吵醒。

他從陶藝木桌上爬起來,瞥了一眼牆上的老式挂鐘,上午十點。

昨晚一夜沒睡,一直拉了十幾個坯,徐澤桉直到剛才才有點犯困,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

現在看着面前這一堆沒成功的坯,心情又煩躁起來。

昨天又被催婚了,徐澤桉直接摔碗離家,本來好好的元宵節被他攪得雞犬不寧。

不僅如此,他拉坯的手感也沒了,拉了一晚上坯,只成功了一個陶藝器物。

還是最普通的圓筒狀。

心裏像被貓抓一樣難受,徐澤桉又忍不住想咬東西,他下意識想伸手啃指甲,卻在把手放進嘴裏的前一秒停住。

手上全是泥巴,很髒。

徐澤桉罵了一句,然後起身去洗手池洗手。

狠狠地搓洗着皮膚,像巴不得把一層皮給搓掉。

洗幹淨手後,徐澤桉想啃咬指甲,但是看見被撕咬得又快出血的指尖,又只好默默找來咬膠,放進嘴裏咬。

他很清楚現在的狀況,他的口欲期又發作了。

而且情況比之前更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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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澤桉用力嚼着咬膠,試圖緩解症狀,但并沒有什麽用。

他這幾年一直受着口欲症的折磨,之前還在首都工作的時候,症狀就很嚴重了,去年年末裸辭回了老家,病症情況反而更嚴重。

這還得得益于他的母親,王素心女士。

每天不厭其煩地給他介紹相親對象,催他去相親。

王素心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女孩子,家裏有礦的,工作帶編的,長得好看的,各種優越條件都有,可惜徐澤桉一個也沒瞧上。

因為他喜歡男的。

其實喜歡男的也沒什麽,徐澤桉十七八歲的時候就意識到了,只是在王素心那裏,他喜歡男人就是犯了死罪。

喜歡男人怎麽就是犯了死罪呢,徐澤桉想不通,後來又回憶起什麽,最後自嘲般地笑了笑。

他今年28,剛從首都互聯網大廠裸辭回老家創業。

在這個勉強算得上三線城市的林城開了一家手工陶藝工作室。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放任着年薪百萬的工作不幹,非要回這落後的旅游城市開什麽陶藝店。

其實徐澤桉自己也不理解自己,為什麽要回來呢,他也不知道,大概是愛作,不想給人打工吧。

徐澤桉努力分散注意力,但嘴裏一直不舒服,咬膠的口感并不好,他更喜歡咬肉,特別是那種彈彈的、軟軟的肉。

可是哪有這種肉可以咬呢?

徐澤桉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

他留着短長發,頭發不長不短地貼着他的脖頸,把他的脖子襯得更細長白皙。

猶豫了很久,徐澤桉終于打開手機,屏幕上很快就跳出消息。

王女士:[語音"60s]

王女士:[語音"60s]

……

六十秒的語音大概發了十幾條,大概猜到徐澤桉肯定不會聽,最後發了一大段文字。

其實徐澤桉也不想看,匆匆掃了一眼,大意是一些苦口婆心的勸誡,然後就是一句“媽媽也不逼你,你對對象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徐澤桉沒回複,退出來點開另一個人的微信對話框。

黃醫生,他在首都的心理醫生,一直負責治療他的口欲症。

木安:[黃醫生,我的症狀好像更嚴重了,你再給我開一點藥吧。]

黃醫生很快就回複他:[徐先生,藥是不能随便吃的,我需要了解您現在的狀況才能開藥或者進行相應的心理治療,我還是建議您先回首都接受治療。]

回首都?

首都是回不去的了,回去幹什麽工作呢?以前的行業估計已經把他拉進黑名單了,而且……

徐澤桉更煩了,嘴巴用力嚼了嚼咬膠,心裏比貓抓還難受。

必須找點東西發洩發洩。

徐澤桉瞥見王素心的消息,“盡管提”那三個字跳進他眼眶。

盡管提?

徐澤桉笑了笑,嘴角揚起一抹壞壞的張揚。

他删掉了之前輸入框裏的“我喜歡男人。”,發了四條消息。

木安:[我要求不高,只有三條硬性要求。]

木安:[第一,必須比自己高大。]

——別問,問就是喜歡壓迫感。

木安:[第二,必須沒談過戀愛。]

——別問,問就是喜歡純愛戰神。

木安:[第三,必須胸大屁股翹。]

——別問,問就是胡編亂造。

發完要求,徐澤桉心情舒暢,大概是心裏那些壞蛋因子惡搞的心理得到滿足了吧。

這樣的要求放在相親界那是相當的炸裂,光是第一條就能pass掉99%的女生。

徐澤桉淨身高184,比他高的女生幾乎沒有,加上後面兩條奇葩要求,他都能想象到王素心看到這幾條要求的樣子。

雖然可能會被王素心打“死”,但是做人總得要有自己的原則和要求吧。

哪怕不能一勞永逸,但至少可以安生兩天,等過了這段時間,工作室正式裝修好,再和王素心攤牌對決。

想到這,徐澤桉心情好了一些。

他望向窗外,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遠處的青山此起彼伏,白霧缭繞于山間,仿佛一副山水畫,美不勝收。

仿若仙境一般的景色,在林城卻是很常見。

林城,一個以旅游業為主的城市,但這幾年旅游業蕭條,加上林城旅游管理不行,經濟每況愈下,勉強擠進三線城市行列。

所以所有人都說徐澤桉有毛病,從首都裸辭回這樣一個沒有前景的地方。

但徐澤桉不這麽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人就喜歡996的打工生活,有人喜歡拼闖幹,有人鐘情于一屋兩人三餐四季,有人則喜歡到處潇灑快活。

總之,現在的選擇,徐澤桉他自己不後悔。

徐澤桉推開窗,二月的林城還是很冷的,伴随着冷冽氣息的春風灌了進來,他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黑色羽絨服。

他的陶藝工作室開在市中心的街邊,店門口便是綠化,黃葛榕已經抽出嫩嫩的新芽,春日盎然,生機勃勃。

店門口有晨跑的人路過,林城的确是一個适合養老的城市,慢生活,慢節奏。

聽說今年林城會舉行馬拉松比賽,所以很多人都開始訓練跑步。

徐澤桉撐着手肘在窗邊看了一會,路過的人七七八八,大多數都是四五六十歲的中年人,直到一具健美的身體撞進他視線——

那人穿着黑色背心短褲,就是那種地攤貨小背心,大衆又廉價,有點衣品堪憂。

但健壯的身材讓徐澤桉直接忽略了這一點,背心男的手臂肌肉很鼓脹,胸膛上的肌肉繃得塊塊凸起,将背心撐了起來,線條優美,形狀可觀。

這胸肌看着就彈彈的,應該很好捏吧。

徐澤桉的手指蜷了一下,嘴上嚼咬膠的動作慢了下來。

本以為背心男很快就會跑過去,誰知對方路過陶藝店的時候也放慢了腳步,往店裏瞧去。

徐澤桉在二樓,黃葛榕的綠葉恰好遮住了背心男的臉,只看得見對方健美的身材和健康的古銅色肌膚。

這也是好的,萬一這樣一具完美的身體,上面頂着一張嘴歪鼻子斜的臉,那簡直是暴殄天物。

所以,還是不要看臉了。

徐澤桉不自覺地摸了摸嘴唇,這胸肌手感肯定不錯,那…口感……

應該也不錯吧?

背心男在陶藝店門口慢慢跑過,胸大屁股翹的身姿漸漸消失在徐澤桉的視線裏。

徐澤桉心裏忽然失落,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想摸。

想咬……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徐澤桉連忙敲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怎麽能對一個路人産生這種想法呢。

罪過!罪過!

他連忙将視線轉移到遠處的山和水,用仙境美景洗滌內心的髒污。

看着遠處的山水一色,雲霧缭繞,徐澤桉靈感乍現。

他立即撲到工作臺,将釉料挑了出來,開始給那唯一一個素坯上色。

上釉、淋釉、浸釉,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也得心應手。

待釉料幹後,又用海綿将底足一圈擦幹淨,用手把不平的地方抹平。

下一步便是給素坯上彩料。

徐澤桉微眯着眼睛,腦海裏浮現出那山那水,再次睜眼時,心靜如水,拿起軟毛筆開始上色。

他主要用的是綠色系和青色系,綠色系挑選的是官綠和芰荷,青色系挑選的是空青和天水碧。

徐澤桉沒專門學過繪畫,但他很有天賦,對色彩的把握也很好。

半個小時之後,一只繪着隐隐青山、迢迢綠水的陶藝品誕生了。

徐澤桉的繪畫天分很好,林城缥缥缈缈、雲霧朦胧的奇妙景致躍然杯上。

徐澤桉看着這個半成品,挺滿意的,但總感覺差了點什麽。

他思忖片刻,忽然想到什麽,嘴角勾了勾,拿起筆,在上面畫了一個小人。

黑色背心短褲,健壯的身材,古銅色的肌膚。

就是沒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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