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蘭秀的……弟弟?”

審出這麽號人物, 林冬也有些始料未及。接到唐喆學打來彙報工作的電話,聽聞藥不是從郭敏丞那得到的,他不禁自我反省得把格局打開——上一個案子的慣性思維不能帶到下一個案子裏。

唐喆學咋舌道:“問題這孫子現在在美國呢, 抓不了也審不了。”

“沒關系, 跟出入境那邊打聲招呼,重點标記一下他的身份信息,既然他能夾帶違禁藥品入境, 肯定下次還有,等他回來,咱抓他一人贓并獲。”

“是, 這孫子必須得重判,郭嘉琦說, 迷/奸女孩的事情都是他小舅教他的, 那王八蛋玩意在國外沒少得手。”唐喆學的聲音透着股子“這世界我越來越看不懂了”的情緒,“我剛又提審了一次蘭秀,她對此毫不知情,是因為看到搜出藥來了, 腦子一熱就替兒子頂包了, 聽說是自己弟弟教壞的兒子,我的個老天爺,那情緒激動的, 給她把刀她能捅了自己親弟弟你信麽?”

“嗯,看的出來, 兒子是她的一切,卻被自己的弟弟親手毀了。”

林冬深表認同, 又問:“郭敏丞有什麽表示?”

“認栽,說賠償每個女孩三十萬, 然後給兒子轉學。”

“才三十萬?”

“這是他那份,另外幾個也得賠。”唐喆學不怎麽甘心地嘆了口氣:“我還得一個個去找受害者,現在除了佟蔓蔓,其他受害者家裏還都不知道呢,你說,這破事兒,讓我怎麽開口?”

“我相信你會處理好的。”

一如既往的,林冬給予最堅實的肯定。要說從來不依靠唐喆學,那是假話,像這種需要與受害者及其家屬溝通的事情,基本都是對方一手包攬。面對犯罪分子,他們可以聲色俱厲,但面對受害者及其家屬,一顆飽含同情和理解的心尤為重要。唐喆學有很強的共情能力,這是職業的必備素養,失去了同情心就無法對罪惡産生憤慨,而這份憤慨,是除正義之外,能讓警員們起早貪黑追蹤犯罪嫌疑人的最大動力。

嗯,說到起早貪黑,這眼瞅着新聞聯播都結束了,賀報喜還沒有露頭。林冬是做好了盯一禮拜的準備,但不知道羅家楠那邊行不行,剛聽歐健跟岳林打電話念叨,說自己在洗浴中心都快泡禿嚕皮了。何蘭是沒讓跟着,留派出所做後勤支持了,這種盯梢趴人的活兒,不好安排女孩子來幹。再說得給年輕人制造機會,他瞄着孫毅傑看何蘭那眼神,感覺有戲。

能解決一個是一個,眼瞅着局裏的單身狗越來越多,身為政委的趙平生天天發愁。可現在的年輕人太有個性,問就是絕不湊活,地球缺了誰都轉,公安局缺了誰也照常開門。

這邊唐喆學的電話還沒挂,羅家楠那邊的電話追了過來,林冬切過去,就聽對方得意洋洋的:“林隊,咱就是說,局裏缺了我們重案真沒法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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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冬當場翻出個白眼:“咬上了?”

“都铐上了,趕緊的吧,開車過來接我們。”

接下來羅家楠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事情經過。正如徐秀秀所說的那樣,賀報喜去了洗浴中心。他一進男賓室就被羅家楠賊上了,跟着換衣服,跟着泡澡,跟着去吃自助,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觀察了倆小時,确定就是要抓的人沒錯。等賀報喜去吸煙室抽煙時,他也跟了進去,帶歐健一起,找了個借火的由頭和對方攀談。可憐歐健一不抽煙的孩子,被羅家楠硬塞了一根裝樣,結果嗆得眼淚婆娑,咳得肺都快出來了。

許是他的反常舉動令賀報喜起了疑心,煙沒抽完就摁熄了要走。眼瞧着魚要脫鈎,羅家楠當機立斷對着其背後喊了聲“賀報喜!”。賀報喜僵了一瞬,卻沒回頭,生生克制住了聽到自己原名時所産生的本能反應。而就是他這一瞬間的僵硬給了羅家楠行動的理由,招呼三師弟一起,上去“咔咔”一頓撅,給還圍着浴巾的賀報喜摁在了地上。選這地方動手還不怕他藏着致命武器,扒了浴巾就光屁股了,再輕松不過。

有個小插曲,歐健撅人時的動作有點大,剛一站起來,嘩啦,浴巾掉了,被大師兄狠狠嘲笑了一番。等林冬他們到了,歐健挂岳林身上死活不下來,說沒臉回重案了,懸案要不收留他,他就一頭紮死在浴池裏。

“行,收留你一晚。”

一天的功夫搞定倆案子,林冬心情十分愉悅,嘴上也跟着大方。可一想到要見大哥,又莫名有點糟心。林陽做奶粉生意,說這次回來只是看看市場,跟經銷商們見見面。但他很清楚,自家這位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大哥,沒點兒見不得光的“任務”輕易不會出現。

不過今晚還見不到林陽,賀報喜歸案,得趁熱打鐵先審上一輪。同案的幾個團夥成員都已執行完死刑,林冬進了審訊室,沒問問題,而是先給賀報喜展示那些同夥的死刑執行照片。當年執行死刑還是槍斃而非注射,他要用這些極具震撼力的照片,徹底摧毀眼前這個潛逃了二十餘年的匪徒的意志。

賀報喜是老了,可眼中的兇戾一如當年。他犯案時不過二十七歲,憑着一身虎膽和缜密的行動規劃,以及天賜的運氣,不但躲過了警方的追捕,還帶走了那兩百萬的贖金。也正是由于有了這兩百萬現金在手,他的出逃之路可謂順風順水,多年來四處躲藏卻從未被發現。

一張張照片鋪到面前,賀報喜垂眼看着,冷哼一聲:“警察同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胡峰,茍利,趙達鋼,裘滿鑫,李和春。”林冬依次說出他同夥的名字,随後弓身向前,語調緩慢卻又壓迫感十足的:“他們在下面等你呢,等着你這個背信棄義、私吞贖金的叛徒。”

哐!随着賀報喜猛地一掙,審訊椅發出聲巨響。他的面部肌肉稍稍抽搐了一陣,鼻息粗重地回敬林冬:“我在報紙上看過你,你的白頭發很好認,你姓林,是嘉淩分局的刑偵隊長,你害死了很多同事,對不對?”

“——”

一瞬間,林冬整個人徹底僵硬。過去的事,過去發生的一切,并沒有随着時間的流逝而被淡忘。在這個普普通通的夜晚,在這間審判罪惡的房間裏,在一個窮兇極惡的匪徒面前,他,成了被審判的人。

“嗙”的一聲,羅家楠轟然起身,拍桌怒斥:“少他媽胡說八道!告訴你!這屋裏沒你提問的份兒!”

重案祖傳的護犢子不是光護自己一個部門的,分場合,但凡是“自己人”,羅家楠都護,絕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犯罪分子公然挑釁執法人員——給特麽多大臉?敢在老子面前口吐芬芳!

然而賀報喜并不畏懼他的呵斥,反而堆起笑臉,用惋惜的語氣繼續問林冬:“所以,也有人在下面等着你呢吧?”

“我特麽——”

羅家楠撸胳膊就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卻被林冬一聲斷喝:“你坐下!”

一嗓子吼得在隔壁看監控的唐喆學也随之呆愣。剛聽賀報喜戳林冬肺管子,他比羅家楠更生氣,但他相信林冬自己能消化,所以沒有出言幹擾。到那一聲“你坐下!”,他感覺林冬有點克制不住情緒了,于是靠近話筒,輕聲詢問:“組長,要不換我進去審?”

林冬擡手朝單向鏡比了個“不必”的手勢,随即挺直背脊,垂眼看向态度嚣張的匪徒,語氣冷得像要結冰:“我欠下的債,我當然會還,但,那是幾十年以後的事情,而你,未必能活過下一個春節。”

林冬說的,是賀報喜不得不面對的事實。聞言,他眼神瞬間黯淡,嚣張的神情也随着消散。不怕死的人是有,但不多,他逃了那麽多年,正說明他極端的畏懼死亡。他可以嘴硬,只是,命不夠硬了。

許久的沉默後,他幽幽嘆出口長氣:“警察同志,我想活,能給個機會麽?”

重新掌控了局面,林冬輕松反問:“你綁架撕票,還潛逃了二十餘年,你教教我,怎麽給你機會?”

“有個案子,大案子,我給你們提供線索。”

于衆人的凝神注視下,賀報喜探身向前,語氣詭異的——

“零四的游輪爆炸案,出來一批賊贓,我收的,跟我交易的那個男人,死了,被殺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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